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河沿路,半米厚的黄土都夯实了,还洒了水,胶皮车夫镀铬的机械腿跑过,还是扬起一阵尘土。风一吹,半条街都笼罩在黄色沙尘里。
空中巡逻的飞艇,不得不拉高,以便看清涌向西海码头,上早班的人潮。
北护城河的水从环城铁路下的河道,引入西海。西海码头,是内城唯一连接大运河的水空码头,是商会和租界洋人进出口货物的集散地,日夜不停地吞吐着巨量物资。
东门货仓,正好位于西北把角的河道边,是西海码头最大的转运、存储货仓,长三公里、宽三十米、高达十米,犹如一个巨大的穹窿,从地面隆起。
白天,穹顶打开,五台巨大的吊臂,将靠岸货船、飞艇里货物吊进货仓。晚上,夜班工人操纵叉车和吊车,按序号将大宗货物分拆,放到四纵、上下三层的货架上。
早班开工前,夜班工人会将出货口的铁闸门沿着滑轨推开,好让装卸工们按货主的货单提货,经由胶皮车夫和大车帮,分散送到全城各个角落,供人们消费。
此时,早班装卸工都齐聚出货口门前。大门从里反锁,取不了货,顿时炸了锅。
工头老五一脸络腮胡,铮亮的秃头泛着油光,大得有些夸张的嘴,叼着劣质哈瓦那雪茄,吐着烟,从人群中走出,上身穿着单褂,脚扎着绑腿,典型的码头工人装扮,他伸出进口纯钢合成的机械左臂,轻松地拨开挡道的人。
他来到门前,抓住门把手往旁边拉。这种机械臂有多组齿轮增力系统,能轻松地拎起200公斤的重量。门却毫无反应。旁人嬉笑着瞧热闹,让他很没面子。
他俯身透过门缝往里看,粗壮的木制门档插在左右门栓上,怪不得拉不开。他拿下雪茄,举手锤门,骂道:“里面的人,快把门打开!等老子进去,剥了你们的皮。”
他等了一会,见里面没任何反应,老五转身朝人群中,喊:“死哪儿去了?”
一个细胳膊细腿的男人,嗲声嗲气地答应着,扭着腰,走了过来。他是货仓的会计兼排班员幺哥。
春夏之交,他还穿着长袖棉绸面的外套,苍白消廋的脸颊上,一双神经质眼睛四处乱瞟,一看便知大烟没少抽,脑仁都是糊的。
幺哥拧着胯,伸手拿出值班表,沾着嘴里的唾沫,翻看着,说。“老倪带的那帮人呗!”
五哥一听是老倪,眉头一皱。这个老倪在前朝就跟着他了,干了快10年,除了爱占点小便宜,干活向来麻利儿,从不让他操心,更不用说会忘了开门。
五哥朝旁边的工人摆手,道:“还愣着干嘛?把西洋锯给老子拿过来。”
西洋锯,前端是多精钢锯片组,可以根据切割物件大小,选择相应的锯片,后段是个双手握的把手,驱动器位于把手上部,旋转的电磁线圈环切侉子,以此产生高速转力。
伸入门缝的大号锯片,没几分钟就将门档锯断。众人赶紧过来帮忙,往左右推门。铁门沿着滑轨慢慢地移动,门后竟然靠着几个人,顺着打开的门缝摔了出来。
老五见有人,骂道:“有人啊!有人,你们不吱声。想死啊!老倪,给我站起来!瞧你那德性,几泡猫尿就倒了?!”
旁边的人看老五骂,嘲笑着,都知道夜班的人惯于摸鱼,半夜喝个小酒啥的,怕上面的人来查夜,都会把门档给放上。这次估计是喝断片,忘了开门。
老五气得够呛,上去就要动手打人。幺哥扭扭捏捏地扯他的褂子,指指地上的人。老五低头仔细看。只见他们既不是躺着,也不是坐着,姿势扭曲、怪异,一动不动,像冬天被冻僵一样。
老五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双膝弯曲,举着双手僵硬不动的老倪拉起来,骂:“跟我那么久,心里没数啊?给我捅这么大篓子!?”
老倪张着嘴,舌头伸出歪向一边,嘴角、下巴都是黄褐色口水痕,双眼圆瞪上瞟,几乎全是眼白,身体的姿势正好是抬门栓的动作,看来他最后的动作是要去扳门栓,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给冻住了!
老五使劲摇晃着老倪,见没动静,伸出右边的真手,给了老倪几耳光。旁边的工人,有认识摔倒的人,也赶紧过去叫名字,边拍边打,尝试弄醒他们。
突然,有人尖叫跳开,只见那几个夜班工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从地上支棱起来,嘴里不停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奸笑,冲着最近的人又咬又抓。围观的工人们慌了,赶紧往后退。
老五正要去稳住大家,见旁边的幺哥满脸惊恐,双手捂住嘴,看着老倪。老五转身,见老倪低着头,怪异地嘿嘿笑着,没等老五反应过来,老倪伸手就朝他的脖颈抓了过来。
老五在前朝时,跟在旗的布库学过三招两式的惯跤,下意识地摁住老倪的双手,顺势就给他摔了出去。
老倪身体临空,直接砸倒几个发狂的工友身上。人摔倒,没事人似的,又挺立起来,继续朝人们张牙舞爪地抓过去。围观的人往两边撤开。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径直前冲,“扑通扑通”一股脑儿地全部冲进河里,没了踪影。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整懵了。大家来到岸边,愣愣地看着水面。足足过了七八分钟,发疯跳河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后背朝上,浮了起来,已经溺毙了。
“鬼啊!”幺哥一声凄厉地惨叫,惊醒了众人。大家回头看幺哥,他已经扭动着蜂腰,挥舞着双臂,朝货仓外跑了。
他一跑,引起大家跟着跑。不管老五怎么拦,也没用,人撞人、人踩人,一片混乱,工人们像炸了窝的蚂蚁,争抢着往码头大门跑。后来的人,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跑?也跟着往外跑。
一下子,东门货仓出货口没人了,地上散落着撞落的鞋袜、帽子和毛巾,工人带午餐的木制提盒也摔在地上碎了,饭菜汤水洒了一地。搬运货物的外骨骼,凌乱无序地瘫倒在路边。
老五无助地呆立原地,环视满地狼藉,转身看向黑洞洞的出货口。按照夜班人数,应该还有十五六个人在里面。此刻,不知生死!
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晨风将河水的腥臭味带了过来,货仓里黑影绰绰,好像埋伏了什么野兽,像极了天桥说书先生描述中《西游记》的黑风洞。
老五平时是个大胆的人,可眼下的情形,让他后脊梁生出阵阵寒意。他浑身哆嗦一下,收回要迈向大门的腿,转身朝码头大门保安室跑去!
前朝最后一任幼帝,还在母后怀抱里时,就被督军胁迫着宣布了退位。皇族们照旧住在红墙碧瓦的旧紫禁城里,国家已然迎来了所谓的“共和”。
皇帝都没了,自然也就没了每年的祭祀活动。地坛荒废了,昔日插满绣龙旗的红漆护墙,墙皮脱落斑驳,只剩下几根断裂的旗杆,歪歪斜斜地孤立,两层的方泽坛砖缝间长满了荒草,门楣上匾额也换成“人民公园”的牌子。
此时,精武会众人正在大师兄韩公子的带领下,在方泽坛除草的除草,搭台的搭台,各自忙活着。
朝廷没了、辫子也剪了,韩公子还是八旗子弟的模样,提笼架鸟地走在坛子上检查工作,大圆脑袋,白里透红的脸庞,挺着个大肚子,笑眯眯的,像极了庙里的弥勒佛。
近日,精武会接到政公所督办何启功的委托,协办“万国武术大会”。据说是督军要借此扬扬国威。全城上下都忙活起来,准备迎接这场盛典。
作为卢平城武术界的领军人物,精武会自然要做出表率。会长霍云田长年云游在外,大师兄自然得出来码事儿,正如他一贯“动嘴不动手”的评论员口号:弘扬传统武术,从我做起!敞亮!
孔菲菲自言自语地埋怨着:“他倒是敞亮了!干活、动手的,都是别人!”
她靠在皇祇室门前的南门牌坊上,墨黑色的长发迎风飘摆,黑色镶金边的紧身套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手里拿着纤细的碧玉烟嘴烟杆,口吐香兰,白色的烟雾萦绕身边,一副性感冰美人的御姐范。
韩公子看着牌坊上一脸冷峻的师妹,憨笑着朝她招手,让她下来干活。
“哼!做梦!”孔菲菲自言自语道,扭过头,不理韩公子。韩公子也不生气,继续开心地给师弟妹们加油打气。
一个身影,从孔菲菲身侧翻身下牌坊,落地后,挺身站直,整理自己的衣服。
菲儿跟孔菲菲有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身形,连衣服都是黑色镶金边,不同的是为了配合她的短发造型,采用了短打束身,显得灵动俏丽。
菲儿朝坛子边正在搭的主席台走去,身后传来孔菲菲的声音:“你自愿的哦!我可没逼你!”
菲儿背对着牌坊,举起拿着银色酒壶的手,晃了晃,说:“事儿不事儿啊?!早干完、早走!”
她一下窜到主席台上,她抓起一左一右两侧对联的绳子,用力一拉,巨大的暮山紫布幔,骤然腾空而起,被拉到空中。还没等它们落下,菲儿出手如风、身形晃动,将间隔十米的两侧布幔后固定用的十几根拉环系好,同时,“意拳”连续出拳像锤子一样,把钢钉一个个准确无误地穿过拉坏,扎进木桩里。拉环都固定好了,布幔才缓缓落下,正好拉平,不差毫厘。
对联布幔落稳,纁色底,黑金丝绣着草书体的字,写着:
五州互竞,万国争雄,丁斯一发千钧,愿同胞见贤思齐,他日应供邦家驱使
一夫善射,百人挟拾,当今万方多难,请诸君以身作则,此时且资民众观摩
韩公子走到主席台正中央,看着弄好的对联,点头称赞道:“哎!瞧瞧、瞧瞧!你瞧瞧!还得是菲儿。想那么多干嘛!干就完了……嘢,人呢?”
他扭头看南门牌坊,菲儿已经跳上牌坊,不见了。孔菲菲跃上皇秩室的屋顶,一起一落,人影消失了。
可以并行六辆胶皮车的外城城墙头,如今不仅开放作为环城主干道,也是游客必经之处。
从城墙上,大半个卢平城一览无余,半空中徐徐的飞艇下,是大片大片的胡同区,像灰色的砖海,中轴线上旧紫禁城则是浮在海面的岛屿,不同颜色的飞檐斗拱像是岛上的彩山,朱孔阳、洛神朱、青玉案、天水碧、螺子黛炫彩夺目,而散落各处的王府、寺庙、白塔,像是多色的礁石。
大清早城头便人来人往。孔菲菲坐在车厢里,看着墙垛外阴沉沉,晦暗的天空,像要下雨的样子。成群的燕子低空掠过,追逐着蚊子。
车夫在车头操纵着摇杆和把手,让座下六条腿的机械马,及时地躲开来回穿梭的胶皮车,走得更稳些。
她索性往后靠。菲儿已经坐在身旁拿着酒壶,咂巴着嘴,品着酒。孔菲菲自言自语地说:“真要参加武术大会?”
菲儿红着脸庞,兴奋地说:“当然啦!事儿做了不少,没人认有什么用?!上一单妖妇摄魂案,案子破了。反让人觉得美妇人都没好心眼。包打听写的那叫什么玩意嘛!个文痞!”
孔菲菲扭头看向菲儿,调侃地说:“咱做事从来问心,不问人。”
菲儿伸手,用胳膊揽住孔菲菲的肩膀,也调侃道:“做事格局要大,得让他们瞧瞧,什么叫新时代、新女性!”
孔菲菲微笑地看向路边的人,说:“就怕格局大了,咱搂不住。”
菲儿酒壶一举,豪爽地说:“就没咱搂不住的事儿!干就完啦!”
马车在城头跑了半个时辰,从西便门下,出了城,沿着西护城河与环城铁轨并行一路往南。环城火车的汽笛声从前方远远传来,拉着一缕长长的黑烟。
除非迫不得已,孔菲菲从来不坐火车或有轨电车。平时,脑袋里就嗡嗡作响,再到人员密集的地方,更是头疼,只有抽烟,激发内啡肽的分泌,才能将自己剥离出来,享受完全的平静。
初夏城外,原本光秃秃的黄土路、沟壑、坡地都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绿草,稀疏的槐树枝条长出了嫩芽。卢平城的春夏虽短,但也生机勃勃,乱世中,社会经济、生活都在与时俱进。
护城河沿岸绿色的杨柳,映在水里。一队驼帮正在滩涂上休息,给机械骆驼的水箱加水,水蒸气从鼻中喷出。改装后的骆驼,让运力几何级倍增。驼帮几乎垄断了所有民用物资的陆路运输,成了卢平城的第一大行业帮会。
马拉车的车夫羡慕地看了眼驼帮,拨快了两匹马的档位,加速前行,来到城外一处开阔地停下。
开阔地宽约三亩,高出旁边地面几寸,一根从地里冒出来的粗黑电线,接到中间一座四层的砖塔楼。
几米远的位置,同样规格基座,不知道是不是选址,还是风水问题,只建了半层,或者说塌了只剩半层。
突然,一声巨响,二楼冒出火光,一股浓烟滚滚涌出,烟雾中隐约一个粉红的身影朝着地面砸下来,伴着“呱呀呀,救命啊!”的女孩叫声。
孔菲菲纵身向前,施展“绵拳”,顺着来人落下的方向,一牵一引一带,转瞬间卸去下坠之力,将来人平平地送出。但惯性还是太大,来人不会功夫,脚下一个拌蒜,摔个狗吃屎!一身粉色实验用皮裙,梳着一头脏辫、萝莉打扮的薇薇,头戴单孔放大镜,在地上滚了几下,双手捂住肚子,嘴里叫唤着疼。
薇薇缓过劲,站起身,脸上被烟熏得一块黑一块白,朝着孔菲菲做了个鬼脸,摆手让她一起进屋,边走边说:“姐姐来得正好!我弄了个厉害玩意儿!”
二人走进一楼,上百平米的屋子里像被水粉轰炸过一样,从屋顶、墙上到地面工作区、吧台和生活区,五颜六色的东西全部混作一团,书籍、衣物、鞋袜和实验工具、各种机械零部件,生活用品、零食,撒得到处都是,让人不禁侧目。
薇薇让孔菲菲稍等,在杂物里翻来翻去,找到个树根似的东西,收好。示意孔菲菲跟她上二楼实验室。
二楼挑高六米,从外面看像是有四层楼高。实砖地板上固定着20根纯铜柱子,每两个铜柱用铜管和外圈的操纵台相连,台上的开关系着绳子,牵到总控制台。
空中悬浮着几个巨大的、包裹着线圈和磁铁的铜制圆环,在慢慢地旋转,圆环中间,大大小小,互相咬合的红铜齿轮展开,像曼珠沙华(彼岸花)盛开,齿轮组最核心处,有紫篮色的精矿石发着幽幽的光。
整个装置不停地向外放电,电光打到铜柱,闪烁着,发出“啪啪声”。
薇薇走到总控制台前,抓起绳子,说:“我叫它电快充。必须同时打开开关,同时放电,才能将产生的能量控制住,灌入那些晶石里,晶石就成很厉害的电池了。如果不一致,就发生刚才你接我的情形。嘭!空爆!”
薇薇怀里掏出那个“树根”,调皮地扬扬眉毛,向孔菲菲撒娇地哀求到:“姐姐!帮帮忙啦。消耗的体力,我给你补。老爷子的东北野山参!原来要献给王爷的。我给顺出来了!嘻嘻!”
孔菲菲一脸严肃,抬头仔细地端详眼前的机械装置。薇薇握着总开关,说:“上吧!我一把推到最大。一次搞定。”
薇薇兴奋地把绳子松掉,每两台留一根,把总开关推上去,粗壮的电缆开始都抖动起来,电力分别传到各个分操纵台。她左右手各抓一根绳子,喊道:“准备好哈!等信号!”
随着电量逐渐加大,圆环组和齿轮组开始加速旋转起来,电火花四溅,发出巨大的声音,风力也不断地增强,人被吹得站立不稳。
时间仿佛凝固,风、电火花停在空中!孔菲菲身形一晃,菲儿从她身侧慢慢地浮现,像细胞分裂一样,等身体完全实体化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装置,骂到:“疯丫头,又找死啊!”
菲儿跑到操纵台前,也跟孔菲菲和薇薇一样,抓起绳子,朝孔菲菲喊到。
孔菲菲看了她一眼,两人一起闭眼,只见她们各自身体又复制出一个自己,两个孔菲菲、两个菲儿。5人、10个操纵台,同步20根导电铜柱。
此时,整个装置的电力达到峰值,积聚了巨大的动能,快要抑制不住了。
薇薇急忙点头,迎着风,用力喊:“我喊一二三。咱就拉!一…二…三…拉!”
5个人同时拉动开关,闪烁的电光形成了一个个的圈,往中间收拢。
等了一会儿,电圈并没有被收进矿石里,开始反向扩张,几个铜环被撑开,出现裂痕,铜管有液化趋势。
孔菲菲和菲儿们一齐看向薇薇。只见她举着一段烧焦、断掉的电缆头,吐了吐舌头,笑着说:“玩砸了!”
爆炸的瞬间,孔菲菲和菲儿们消失,只剩下离薇薇最近的菲儿。她一跺脚,身形急闪,抱着薇薇在爆炸冲击波推动下,翻滚着,飞出楼外。
两人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她们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已经被多次爆炸、燃烧侵蚀得寸草不生的荒地上,目睹着多宝楼在爆炸中坍塌。
满脸熏得黑上加黑的薇薇,仰面躺倒,抹着额头的汗,说:“倒霉!又得想法儿,忽悠老爷子掏钱重修了!”
随即,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自我安慰到:“没事!失败是成功他爹!哎呀!”
菲儿打完薇薇,转身对现身的孔菲菲说:“懒得说她。疯婆子!记得炖野山参要用砂锅哦!”
菲儿走向孔菲菲,从她身侧融了进去。薇薇摸着脑袋发呆地看着,每次看到孔菲菲的分身,都感觉不合逻辑,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不可思议!
“咛…咛…”废墟中烟雾还未散去,瓦砾堆里传来电话铃声。
薇薇走过去,双手并用,搬开碎砖、瓦砾,从原本一楼的吧台位置,拉出一根电话线,顺着一路找线头,在一堆烧焦的工程书下面,找到了电话机,接通:“喂,喂!是,是多宝楼。嗯,应该说原多宝楼。什么?哦!”
薇薇把话筒朝孔菲菲递过去,说:“找你的!王婶。说乐儿丢了。”
孔菲菲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替事务所做饭的邻居王婶的哭诉声:“孔小姐啊!你得帮帮我。昨个晚上,我让乐儿坐皮三的胶皮车,去东门货仓给她爹送夜宵。走前我吩咐她,娘白天活做累了,就先睡了,让皮三叔送她回来以后,自个睡。今早起床,我到她屋里看没人啊!敢情一夜没回啊。怕要出事啊!”
孔菲菲劝王婶,说:“那你问了皮三没有?接没接乐儿回啊?”
王婶说:“哎呀!个缺心眼的。说老倪出来接了乐儿进货仓。他在门口等了半天,没见乐儿出来。想着她跟她爹在一起,肯定没事儿!想着第二天,还要出车。他就自己回了。您看,这不缺心眼嘛!我给货仓值班室打电话,也没人接。要了命!”
孔菲菲安慰王婶,说:“王婶!您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去货仓。你踏实在家等信儿。肯定没事儿。乐儿一定给您找着咯。咱就是干这行的。不是?!”
孔菲菲看着衣衫褴褛的薇薇,在废墟里跟乞丐一样,捡拾着能用的设备、工具,低头看自己浑身被爆炸扯烂的衣服,正考虑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再去码头。
不远处,传来引擎转动的声音,她朝着声音看去。一辆改装的水栖两用车碾着黄土,扬起尘土,像极了乱窜的老鼠,左右避开坑洼,开了过来,在原多宝楼前,刹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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