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巴的《刺青之声》电台突然有了灵感。不正经胡逼故事。
女孩听说了一个都市传说:假如你有天晚上误入了一幢古老的空宅,就会遇到你一位死去的亲人,可能会得到一个青龙模样的刺身,但也有可能,你会留恋在那里,永远回不来。
她是一个普通上班族,家住在城郊的小山包上。上下班虽然有点不方便,可女孩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许多爱打麻将的老人。女孩最喜欢就是放假时和老人们聚在一起搓几圈。女孩爱打麻将都是姥姥带的,姥姥过世了,女孩的麻将瘾却越来越大。
女孩虽然麻将成瘾,手法却很差,正所谓人菜瘾大,怎么也打不过那群老人,总是输到钱包里一毛不剩才回家。
这天也是一样。这天周六,女孩只有半天班,下班后她又合计着去打几圈麻将,却在上山的路上越走越迷惘。等女孩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站在一幢阴森古宅前。古宅非常大,左右院墙看不到头,大门敞着,可没有亮一盏灯,也没有一丝人声,好像根本没人住。
女孩向门里张望一会,正想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影壁墙边闪过。那人影她太熟悉了,那是……
女孩冲向门口,大叫:“有人吗?有人吗!”半晌没人应声,她干脆迈步进了门里。绕过影壁墙,顺着如迷宫一样的穿花走廊,东西一间间屋寻找刚才人影,果然看到刚才那个人正在她前面,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向阴暗的后院。
女孩大叫了几声,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去。女孩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原来她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被人送进了医院,刚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醒来后护士问女孩为什么要文身,女孩一脸蒙逼说从来没文过,护士很惊讶说,可你后背上文着一条“青龙”。
女孩不明白什么意思,等护士离开后,她扶着拐杖勉力走到卫生间,脱下上衣往镜子里看,赫然看到后背上出现了三个幺鸡、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加四个九条,果然是一条“清龙”。
女孩愕然,不知道这文身是什么意思。她试着用毛巾擦洗,什么也擦不下来,花纹周围也完全没有红肿,看上去像是文了至少十年了。可女孩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早上起来还没有文身。
女孩想起那个都市传说,脸色惨白。她果然在晚上看到了一幢古老的空宅,看到了那位死去的亲人,还得到一个“清龙”文身。但至少她还回来了,没有留恋那里回不来。
女孩很快坐着轮椅出院了。上下山坡变得很不方便,女孩只得请了一个月假。但去麻将馆打麻将还是可以的。
很快女孩就发现,她竟然能和老人们打得有来有回了。她能看出李奶奶最擅长“三色三步高”、“三色三同顺”,张大妈擅长“碰碰和”、“全有九”,而王大爷则最擅长“连六”和“一条龙”。女孩有样学样,也开始攒自己的牌型,渐渐学会了“三色三步高”、“碰碰和”、“一色三步高”等等,和牌越来越容易了。真奇怪她以前怎么从没想过算算牌型,仿佛车祸让她突然开了窍。
虽然现在女孩还是会输,但至少不会输得那么惨了。有时晚上结束时算账,她竟然只是平局。
女孩洗澡的时候时常会对着镜子照照,难道是文身的功效?
女孩天天泡麻将馆,让女孩的家人非常生气,他们狠狠斥责了女孩,并让女孩不许再碰麻将,还说都怪女孩的姥姥把女孩教坏了,不然女孩不会这么堕落。说女孩的姥姥就是太爱打麻将,有一天打着打着一头栽在麻将桌上不动了,活活打死了。
女孩一下子炸了锅,大叫小时候你们都上班没人管我,只有姥姥对我好、一直照顾我,你们没资格说她,说完女孩哭着推着轮椅回房间,却因为情绪太激动而滑倒,头重重撞上桌子脚。
女孩又回到了那幛阴森古宅门口。仍然是晚上,古宅里却没有一盏灯。在这里她双脚健康,可以自己走进宅院。果然刚走到二进院门口,就看到前面那个人影正转过影壁墙,往更深的地方走。
女孩大叫:“姥姥!姥姥!等等我!”追上去,手却突然被人抓住。女孩惊恐回头,看到王大爷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一脸狰狞。
女孩从噩梦中惊醒,又是在医院,原来她又一次磕到了头。女孩却觉得不止是头疼,她身体整个都疼得要命。等哭泣的父母离开之后,她又一次挣扎着到卫生间解开衣服查看,发现胸前又多了一道文身,还是一条“清龙”,这次是“筒”。
女孩出院之后,先奔麻将馆,这次父母不敢再管她了。她发现就算要赢麻将,不但要学会攒自己的牌型,还要学会盯着别人的牌,什么牌该早放,什么牌不能放,女孩渐渐开始赢钱了。
但她不敢再和王大爷一起打牌了,幸好王大爷也没来。女孩无意间听张大妈说,王大爷自那天晚上起就陷入了昏迷,嘴里一直念叨着“小花、小花”。有人说,小花是王大爷初恋的名字,五十年前就死了。
女孩后背一股寒气。她想到自己。王大爷是不是也在那幢古宅里看到了死去的恋人,才不舍得回来?
王大爷不来了,空位被林哥填上。林哥非常厉害,虽然刚三十出头,打起牌来却非常社会,俨然一副职业赌徒的架势,什么牌型都玩得非常溜,谁在他手上也走不了三圈。幸亏他每天只打三圈,打完就走。
有天女孩来时没有空位,只得和林哥拼一桌,却无意间看到林哥脖子上也有文身,好像是个万。女孩有点害怕,果然,她根本看不透林哥的牌型,他几乎每一张都能摸到想要的牌,随便打几圈就能自摸。幸亏他打得不大,打牌时会点支烟,等抽完三支烟,刚好三圈打完,他自摸清一色作为一局结尾,收完钱起身就要走。
她发现林哥的表情明显变了,刚开始是恐惧,接着又带上一抹悲伤。他说:“如果你也去过,可千万不要再往深处走,否则就回不来了。”随后便离开麻将馆。
李奶奶和张大妈急忙问女孩是什么意思,女孩于是告诉了她们关于古宅的都市传说。两个大妈先是互看了一眼,接着一起大笑起来,说女孩根本就是想瞎了心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她们在这里已经住了这么久了。
女孩自己脸也红,早早结束了牌局回家。却走在半路上听到身后有个女人的声音说:“绝不能让你继续变厉害!”接着女孩的轮椅从坡道上侧翻下去。
女孩又一次回到了古宅。这次她已经轻车熟路,快速来到了古宅深处。朦胧间她看到前面似乎就是林哥,他看起来也不是头一次来,正非常熟练地打开角门走向古宅深处。
女孩想追上前,眼前却又一次走过姥姥的身影。女孩顾不得林哥了,拼命呼喊着姥姥的名字追了上去。姥姥这次终于停了步,背对着她站着,难过地说:“是你吗,囡囡,你也来了?”
女孩哭了,想对姥姥说自己有多么想她,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姥姥身边。姥姥对她说:“回去吧,再也别来了。”一边说,一边倒退着向女孩走来。
女孩猛得从噩梦中惊醒,这次是躺在家里。她的轮椅从坡道上翻了下去,父母都说是个意外,但女孩知道不是意外,是张大妈。她听到了她的声音。女孩又一次在卫生间的镜子里检查自己的身体,果然,她双腿上出现了万字的一条“清龙”。
女孩很生气,她决定要为自己报仇,又回到麻将馆找张大妈。张大妈做了亏心事,也正有点精神萎靡,见她来了吓得一哆嗦。女孩向张大妈发起一对一的二人麻将挑战,不能吃和、只能自摸,张大妈只得应战。
现在女孩的牌运几乎和林哥一样好,每一局应该攒什么牌,起手就能算到,如和牌已她眼前一般。而且张大妈的牌在她眼里就像是透明的,要打什么女孩看得一清二楚。
张大妈刚要和“碰碰和”,女孩已经抓到“推不倒”;张大妈刚要和“全有九”,女孩已经自摸“小于五”。很快就将张大妈赢得抱头鼠窜、分文不剩。麻将馆里所有人发出惊叹声。
张大妈非常懊恼,看女孩仍然咄咄逼人,在麻将馆所有人异样目光中害怕地起身捂着脸逃出门外。
女孩为自己报了仇,本来想舒口气,却发现麻将馆里许多人眼神都不太对,看自己的目光又惊又怕,尤其是李奶奶。她想向李奶奶打招呼,李奶奶却也惊慌地离开了。
接连两三天,张大妈和李奶奶都没有再回麻将馆。又过了一天,女孩无意间听人说,张大妈也在自己房间里陷入了昏睡,醒不过来。而且她昏睡前一天,和李奶奶大吵过一架,嚷嚷着说让李奶奶去找死鬼老公,结果当天晚上就再也没醒过来。
女孩非常惊讶。这时麻将馆主招手让女孩过去,告诉她李奶奶打电话过来说想见她一面,在家里等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女孩急忙推着轮椅往李奶奶家赶。
李奶奶房间没点灯,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头也没梳,一头银发散乱地披着,眼神空洞,看上去十分憔悴。看到女孩来了,李奶奶把女孩让进屋,突然哭了起来,说别怪张大妈,不是她想推女孩轮椅下坡,是李奶奶让她这么干的。
女孩十分惊讶,张大了口。李奶奶继续说,自己很早以前和女孩的姥姥就是牌友,从来没赢过姥姥,也听姥姥讲过古宅的事,所以发现女孩越来越厉害了才觉得女孩也去过古宅,一时着急才想出这种下作的办法。
接着李奶奶又说,她和张大妈也去过那个古宅,也是因为进去过了牌运才变好。她们都在古宅里见到了自己的死鬼老公。但古宅里真正居住的东西,根本不是她们死去的亲人,只是一群爱打麻将的妖怪。
它们自己无法到人间来打牌,所以才会利用人们最在意的亲人当诱饵,吸引不知情的人进入古宅,自己则化身成麻将文身附到人类身上,借他们的身体打牌。每一条“清龙”就是一个妖怪的附体。附体越多,人类打麻将的技巧确实会越高超,但精力和寿命也会不断变短。等人类的阳寿被它们吸干了,它们就会把人类的魂魄永远封在古宅里,而自己则再去找另一个附身的宿主。
而王大爷、张大妈,都是因为想再提升一次自己牌技,结果却耗尽了阳气,魂魄被关了古宅里回不来了。李奶奶自己年纪也大了,阳气本来就短,估计也快了。
女孩脸色惨白。她想起身上有三条“清龙”,寿命肯定也缩短了很多。
接着李奶奶又说,其实女孩的姥姥也不是意外去世的,很可能也是阳气耗尽,魂魄被关在古宅里。
女孩几乎跳了起来,她想起姥姥的慈祥、姥姥的疼爱,那么温柔的姥姥竟然一直被关在古宅里受苦。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一定要去救姥姥。
从李奶奶家出来,女孩推着轮椅走到坡道尽头的斜道,打算跳下去让自己陷入昏迷,这样就可以回到古宅见到姥姥了。千钧一发之际女孩的轮椅被人拽住,正是林哥。林哥问女孩打算干什么,女孩哭着说我要回去救姥姥,姥姥的魂魄还在古宅里,她一定很孤独。
林哥露出难过表情,说他父亲也被关在里面。为了救父亲出来,林哥做了许多研究,明白古宅里寄居着的,应该是“麻将恶鬼”。唯一能够打败“麻将恶鬼”的就是“麻将”本身。必须走到古宅深处,找到恶鬼,对它说“你打麻将水平太差”,它一定会因为愤怒出来和你打麻将。
但千万要小心,恶鬼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它们一定会三对一合围你一个人,等你输了,你就会变成恶鬼手中的一张麻将牌,永远被它盘在手中玩,永世不得翻身。
女孩吓得直哆嗦,这根本就是必输的牌局。林哥见她脸色这么难看,说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只要戒掉麻将,就没问题,不必去犯险了。说完就要离开。
女孩鼓起勇气推着轮椅追上去,说我也一起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算,为了救出姥姥,让姥姥的灵魂能够安宁,我愿意冒险。
在路上,女孩就看到有人急切地奔跑,互相说李奶奶不行了,一头倒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的死了……是好像死了一样的睡着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林哥的出租屋内地上画出九宫八封阵。他点燃七星灯,扶着女孩和自己一起坐在阵中央。
女孩再睁开眼,又回到那幢阴森的古宅前。林哥毫不犹豫走进门里,她也急忙跟了进去。
可是今天古宅里却和平时不一样了,绕过影壁墙,便看到幽蓝的鬼火将整个古宅照得通亮,不停的听到有“碰”、“吃”、“杠”、“哈哈,我和啦”的声音传来,还有“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好像无数人正在打麻将。女孩转头见林哥也皱着眉,便知道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女孩和林哥对视一眼,但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回头,于是继续往深处走。他们穿过一道道花廊进入内院、再内院,最后,他们穿过一道月亮门,见眼前空地摆着张大桌子,有四个人围成一圈正在打麻将。
听到女孩和林哥走近的声音,四个人一起转回头,把女孩吓了一跳,正是李奶奶、张大妈、王大爷,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但这会儿四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们肤色泛绿,面和脖子却涂着白粉,脸颊却又抹得又红又圆的小红脸蛋,大大瞪着双眼,露出诡异的笑容,向女孩和林哥招呼:“来呀,来一起玩麻将呀,来玩呀!”
林哥脸色变了,叫了一声:“爸……”看来那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父亲。王大爷突然把一张牌拍在桌面上,叫道:“自摸!连六!哈哈,老林,你输啦!”
中年男人身周冒出成群鬼火,将他绿里透红的脸蛋照得清晰可见。他脸色变得更加惨绿,叫着:“不!不!儿子,救我!”整个人在鬼火环绕中越缩越小,变成了一张麻将牌“东风”,咚一声落在桌面上。而麻将中原本的一张“东风”,则自动飞了起来,飘浮在空中。
林哥脸色难看,想扑上前制止,但根本来不及。而李奶奶、张大妈、王大爷,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发出阵阵刺耳的尖笑声,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黑暗中凭空出现一双惨蓝色的手,小拇指、无名指和中指留着三根长长的血红色长指甲,一把将那张飘浮在空中的“东风”抓在手中,盘来盘去,另一只手向林哥和女孩勾勾手指,示意他们过来,继续打麻将。
女孩脸色惨白,林哥上前一步,说我来,坐在刚才他父亲坐过的空位上打了起来。他们洗了牌,林哥说我今天不打普通麻将,我要打四川麻将。
其他三人怔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好像不太明白。林哥摸出烟盒冷冷说你们不会玩?不可能吧。现在认输来得及唷。
三人大怒说我们打麻将的时候连你爸都没出生,这世界上有我们不会打的麻将?于是摘出去风和花,只用条万筒玩了起来。
摸完牌、交换三张,李奶奶、张大奶和王大爷面露喜色,互相使眼色。林哥不急不徐点燃第一只烟,将牌扣了起来。女孩在他背后已经看见了,他的牌是清一色条,和三六九条带八条。王大爷连续给他放了四次和,只这一局手中的筹码已越来越少,表情渐渐变为哭相,眼睛仍然瞪得很大,嘴也咧得好大。
洗牌时王大爷不断和李奶奶、张大妈交换眼色,林哥点燃第二支烟,只摸了一张牌就将牌扣下了,女孩已经看到,他和二五八万带四条。王大爷哆哆嗦嗦放下八万,林哥微微一笑,鬼火再次出现,这次是围着王大爷,他惨叫着又变成一张“幺鸡”落在桌面。原本麻将中的另一张“幺鸡”则又飞了起来,被恶鬼一把抓住,仍是放在掌中盘来盘去。
女孩虽然有所不忍,但知道这是为了救他们,何况现在王大爷已经不是她认识的王大爷了。
现在麻将桌又空出一个位子。女孩正要上前,却看到那双留着长长红指甲的手的主人的身形缓缓从黑暗中显出身形,是一个穿着清朝服饰模样的恶鬼,头戴黑色东珠无翎镂花阴文金纹顶戴,帽子下是虚无的黑暗,好像根本没有脸;身披貂皮束边青黑色大氅,没有花纹。大氅将恶鬼身体完全盖住,连脚也露不出来,仿佛它根本没有身体和头,只有一双手。
恶鬼飘到空位上坐下,看来它打算亲自下场了。女孩不由自主上前几步,林哥伸手拦住她,头也不回道:“记住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
为了和林哥事先约定好的事,女孩只得停住脚步,站在后面看。恶鬼留着三只血红色长指甲手在空中一挥,林哥身体一顿,身上突然腾空而起三条“清龙”,正是万字、筒子和条一条龙。恶鬼长指甲的手向上张开,三条“清龙”在它掌心盘绕飞舞。恶鬼又将手掌一收,三条“清龙”就此消失不见。
女孩惊呼一声,林哥脸色难看,却还是神色不动,冷笑道:“把附身的麻将鬼都收走,让我失去所有看穿麻将的能力吗?”恶鬼并不回答,细长的手掌在麻将桌上一张,所有麻将自动翻滚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在洗它们,接着又自动一排排码好,自动切牌并且自动一码码飞到每个人面前。
林哥根本不看牌,随便把牌扣上,道:“难怪你根本不敢自己出去和人打牌,因为你从来不知道打牌的乐趣。打牌最大的乐趣根本不是拿到一手好牌,而是当起手拿到烂牌的时候,还能咬牙挺住,耐着性子一点点把牌攒好,最后大翻盘。这种成就感对于你这种没有智商只能作弊的恶鬼来说,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
女孩暗暗为林哥着急,正奇怪他怎么连牌都不看,真的像电影里那样摸起来就知道是什么牌了吗……却见恶鬼已经将牌推倒了,它是天和。所有人的手中的筹码都自动飞到恶鬼面前,李奶奶面前几乎没有筹码,整张脸也变为了哭相,像个夸张的QQ表情似的。
女孩这才明白原来恶鬼是用作弊的手法赢牌,也帮腔道:“原来如此,你不作弊根本不能赢任何人,所以才缩在这里做乌龟……”
恶鬼很生气,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桌子上的牌像被风卷起来一般在空中上下翻飞,又咚咚作响重新落回桌子上。李奶奶、张大妈不明其义,只有林哥终于将双手都放在桌子上,开始洗牌。李奶奶和张大妈也跟着洗起牌来,连同那位恶鬼。
恶鬼洗牌的手法非常生疏,好像已经一百年没用手洗过牌。不过看看它那三根长指甲也想得明白是为啥。估计它就算上厕所都得有人伺候,干过最顺手的事就是挖鼻洞了。
恶鬼跌跌撞撞洗好牌、砌好、抓完、码整齐,身周空中突然浮现出三条“清龙”,正是之前林哥身上的。李奶奶和张大妈身周也浮现一条,只有林哥身周什么也没有。
女孩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林哥却面不改色,点了第三支烟。他想攒“对对和”,被张大妈抢先和了“碰碰和”;他想攒“一条龙”,被李奶奶抢先和了“一色三步高”。眼看他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只剩最后十个了。
他打出一张“幺鸡”,恶鬼发出一声好像鸟般的诡异声音、似是欢呼、似是怪叫,推倒了面前的牌,竟然是极罕见的“十三幺”。林哥面前所有筹码都飞到恶鬼面前尚且不够。
女孩叫了一声,张大妈和李奶奶都变成了笑脸,瞪大眼睛一起尖声大笑起来。
林哥身周也冒出成群的鬼火。他从容摁熄了指中的烟,简短道:“交棒。”话音未落就变成一张“四万”咚一声落在桌面上。原本麻将中的一张四万则又飞到空中,被恶鬼抄住盘了起来。
所有人(鬼?)一齐转头向女孩看来,恶鬼留着三根长长红指甲的手向她摆了摆,不断做出“过来”的动作。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女孩不由自主剧烈呼吸,好像退潮时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她双腿直打战,但现在逃走也太晚了。她没有别的选择,鼓起勇气走到桌前坐下。
刚坐下就觉得皮肤好像火烧、又像是被刀割一样疼痛,身上三条“清龙”一起离开她皮肤飞到空中,很快就像刚才一样回到恶鬼掌心之中。恶鬼一攒拳,三条“清龙”都消失了。
好一会女孩才从疼痛中缓过神。她颤抖着双手洗好牌、砌好、抓牌、码整齐,看着面前一抹乱七八糟的牌型,再看看恶鬼和面目狰狞的李奶奶、张大妈,她根本没谱,自己到底要攒什么牌型……
她想起林哥路上对她说过的话:他会想办法在牌上留下记号,只有他才能留,而也只有人类才能察觉的记号——就是这个烟味。
鬼没有呼吸,它们嗅不到烟味。林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一定要在她之前上桌打牌,为的就是当他失手了,女孩仍然可以顺着这些烟味记号攒出牌型。
四川麻将没有花牌和风,顺着烟味算起牌来非常容易,何况女孩心中根本没有固定牌型,总是“走一步算一步”。恶鬼看不透她的牌型,急得抓耳挠腮,女孩自己都看不透,她甚至都不太清楚四川麻将怎么个打法,能和就行了还管什么牌型。李奶奶和张大妈又开始变脸。真是玩四川牌就变四川脸。
女孩越打越上手,恶鬼面前的筹码渐渐变少,它越来越急。女孩又一次自摸三家,李奶奶和张大妈一起尖叫。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筹码。鬼火又一次出现,她们分别变成了二筒和九万。原本牌里的二筒和九万则又一次飞了起来,落到恶鬼手中。
恶鬼气得紧抓着牌的手直打颤,它想不明白女孩为什么明明脑袋里空空如也,却又好像能看穿牌一样,怎么也赢不了她。它手向左右招,似乎想找其他鬼来,女孩却用力一拍桌面,直盯着恶鬼道:“现在就剩咱们俩了。你敢不敢和我单挑,打一对一、二人麻将?不许吃和,只准自摸。谁输了,就变成麻将。”
恶鬼还真被她气势震慑住了,跌坐回座位。女孩率先洗起了牌,恶鬼不得不跟上。它洗牌已经越洗越好了,很快砌好、抓牌、码整齐,女孩和它交换三张,慢慢打开,虽然混乱,但没关系,烂牌有烂牌的打法。
女孩不急不徐慢慢摸牌。她嗅到恶鬼牌型不错,大概率是“小于五”,也有可能是“连六”。她故意把恶鬼要的牌提前打出去,看它难受。接着自己推牌,是“无番和”。
恶鬼指着她的牌气得直哼哼,差点要学会说人话了。女孩做个鬼脸:“‘无番’也能和,怎么,做鬼的没想到吧?人类就是能这么摆烂。”
恶鬼气得半死,把所有筹码都搬到面前,看起来打算一局决胜负。女孩慌了一下,也毅然投下所有筹码。她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林哥的加护。
女孩这一局起手真不错,起手就是万字“双暗刻”,女孩心念一动,果然慢慢攒出“三暗刻”,和“四六万”对倒。
却听恶鬼发出吃吃笑声,把自己的牌亮开给女孩看,竟然是也是万字“清一色”加“一条龙”,牌型和之前印在女孩背上的十分相似,正是四个一万,二三四五六七八万,加三个九万。
这种牌型,恶鬼是“见万就和”。女孩如果想赢,只剩下一张四万和一张六万。
血色从女孩脸上褪尽。她忘记了自己的牌型能够被恶鬼看透,心念一动,早就被它察觉。无助和恐惧又重新袭回女孩心头,她怎么忘记了面对的是可怕的恶鬼?现在该怎么办,换牌吗?
恶鬼先揭牌,它手指像翻蝴蝶一样在空中翻舞了一阵,却生气地扔出了牌,只是一张条子。
女孩手指颤抖揭过一张,是七筒。她毅然将六万打出,决定换牌。
下一张恶鬼揭起,运气不好,又是条。女孩却又揭起一张“六万”。她恨得想抽自己耳光。如果没有想着换牌,她就已经先赢了。
恶鬼发出“七七七”的笑声,再次揭牌……却是八饼。女孩仿佛又得到一次死缓的机会,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恶鬼则气得在空中转了个圈,手掌中盘着着麻将几乎被它捏碎。
又轮到女孩摸牌了。她伸出手。她手心全都是汗水,心㤺得仿佛马上就要窒息。
女孩抓起牌,先不敢翻开看,而是慢慢摸索上面的刻痕,是张万字没错,上面是二横,是二万吗?不,中间还有四条竖线……
“林哥……”女孩喃喃念叨一声,眼泪先于声音夺眶而出。她自信地将牌翻过来“啪”一声拍在桌面,正是一张“四万”。
“三暗刻,四六万对倒。”女孩推倒了牌,一字一句地说。
恶鬼面前所有筹码全飞到了女孩面前,身周冒出鬼火。它大叫起来,声音比一万只驴一起叫还难听。但幸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它很快缩小变成了一只麻将牌“六万”。
四周的景色突然变得虚无,麻将桌上所有的牌都浮了起来,变成一个个鬼火,呼呼作声向四面八方飞走。只有女孩面前那张四万没有飞走,而是慢慢变大,恢复了人形,正是林哥。
女孩情不自禁扑上前和他紧紧拥抱,林哥很尴尬,胡乱拍拍她后背赶紧把她推开。女孩问你父亲呢,林哥说大概飞走了吧,他的肉身早已死了,但至少灵魂被解放了。不过李奶奶、张大妈、王大爷他们不一样,他们肉身还在,还有得救。
古宅里还有许多没有变成麻将的魂魄们,也一个个化成鬼火。女孩高声叫着姥姥,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背影。
姥姥仍是背对女孩站立,说她已经死了很久了,面目早就不是活人,不想吓到女孩,就不转身了。女孩哭着对姥姥诉说了自己的思念,姥姥温柔地说女孩做得对,她很勇敢,姥姥感觉很骄傲。说完她身周就发出蓝绿色光芒,整个人化为鬼火消失在天空中。
女孩哭着叫着姥姥、姥姥,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还在林哥家里地板上。林哥早就醒了,正在门外抽烟。
后来,女孩的脚好了,又重新回去上班。她还是打麻将,却每天只打一点点,输光了就回家。
她在麻将馆很少见到林哥。不过她也已经知道了,林哥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是个“民俗学者”。虽然这一行动不动就失踪、遇害、各种惨死,属于国际性特高危职业,但林哥热爱它。
孩子渐渐长大了,有一天郁闷地到麻将馆问女孩:“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这么怪啊?”
女孩说别烦我,正打牌呢一边玩去。孩子只好自己往外走,正迎面撞上林哥进来,于是问:“林哥,为什么我的名字这么怪啊?”
林哥说:“妈妈可以叫,但你只能叫‘爸爸’。懂了吗,林四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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