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堡正对面的沁阳坡一度盛产硫磺,不过开采的工人们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只留下了居住的房屋。五行旗就驻扎在此处。
坡顶上赤色大旗一字排开,居高而下俯视远处的孤堡。另有一群青衣人在沁阳坡下巡视。
领头的青衣人是个人到中年的矮胖财主,手里不住得把玩一柄折扇。奇特的是他头顶的玉冠斜插着一只蔷薇,显得不伦不类。
与他并排走的是个三十上下的美艳女子。一身火红的紧装分外扎眼。青丝上系着一根红带,上绣卷云金缕。手上拿着一把镔铁长棍。红衣女子便是白老三提到过的烈火旗主洪四娘。至于那矮胖财主,则是青木旗主章台柳。
章台柳手持折扇,一步三摇。看着身边娇俏可人的洪四娘不禁打趣道:“四娘,听说你把关中刑堂搅了个天翻地覆是吗,看来五行旗的风头都被你们烈火旗抢光了。”
听了章台柳的话。洪四娘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是打了一场胜仗。怎么,二哥你不会吃醋了吧。”
“我哪敢啊?谁不知道五行旗中唯有烈火旗最是能征善战。烈火旗中又以洪四娘为尊,当年在金沙江畔连杀五湖盟,拿威堂,非常道二十一名好手。所经之处犹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真好比……”那章台柳还要接着吹嘘,便被洪四娘拦住。
“好啦好啦二哥,快别吹了,你说老板这次召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闻听此言,章台柳收起了笑容。他眉头微皱,正色道:“我也不知,自从老板收了拿威堂让五行旗一跃成为七十二路烽烟中前七的位子后,整个人变得有点怪。”
章台柳沉吟了一下说道:“他整个人就静下来了。要知道,他自从接替老爷子的位置后,没有一天不为五行旗的发展而行动。可是这两个月,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赈灾济民,还送礼给之前与五行旗交恶的帮派。江湖争霸是绝口不谈。”
洪四娘思索片刻回道:“我看老板是想停息干戈,休整五行旗的势力,借机树立江湖威信。”
章台柳一把合上折扇,摇了摇头:“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谈何容易,七十二路烽烟中的的恩怨太深,已是欲罢不能。”
“你是说……?”洪四娘闻听此言,顿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旧事,面色不由为之一变。可她没敢往下说。
突然,章台柳停住脚步往坡顶望去,洪四娘抬头一看,只见山坡上一个黑袍人踩在巨石上,冷冷地看着他们。章,洪二人并身后的青木旗众齐声道:“见过老板。”
那黑袍人便是五行旗首,田字号的当家田锋。他与洪四娘年龄相仿。三十五六的模样,却是满面风霜,法令纹与眼角的皱纹相当深邃。鼻梁英挺,一双眼如鹰一般犀利,令人望而生畏。他的身材干瘦,露出的双臂伤痕累累。头发散乱如黑云一般。整个人就像一头俯视着自己领地的雄狮,凛然不可侵犯,傲然不可匹敌。
章台柳,洪四娘等人如背芒刺,他们低着头看不到田锋的脸,却觉得田锋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他们的脊背。插入他们的血肉。尤其是章台柳。他肥胖的脸上不断有汗珠渗出。那是一种原始的,扎根生灵心中的恐惧——臣服。
“七天前,一封密笺从青云堡发出。堡主沈青与我有一面之缘。密笺中说青云堡为一种杀人蝴蝶所困。想求我救援,所以我命你们先一步赶到这里。”
章台柳听到杀人蝴蝶四字,心中顿时联想起前几日钱老板离奇死亡的案子,死因或与杀人蝴蝶有关。他正欲禀告,忽听田锋又道:“洛阳的事我已知晓,凶手本已被我捉住。遭人偷袭杀掉了。我怀疑有人趁浑水摸鱼,那人善使暗器,四妹,你要小心应对。你带着烈火旗的弟兄从沁阳坡到山羊谷沿途设置卡口,盘查一切来往人员。”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洪四娘起身吹出几声哨响,领命而去。山坡上如潮水一般的赤旗也跟着褪去。
“二哥,一会你在沈家堡周围布好眼线。再派一个好手先潜入沈家堡。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章台柳擦了擦汗,未多说一句,也转身带着青木旗众离开。
转眼间,沁阳坡上只剩下田锋一人。他松开手掌, 掌心中躺着一只蝴蝶尸体和一根针。那蝴蝶翅翼晕开幽幽绽青之色,为黑色的纹路隔开,纹路上又有大小不一的白斑。而那根针,大小模样与梁饮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那针上的剧毒并未浸入田锋的手掌,甚至紧握都未刺入皮肉。
“哼”看着掌心中的针与蝶,田锋眉头微皱,眼神中的怒意转瞬即逝。随即他握紧拳头,一股白烟从拳中飘出,蝴蝶,毒针都化为齑粉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出来吧。”田锋无征兆的说了一句。随即一道身影在他身后飘过,落于身前,正是青影子。不过半个时辰,她就绕出了山羊谷,早早的到了青云堡附近。
“哦——那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凶。想不到堂堂的五行旗主田锋,会对蝴蝶这玩意这么感兴趣啊。”青影子面对田锋时,显然更轻松些,脸上多了不少笑容,不过田锋依旧冷峻峻的。
“你不在山东查你的案子,跑到洛阳来是什么意思。”田锋负手问道。
“我一向对别人的秘密很感兴趣。尤其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青影子将银索收好,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册。田锋看得明白,那是一本红叶手札,而且是最新刊印的。
这让青影子不太高兴,虽然她知道田锋性情很孤傲。但面对昔日患难与共的战友,依旧这般态度,青影子觉得他太过凉薄了。所以她换了副口气冷嘲热讽道:“哼,七十二路烽烟冲着你来的人可不少那。”
话音在耳,田锋知晓了青影子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是这种口气。他抱臂在胸,态度稍有缓和:“他们的下场都一个样。不过你不是七十二路烽烟的人,可以例外。”
这还差不多,青影子心里说道。她摇了摇手中红叶手札,指着不远处的青云堡说道:“我知道钱老板的案子杀人蝴蝶的故事,我们的目标相同,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田锋听到钱老板三个字时,脸色变了一下,他踱步到青影子身旁,看向远处的青云堡:“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杀人蝴蝶,你相信红叶手札里写的东西?”
青影子也有样学样,抱着臂膀一副江湖大佬的风范,模仿田锋的语气道:“信之不防嘛,韦空帷这个人知道的东西不少。”
田锋故作不屑道:“可是文人作战,纸上谈兵。在江湖上纵横捭阖,跟写文章有天壤之别。”
青影子笑着打趣道:“那是,小女子毕竟不如田老板江湖见识多,经验多嘛。”她这话虽是玩笑,但田锋的江湖经验确实比他要多。青影子初入江湖时,田锋已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多年了。
田锋将脸别过一侧,在青影子看不到的一边嘴角微微扬起:“好,那你就跟我见见世面。”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在路上碰到了你们五行旗的白老三。他和你们锐金旗的弟兄们都死了。只剩下他们带着的那个人活着。”
“谁杀的他们。”田锋再转过头来时,已恢复了铁一般的神色,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并未生气。但世上有一种人,越是冷静越是愤怒,那愤怒就像一团无声无息的烈火,势要把激怒他的人和物,烧成灰烬。
田锋就是这样的人,梁饮也是,不过此刻的梁饮要先面对另一团火,烈火旗的怒火。
“奸贼,纳命来!”随着洪四娘一声怒喝。烈火旗众如燎原烈火直扑向梁饮。为首的洪四娘掌中镔铁长棍舞出满天棍影,誓要将梁饮砸的人马俱碎。
一炷香前,梁饮穿过山羊谷的碎石滩行至半程。便被烈火旗安插的暗哨发现。暗哨不认得梁饮,确认的绑在马身上的白老三。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传讯给洪四娘定夺。梁饮又往前走了许久,便撞上了早已等候的洪四娘众人。五行旗中,她与白老三最是要好,两人亦有别样情愫,如今白老三身死。她是强压悲意等着梁饮解释。
梁饮将经历复述一遍,深表歉意。可这话无有佐证,好端端的一行人去了洛阳。如今却只回来一个尸首。洪四娘哪里肯信。烈火旗众有受过白老三恩惠的,更是要拔刀而上,将梁饮剁成肉泥泄愤。眼见情势不妙,梁饮便想起有令旗与书信可证明自己清白。他伸手去白老三怀中摸出卷在一起的令旗书信。
洪四娘遂派了个手下过去验一验真假。那知那手下接过令旗一打开,登时白雾直喷中那人的脸上,发出凄厉的哀嚎,梁饮下意识的一勒胭脂马,人马一块闪过白雾。白雾一沾皮肉登时燃起熊熊大火。那人气绝到地,令旗书信转眼成灰,一时间硫磺刺鼻的味道混杂着焦臭味弥漫当场。在场众人又惊又怒,梁饮震惊之余猛然回想起,青影子曾提过,杀了白老三的人曾经从他怀里拿走了什么东西。其实是青影子看错了。他不是拿东西,他是放东西。
如此形势,梁饮不得不战,擒贼擒王,必须先制住洪四娘才有机会解释清楚。他一拍鞍头借力跃起,后脚一踢马鞍上的藏着兵器的羊皮裹卷。胭脂马嘶鸣一声,颇有默契的掉头就跑,驮着白老三远离战场。洪四娘棍势扫空,持棍尾的右手下按,左手高抬。棍首在半空中划过一弯银月,狭破空之声紧追梁饮。而其余的烈火旗众各持兵刃朝天齐攻,堵死了梁饮下落之处。
“嘿”梁饮半空中以声催力,右手甩出腰间藏着的飞斧,抖开斧柄的绳索挂住山谷一侧攀生出的老树,左手抓住羊皮裹卷挡住洪四娘的长棍,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梁饮整个人借着洪四娘的力道拔高一丈,如大鹏一般跃出包围圈。落地之时,羊皮裹卷砸中地面,激起一阵烟尘,烟尘之中,梁饮双手已多了两把长刀,刀身痕迹斑驳,锋锐之处隐有寒光流转,这是斩千军之刃。
“得罪了。”梁饮双眼透过斗笠的缝隙,锁定了人群中的洪四娘。
“烈火旗布阵!”喊杀声中,烈火旗众各持火石在手中大刀利剑一划,锋刃之上顿时生出滚滚烈焰。洪四娘的镔铁长棍上火势最旺,那炽焰迎风而展,宛如大旗。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杀势滚滚,梁饮刀刃朝内,直冲入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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