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作品的开头是我大三毕业设计的时候写的,近期无意间整理文件的时候被我又翻了出来,读了读感觉构思还挺有意思的,就一点点把它写完了。希望你喜欢。
亚纶接过那碗看守长给他的黏糊状食物,他捧起那碗由米糠和不知名黏糊液体组成“晚餐” ,无论他接受与否,这碗难以下咽的东西是他今日份最后的配额。他用舌头接触到浑浊的流体表面,一股液体特有的凉意瞬间覆盖了他的知觉,在这个干燥的荒漠环境中,亚纶早已干涸的舌头此刻本能性的开始吞噬这碗糊状液体,他那干渴到发热的喉咙在被液体温润过后渐渐恢复了知觉,随后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食物发霉的味道覆盖了他的味觉。亚纶向前倾倒,双手撑在面前的墙面上,随后他开始呕吐,胃里的酸水混杂着今天的食物全都被呕吐在了墙角。
亚纶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发了疯一般把手上的碗用力甩在地面上,陶瓷碗摔碎在水泥地面上,整间本身就不大的牢房此刻充斥满了刺耳的回响。
“老头!”亚纶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声音朝着他吼叫,“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应该知道的吧,明天我就要受死刑了。我的上帝呀,即便在这我生命的最后一天,就最后一天,都不让我吃一口干净的食物吗?即便就喝一口干净的水?”
亚纶所在的就是这面积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私人牢房,它建立在西部荒漠的无人区里。离这里最近的一处人类聚集地有至少二十公里的车程。这里关押的犯人都是以罪恶深重的死刑犯,据说在西部令人闻风丧胆的连环杀手比利小子在行刑之前就是被关押在这。这里的环境极其的恶劣,空气里常年混杂着飞沙和灰尘,干燥的环境让墙面开裂。理论上来说,这根本不是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但是这样不重要了,关押在这里的多半都是即将送上刑场的死刑犯,只要他们能在上刑场前还能勉强的呼出一口气,牢房看守员的工作就算成功了。
亚纶面前的看守员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先生,他常年捧着一本破旧的平装读物,书籍的封面早已模糊的看不清了。老先生基本不和犯人交流,他的话很少很少,亚纶能听见他发出最多的声音也只是午后他吸着水烟发出的咳嗽声。即便亚纶此刻发了疯般的将陶瓷碗狠狠摔碎在地面上,眼前的老先生都不曾抬起头看他一眼,他只是依旧看着他的平装书,就和一直以来一样。
“老头,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亚纶对着他说道,"我都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是被冤枉进来的,我没有杀人!你只要能放我出去,我就可以自证清白,并且我保证,以我在外头的财力,我可以让你,啊不对,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家人们享受到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亚纶对着老头说道,他已经快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亚纶开始哭泣了,他不再声嘶力竭的喊叫,他只是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低声抽泣,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这是绝望的表现。
他大概这样绝望着抽泣了五分钟,随后他抬起头,从自己的胸前掏出了什么。那是一串项链,一串金制的很漂亮的项链。亚纶对着老先生轻声说道:“老家伙,这串项链是我们家代代传下来的,其价值足以让你和你的家人在几十年内不愁吃穿。但是现在,我也不指望我可以用它来换取我的自由了。现在我只想要,用它来换取一杯干净的水。我——我只是想死之前最后喝一口干净的水。”
令亚纶没想到的是,这次老先生居然扭过头来看他,随后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老先生居然开始狂笑起来。那是非常低沉的男声,一连串的笑声过后他开始咳嗽起来。亚纶被吓了一跳,他猛地退后蜷缩在墙角。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老先生发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笑吗?因为你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老先生用自己桌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水,他没有拿过亚纶递给他的项链,只是把这杯水放在亚伦的面前。亚纶着魔般的抢过水杯,他猛地一口灌入,随后用力地喘了一口气。
然而老先生继续拿起杯子,他很快的接了第二杯水,依旧是放在亚纶的面前。亚纶接过水杯,这次他没有急着喝,至少小心翼翼的捧起水杯。他看向老先生,随后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帮我?你不像是一个会同情死刑犯的人。”
老先生没有回答他,他走到亚纶跟前蹲了下来,随后说道:“就在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大概五十年前,也有一个富得流油的花花公子坐在那上面。相信我,他那时候的求生欲就和你现在一样。”
“至少他不是那么认为的,就像进到这个石头监狱的每个人一样,他们都会高呼自己是被冤枉的。”
老先生这次停顿了下来,随后说着:“我不应该和你说那么多的,就如上头规定的那样,我不应该和死刑犯有过多的接触。”
“拜托了,老先生!”亚纶又开始激动起来,“明天,就在明天,被一辆牢车接走以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拉上高台,在人群的注视下,一颗或者几颗来自不同方向的子弹就会穿透我的脑袋。请您至少在我死去前,让我知道这个故事吧。”
老先生颤颤巍巍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他从顶部点燃了它,随后说道:“好吧好吧,将死之人。”
五十年的这个监狱,哦我的上帝,如果当时的这个地方能被称作监狱的话。当时的这里可是简陋破败到让人发指的程度。那就是一个由几块巨石搭起的石头房子,房子没有完整的屋顶,围成的石墙也是形同虚设,它根本挡不住袭来的风沙。每当这里刮起沙尘暴时,狂风吹不倒那几块固定在地面上的巨石,但是可以通过石头之间的缝隙溜进来,被关在石房里的人就在这种环境下,任凭那灌进来夹杂着沙石碎粒的冷风一遍遍蹂躏肉体,直至崩溃或者死去。当地人那个时候都不管这里叫做监狱,这里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当有人被判了死刑后,就会被扔进这个石房里,根本就不需要有执行人或者看守人,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犯人不用一个星期,不是冻死就是被饿死,当然大部分都是受不了折磨而自杀。
但是一切都从那个富家公子的事情之后就不一样了。你可能很好奇他是犯了什么罪才会被丢进这里来的。但是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犯罪。作为当地赫赫有名公子哥,在当地出手阔绰,随意挥霍,本身就让当地的穷人百姓非常的仇视了。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他那个有权有势的父亲,也就是那里的地头蛇,在某一天意外离世了。这一切的发生的太突然,那些本来拥护地头蛇的大腕们纷纷选择离去,而那位富家公子,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能依靠的势力。当一个人失去了他本身的地位时,他所拥有的财富只不过是附属品而已。穷人们一哄而上,他们开始占领他的土地,掠夺他的财富。随后有意思的就来了。
在穷人们抢夺富人财产的那个夜晚,发生了命案。是的,有好几个穷人在那个夜晚丧命,他们多半是被重物砸中后脑而死。这很显然,在一帮饿疯了的穷人们抢夺财富时,难免会有人产生争执,产生争执后就会有人动手,动手后就会有人流血。但是第二天,人们把嫌疑都指向了公子哥,他认为是他在反抗掠夺者时出手伤人,造成了命案。当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向同一人时,即便那个人本身真的没有犯罪,但是当每个人都说你有罪时,无罪也变成了有罪。
他们簇拥着,嘶吼着,把这位昔日的公子哥亲手抬进了石房。人们并不想看他被定罪,他们只是想看他被折磨,然后死去。
他们就这样把公子哥扔进了石房里,一场狂风或者暴雨就能轻易带走他的生命。就在众人确认他被困在石房里准备离去的时候,公子哥突然开始喊话了。
没人愿意理会公子哥的喊叫,在他们看来,他已经是个死人,是具尸体了。
“我有一笔宝藏!我有一笔黄金!它被我埋藏在了地下!如果我死了,这笔价值不菲的财富就会永远被埋藏在地面之下!”
那几位听到后,头也没回继续走。但是有一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扭头走向公子哥的方向。男人走到石房旁,他对着石房里面的人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是的话,你也不会信吧?毕竟一个将死之人的话是最没有说服力的。”
男人把脸贴近石房壁上,他对着里面继续说:“我相信你。你能告诉我埋藏的地方在哪吗?”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有个条件?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吧?”
“你是想让我放你出来吗?这事情我可不干,要是被人们知道我被你放走了,那我就成为下一个罪人了。再说了,要是我放你走了,你完全可以耍赖直接跑走,根本不会告诉我埋藏地点,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并不想让你放我走,我并不奢求还能再有第二次机会。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哪怕有着一墙之隔,有个人能在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陪着我就好,仅此而已?”
“是的,就这么简单。当今天结束的时候,我自然会把我的埋藏地点告诉你,然后我就可以安心死去了。”
男人就这样相信他,他一直这样陪着富家公子直到这一天即将结束,随后——
"所以,你就是那个男人是吗!"亚纶突然说话,打断了面前的老先生。
老先生没有回答他,他吸了一口点燃着的雪茄,继续叙说。
不过在当时看来,那个男人算是这里最早的“看守人”了吧。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富家公子说话了。
男人找出随身携带的水壶,他想递给他,但是石墙缝隙太小了,水壶递不进去。男人扒拉掉了几块挡在上面的巨石,留出一个刚好能让人伸进去一只手的缝隙,他就这样把水壶递给了他。
公子哥接过了水壶,他猛地喝了几口,随后把水壶还给了男人。
片刻之后,公子哥又突然说道:“好先生,能让我抽口烟吗?”
“你怎么屁事那么多!”男人发怒了,“你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抽不抽烟有什么区别?”
“是这样的,好先生,我只是想死之前尝一口烟的滋味。作为将死之人,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再说了,用一口烟换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这很划算吧。”
男人无奈的拿出一根烟,他递给了公子哥。公子哥接过烟以后,他继续说:“好先生,能帮我点燃它吗?”
男人找出来火柴,不知道是出于好心或是别的想法,他竟然没有直接把那盒火柴递给他,而是直接划燃了其中一根,然后再递给他。
当男人伸手进去那个缝隙时,突然间,公子哥一只手狠狠的拽住了他伸进来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去扒拉缝隙正上方的一块大石头。那块石头被扒拉下来后,正好砸中了男人的上臂。男人疼的呜哇乱叫,那根被点着的火柴顺势被扔到了地上,但是没有熄灭。公子哥捡起地上的火柴,他不紧不慢的点燃了那根男人的烟,随后猛吸了一口。他就这样刁着烟,望着前面的男人。
“你知道吗?”公子哥一边吸着烟一边说道:“平日里我在家里都是抽雪茄的,平时抽惯了雪茄,偶尔试试你们穷人吸的烟,居然意外的感觉挺不错的。”公子哥又猛地吸了一大口,随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我还是更爱雪茄的味道。”
公子哥坐在地上,就这样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边看着男人那被砸烂的手臂。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子哥的体力逐渐恢复了。他站起身,去搬动那个缝隙周围别的几块石头。随后缝隙越来越大,公子哥已经完全可以把他的上半身通过缝隙伸出来了。他艰难的把自己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他就这样逃离了这个石房。
而那个男人,已经失血过多,几乎快晕厥了。公子哥看着他还有一丝意识,随后对着他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你肯定以为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只是被你们一口咬定成杀人犯的。但其实不是,那个晚上我出于自身防卫,那几个人就是被我杀的,我用家里那几块本是用来装饰的大理石砸死他们的。”公子哥说完,他看了眼男人,他不知道男人此刻还清不清醒,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但是那都不重要了。公子哥搬起脚边的石头,朝着男人的头部砸去。
当人们再次来到石房时,他们看到里面那具穿着公子哥衣服的尸体。与其说那是尸体,更不如说那就是一个被肢解的躯体,头部已经被砸的稀烂,区别不出长相,身体更是多个部位被肢解,有些部位已经不知道去向。每个人都说那是公子哥的尸体,当所有人都认为那具尸体是公子哥时,那具尸体就变成了公子哥。而那个失踪的男人,人们说他为了逼迫公子哥指出那地面下的财富,将他拷问直至残忍杀害。而他自己则是带着那笔财富永远消失了。
随后过去的二十年,伴随着西进运动的结束,州政府接管了这里。他们真的把原本的石房改装成了私人牢房,用来关押死刑犯。而二十年后,有一位留着长胡子,穿着邋遢的老人,主动提出要当这里的看守人,看守这里的死刑犯。由于这里环境过于恶劣,没人愿意在这里陪着死刑犯共处一室。所以老人的提议很快被通过了,他成了这个不毛之地里唯一一个看守监狱的人。
故事说完后,亚纶蜷缩着身体,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面前的老人:“你就是那个富家公子吧?”
老人没有回答他,随后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根雪茄,不紧不慢的说:“可是你想听这个故事的。”他抽了几口雪茄,随后站起身来
“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实际上明天上午的行刑队根本不会来,或者说,来了也没什么用了。这里大部分犯人都说被这里的环境折磨至发疯,然后他们会对着我反抗,朝我攻击,企图逃离这里,而我会……”老人转过身,他搬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在手里掂量。
“我可能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看守人,但是你可别误解了,我可不是什么弑人为乐的变态,除去那几个被我反杀的穷人和那个贪心的男人,其余嘛——你也懂得,被扔进这里的,都是被判定为罪该万死的,将死之人。”
评论区
共 2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