读书笔记丨殷商人的至高神——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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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几年前阅读殷商宗教祭祀以及甲骨文读释的粗略印象，一开始是抱着日常用语所说的老天爷是谁这个问题的疑惑去看的，但最终感受却和一开始的轻松态度完全不同。老天爷一词可能是现代中文里面除了敏感词以外最常用的感叹词了。就和西文中同样的感叹词一样，这种用法有一丝对于传统信仰的至高神的略带戏谑的调侃。
虽然在现代中文中这个词早已脱敏，但它自身所指涉的对象却未曾改变。对这个词已经习以为常的现代人而言，很难想象，回溯至三千六百年前，在中原地区兴起的商王朝下，至高神帝的阴影曾压在每个人头上，并使所有周边族群感到恐惧。若要以言语形容这位至高神，莫过于大而可畏。

帝
帝，这是出土的卜辞中对至高神的称谓。但实际上这个字原本并不是一个名字。帝在甲骨文里面有多种用法，最初是禘，一种祭祀形式，其字形若柴禾上放置一横板。这个字按学者解释，该字下方为柴火形，是柴祭或束祭，此二者都是焚烧进行的祭祀，是商人所进行的最尊贵的祭祀形式。
在甲骨文中，帝从一种祭祀形式衍生出不同意思，成为指涉至高神的词，这个词也曾以“上帝”这种组词形式出现，以别于先王庙号。在后世先王与至高神的混合观念里，帝也变成了殷商先王的称号。
帝作为殷商至高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切事情的决定者，万物皆依照其意志而行。从考古发掘并结合卜辞来看，帝似乎没有形象，因为并没有任何出土文物或文献证明在殷商时期存在对于一个代表帝的形象的事物。虽然帝无形无相，但帝却是人格神，具有独立的意志。
不过奇怪的是，帝这一名号来自于禘这种祭祀形式，但这一祭祀虽然是最尊贵的祭祀，商人却未曾以之向至高神进行这种祭祀，也从不对至高神进行祭祀，即使是向代表至高神形象的偶像事物祭祀的记录也没有。
另外，可以确定的是，在商人观念里面，帝是令万物生发者，是众神中最古老者，远古老于天神地祇，或为万物之创造者。这点在后来的周人中也有所残留，因此在春秋时期写成的老子一书中，为了凸显道才是更古老的本源，因而将之描述为 :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这里拿帝同道相比以凸显道是根本，从侧面肯定了帝作为万物创造者的特性。

不过在卜辞中，商人并不以天这个词指称帝，而天这个字在卜辞中，都意为广大。按照卜辞，商人也并不祭祀天这一自然事物。在殷商灭亡后，周人兴盛起来，将周人向来指称至高神的天和殷人的至高神帝二者相结合，使得两个词意思交通，方才有了上天一说。
亦因此，在周王朝时期记录下的歌谣中，天这个字同帝等同。最典型如诗经中记载的商颂玄鸟一诗的诗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这虽然是对商的颂歌，但其撰写已经是周时期了，自然受到相当的影响。自此，天代替了帝，成为了对于至高神的常用名称，并沿用下来。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帝同商人的出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殷商人的神话里面，商人并不来自于人，而是帝亲自创造并选择的。正如玄鸟一诗所提及的那样，殷人先祖是帝命令玄鸟带来的。殷人的祖母简狄吞食了玄鸟带来的卵而怀孕，生下了殷人始祖契。这个神话在楚人屈原的诗歌中有提及，例如天问篇中的诗句 : “簡狄在台 嚳何宜，玄鳥致貽 女何喜？”
也由此，玄鸟乃至于鸟在殷商文化中就是极其重要的象征，它们也具有帝之使者的形象。为此，商人对鸟非常敬畏，例如甲骨文中有一段卜辞是这样的：
贞：方帝。七月。

贞：帝鸟一羊，一豕，一犬。

贞：帝鸟三羊，三豕，三犬。

丁巳卜，贞：帝鸟。
这是武丁时期的甲骨文卜辞，其内容是询问向鸟祭祀应该以何种类型的祭品为好。帝则是祭祀名，以火燎焚烧进行祭祀，烟气上达鸟处，令鸟得以享受祭品，盖鸟始终飞在天上。
由此可见，鸟在商人眼中有如同神一样的地位。这在文献和卜辞中多有证明。例如，在卜辞中有提到：
庚申卜，贞：王勿……。之日夕鸣鸟。
鸟鸣叫，王不该做事，说明鸟鸣不吉利，是神预示祸患的征兆。
同样，在史记中也提到：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
商王武丁祭祀汤的时候有鸟飞到鼎耳上面鸣叫，武丁很害怕。此处足以证明鸟在殷商人心中的神之使者地位。

另外，在极其重要的祖先王亥的名字上，也会加鸟的形状。例如在祭祀王亥的卜辞上，代表名字的亥是鸟形状出现的。这是出现在诸多卜辞中的共同现象。或许对于王亥的描述可供参考：有人曰王亥，两手操鸟。而他也是发明了以牛驾车技术的重要人物。或许这正说明了王亥崇高的地位，而得到推崇，其名称得以冠上玄鸟的形象，以示其尊贵。
帝向人传达号令，有作为使者的鸟。但对于商人而言，人如何向帝通达自己的想法，却成了问题。
惟上帝不常
中原地区冬季干燥少雨，夏季气候湿润，因此时常会面临干旱问题。同时因为处于黄河流域中下游地段，故面临洪水的威胁。又因为商王朝好战，四处征伐，其治下有诸多不同部族，为此，商王朝自然将神的意志作为最高的行动依据。
作为农耕文明，降雨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为此，在殷墟中出土的卜辞，其中有相当数量是以求问降雨为主的。例如：
戊子卜，贞：帝及四月令雨。

贞：帝弗其及今四月令雨。

王占曰：丁雨，不亩辛。

旬丁酉，允雨。
这篇卜辞翻译如下：
在戊子日占卜，求问说：帝会在今年四月下雨吧？帝不会在今年四月下雨吧？

商王得到的昭示是：丁日会有雨，不唯独在辛日。

在十天后的丁酉日，果然卜辞应验，开始下雨了。

其结果正如卜辞所言，在十天后的丁酉日，果然卜辞应验，开始下雨了。 

这篇卜辞反应出人和帝之间的一种意味深长的关系。除却人会向神求问降雨这类事情外，从该卜辞也可以看出，人对于神的意志是无能为力的。人只能试探性地求问神，是否会下雨，是否不会下雨，而不是直接祈祷请求神下雨。
除却降雨外，和天象相关的卜辞还包括降雷，刮风，落雹，积云，降旱。
在年代运势上，殷人的占卜中还存在一类很有趣的特别现象，即帝是否会保佑年份上有充足的雨水以保证今年有好的收成。这不仅和旱灾有关，也和洪灾有关系。同时，这种对于全年运势的占卜，也是一种抽象的想法，不再单纯注目于某几个特别的自然现象，而是开始考虑一种概况，并将之和其他事件联系在一起。
除却自然现象和年份运势外，商人还进一步会占卜有关人事上面的问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围绕战事的结果进行的。商人好战而时常征伐周边诸邦族，因此占卜战事的吉凶成为了商人卜辞在人事上的主要内容。例如： 
贞：王惟沚伯比，伐巴方，帝受我又。

王勿隹沚伯比，伐巴方，帝不我其受又。
该卜辞翻译如下：
占卜：王令沚伯辅佐征伐巴方，帝会授予我保佑。

王不令沚伯辅助征伐巴方，帝不会给我授予保佑。
这说明，不单纯是战事，即使是出行人员的商定，也是应该交给帝来裁定的。随后的卜辞提到： 
丙辰卜，争贞：沚伯启，王比，帝若，受我又。

贞：沚伯启，王勿比，帝弗若，不我其受又。
翻译如下：
丙辰日占卜，贞者争问：若沚伯在前，商王督战，那么帝使其顺利，保佑吧？

问：若沚伯在前，商王不督战，那么帝不使其顺利，不受到保佑吧？
甚至连商王是否督战这种细节也考虑在内了。当然，王作为最高祭司，和帝有直接的联系，凡祭祀先祖皆由商王进行，因此可以理解这种以王督战在战争中的重要性的观念。
另外还有：
方𢦏征，隹帝令乍我祸。三月。
翻译：
方征伐我国，是帝降下的祸患吧。于三月占卜。
因此在商人观念中，帝不仅决定了战事的胜负，还要干预出征将领以及商王督战，甚至一个国家征伐本国，也要请问是否是帝降下的灾祸。 
由此可见，商人对帝的意志无能为力，不能祈求帝赐予战争的胜利，即使是外族进犯，也可能是帝的意志驱使这些人攻打商人。这些都是帝所决定的。商人所能做的仅有通过占卜去得知帝的旨意。除此之外，关于商王的平安，城邑建设的顺利，也都仰赖帝的旨意，人只能求问帝是否会令其妥善进行。但由于人无法直接祈求帝，在帝的意志下毫无能力，于是，转而请求上帝统领的帝廷下的诸臣，那些事件的实际操作者，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于帝史风二犬
帝最重要的是五工臣，其具体为哪五工，不得而知，在殷商的卜辞和祭祀坑中时常有一并举给五工臣的祭祀。鉴于楚人神道之中有诸如东皇太一，云中君等神，故可以设想该五工神乃是统管自然之神。但究竟是象征五方之神还是统领风雷云雨之神，就不得而知了。
在商人的卜辞中，可以发现的是，诸多自然现象都有对应之神。例如如下祭辞：
于帝史风二犬。

其意为，向帝的使臣风祭祀两条狗。
在这里风被认为是帝的使臣，是神的使者，也是自然的神灵，受帝驱使，因而人也向风进行祭祀，有些是求风，有些则是宁风。
对于商人而言，不同方向的风是不同的，因此在商人的卜辞中，每个不同方向的风都有自己的名字，与之协同的还有四方之神。
因为帝离人过于遥远，不能直接交流，因此商人向这些神臣祭祀，向他们祈求，希望他们能够以自己的能力帮助商人，听从商人的祈祷，并且也为商人向帝祈求。因而祭祀掌管降雨的风神既然作为帝之使者，自然也有很高的地位。

除了风以外，还有云神，雨神，日神。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商人祭祀雨神特别喜欢人祭，尤其是用外国的女子做活祭。例如： 
壬辰卜：烄小女，雨。

其羊，不雨。

壬辰卜：烄微，雨。
该卜辞翻译如下：
在壬辰日占卜：焚烧小国的女子，会不会下雨。

如果焚烧羊，不会下雨。

在壬辰日占卜：焚烧微这个人，会下雨。
这习俗在后世直到秦汉时期依然流传，尽管在春秋战国时候就已经开始受到严厉抨击了。相关故事最出名者，当属淮南子中记载的当时流传的成汤的故事，尽管从考古角度来看这个故事很可能是一个寓言： 
 汤时，大旱七年。卜用人祭天。汤曰：“我本卜祭为民，岂乎自当之。”乃使人积薪，翦发及爪，自洁，居柴上，将自焚以祭天。火将然，即降大雨。 
除了简单粗暴的各种焚烧类祭祀外，还有其他和平的祭祀方法，如舞蹈，牺牲，酒祭，投河等方式。

至于四方神，因为其与地理有关，因此和土地神经常一起祭祀。二者也都是掌管收成的。此处列举四方神与四方风神名称如下：
东神叫析，东风叫劦。

南神叫夷，南风叫恺。

西神叫彝，西风叫韦。

北神叫勹，北风叫㱼。
对于它们的祭祀也有诸多的活人祭祀，尤其喜欢用羌人。四方神管理四方而来的风雷云雨虹，因而是帝廷中地位最高的神。在四方之中，商人尤其崇尚东西，而南北较疏远。除此二方向神外，还另有东母西母二神供奉，其并非所谓西王母东王母，其出处与职能未知，由商人墓葬头东脚西，其或与日出方向以及生死相关，商人或以日出日落为东母西母之职能。 
在四方神外，尚有土神，或名为社神。因为土乃是地之吐生万物者，所以有相当的地位，属于重要的农业神，其地位等同于四方神。因此，商人会用人祭祀土地，例如有祭辞记载，商人曾使用砍头的方式杀死一个羌人进行对社神的祭祀。这种祭祀规模足以体现土地的重要。
按照尚书，商人以大石为社之祭坛，而在之前发掘出的祭祀场中，就有诸多人骨兽骨，环绕大石，以头向石，头颅皆被砸碎。按照周礼所载，此即所谓血祭，以人血祭祀在社主大石上。此处出土文物与古代记录相互佐证。
大地之上的崇拜还有祭祀山川。祭祀山多为于山上燎祭，祭祀水则多为将祭品沉入水底。求山毫无疑问是求雨，求水则除了雨水以外，还请求不要有旱涝以及瘟疫。因而有主神关系如下图：

此外，商人还会祭祀虎与虹，因为相信二者会带来灾害，所以希望通过祭祀这种方式平息这些可能到来的灾害。
不过，显然，商人并不能直接劝服这些神下雨或者平息灾祸，于是祖先神便开始在这些难缠的事情中发挥作用。
宁风于伊奭
祖先神在殷商有着无比重要的地位，其体现之一便是殷商先王和帝有一致的称谓，都称作帝。甚至商人模糊了上帝与先帝，使得在一些卜辞中，上帝几乎同于先帝，当然二者有根本性的不同，这体现在其他的祭祀之中。
在商人的观念里面，先祖是介于人和神之间的中介，而有时先祖的位格和神没有区别。先王在死后会加入帝廷，成为一名重要成员。例如卜辞所言：
下乙宾于帝。
祖先下乙是帝的廷臣，说明先王在死后将成为诸神中的一员，并垂听帝的训示决议。为此，商人会向这些祖先神祭祀祈祷，希望他们能为商人向自然神请求，以帮助自己，或向祖先占卜，希望祖先能将听到的帝的决议告知给他的子孙。
而商人祭祀先祖也未必单纯祭祀自己一族的祖先，他们也会祭祀对商人有重大帮助的外族人祖先，例如伊尹，而这些外族祖先和自己的祖先一样，是人神的中介。例如：
宁风于伊奭。

甲戊卜：求雨于伊奭。
此处伊奭是伊尹的妻子。商人通过祭祀祈求他们去向风雨祈求，为商人说话。可见，这些祖先神对于商人而言有着重要意义。正因此，商人也会以最隆重的祭祀向这些祖先神祈求。例如：
侑于黄尹二羌。

侑于黄尹十伐十牛。
杀死两个羌人祭祀黄尹。砍杀十个人头，祭祀十头牛给黄尹。这种祭祀在商人祭祀中算是非常重大的祭祀了，由此可见祖先神在商人的观念里面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祖先神不仅参与许多自然现象，同自然神交涉，同时也会亲自给人以祝福或者灾祸。如： 
庚戌卜：王祟直祖乙。

己丑卜，贞：王梦隹祖乙。

贞：王梦不隹祖乙。

侑于祖乙。
商王做梦，怀疑先祖乙加害自己，问是不是祖乙作祟，又，商王以侑祭祭祀了祖乙，防止祖乙加害自己。
另外还有如： 
 于祖乙求，王受年。 
商王向祖乙祈求丰年，说明祖先神也有保障丰年的职能。因而可以看出，对于商人而言，祖先神是除了自然神外具有相当力量的神，在后期祖先神甚至会和自然神乃至于上帝混淆，以至于以祖先神作为行动的参照。 
到这里为止，商人终于发展出一条从不可见的帝到血缘承续的祖先之间的神之脉络。商人相信，只要坚持祭祀，时刻按照神的旨意行动，就可以获得神的庇佑，保证自身的安危，确保自己福寿绵长。在后期，甚至自然神的祭祀都完全停滞，如同无物，一切自然现象乃至于世界运势都是祖先神操持。
至此，一个稳固的神明环境，一个完整的神明链条形成，商王似乎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殷命终于帝
综合前面的内容可以看出，殷商上古神道中，神明之间是存在一定的秩序的，其以帝为最高位，辅佐以土地和四方，而后二者分别掌管山川与风雨。而各级祖先神则参与神廷议事，作为人和自然的中介。
武丁时期，以帝为至高中心的崇拜尚且是殷商的主流。但在后世，这一崇拜模式逐渐衰弱，自然神开始越发不受到推崇，而作为中介的祖先神开始得到大力宣扬。从这里开始，祖先神渐渐取代了自然神的地位，夺取了自然神的权力。过去商王向帝寻求各式的请示，在后世也变成了向祖先神发出要求。
在武乙时代，成规模的祖先祭祀已然开始，祖先神的祭祀频繁而隆重，盖过了对自然神的祭祀，甚至后者后来完全失去了祭祀。自然神几乎完全失去了地位，乃至于在史记中有如下这么一个略显夸张的故事：
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僇辱之。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 
翻译：商王武乙不尊天道，制造一个泥人，称泥人就是天神。他与泥人摔跤，也令其他人这么做。泥人没法战胜人，于是他们就恶言侮辱天神。他们又造了一个皮囊，在里面装满血，吊起来用弓箭射它，称这种行为是在“射杀天神”。
而对祖先的频繁而隆重的祭祀在殷商后期也逐渐走向极致。在殷墟出土的卜辞显示，曾有次使用了一百羌人一百头牛祭祀大乙，大甲，大丁和祖乙四位祖先，还有卜辞请问以砍去四十个羌人的头颅进行对于王亥，上甲等三位祖先进行的祭祀。除却常规的祭祀典礼以外，在修建宫庙的奠基，安门等各种仪式上频繁使用祭祀，而商人又时常修建建筑。这使得殷商王室进行一次建造就要进行大量的祭祀。
另外，从殉葬坑中发现的遗体来看，人牲多以无头尸体为主，诸多保留头骨的尸体则在颈部有致命伤，有一些则是颅骨上有致命创伤，另外，也有不少尸体被肢解，被腰斩，或是单独砍去上下肢。又有为数不少的人牲被发现在腿脚等处有伤痕，可知其为战俘或奴隶。在一些殉葬坑中，则出现有不少青壮年男性被活埋作为祭品的现象。
由于商人如此频繁地进行祭祀，因此单纯靠自身生产以提供充足数量的祭品势必是不够的，因此商王朝在历史上屡次进行对外的征服，其中最多是武丁时期，作为其征服对象的部落国家多达八十一个，并且有不少强敌，根据卜辞来看有相当多的大战，也因此该时代的卜辞数量最为巨大。
这些族群的同化势必非常困难，因为随着宗族祭祀制度的逐渐成型，商人形成了亲直系先祖而远旁系，亲近代而远古代的祭祀制度，这种制度上构建的社会认同想必为其他宗族的融入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殷商末年，周武王起来反对殷帝辛的统治，以帝之命做出了如下的征讨诰谕：
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 
按照史记描述，最终在联军的攻势逼迫下，帝辛穿上其最为华贵的衣物，登上鹿台赴火而死，自此商王朝终结。联系到商王室后来架空天神职能而推崇祖先崇拜这个事件来看，作为周王室征讨理由的牧誓四罪状之一的殷商毁弃天命，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过，若是结合殷商王室原初信仰中帝主宰一切这个信条来看，那么这整个历史事件，却又有几分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