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卡亚大学一直倡导自由的学术氛围,这一点也体现在了学生会的会议上。与会的人都是各学院的学生会长以及主要干事,大约三十多人,分散地坐在咖啡馆的各个地方。这会店里没有什么人。会议的组织者是阿伦希诺,他自然地站起来讲话。
“不用费劲了。要么死了,要么跑了。”物理系的一个学生说。
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阿伦希诺叹了口气,双手下按示意大家安静:“那就先不管他们了。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没有人回答他,他自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我计划从学院门口出发,沿着学院路、西大街、中央大街徒步游行,走到海军部门口,在那进行一次宣讲,然后再回到学校来。路上我们向民众募捐,这些钱都给我们的战士们,用来劳军,各位觉得如何?”
四下有讨论的声音。待讨论了一会,阿伦希诺说:“我们先来决定这个方案行不行,再来讨论怎么做吧。同意的举手。”
阿伦希诺自己第一个举手,伊莉莎也跟着举了手。几个其他学院的学生四下看了看,犹豫着也举起了手。
物理学院的学生会长凯奥撒里乌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莱阿沃德的大齿轮啊!怎么听着这么费劲!我说,阿伦希诺,这募捐真的有用吗?捐点钱就能打赢仗?要我说,不如你做个表率,参军去好了。”
凯奥撒里乌来自乌里莫塔,是个紫肤矮人。他说话一直很刻薄,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矮人族口头禅,没什么人喜欢他;不过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也因此能当上学生会长。
“如有需要我自然会参军!这是无比的光荣!”阿伦希诺心平气和地说,“捐钱并不能保证我们能打赢,但是对于提振士气是很有必要的。我们要让民众参与进来,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能够为这场战争做一点事,要让他们有机会与前线共命运,让我们紧密团结在一起。”
“真不愧是文学院的。”凯奥撒里乌哼了一声,倒是也举起了手,物理系的其他学生代表也都跟着举起了手。伊莉莎颇为佩服地看着阿伦希诺。阿伦希诺的目光环视着众人,在他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大多数学生代表都举手表示同意。
没有人说话,只是互相看着,仿佛他们举起的手是指向胜利的剑,每个人心中都洋溢着热情。有的人止不住地落下热泪,为逝去的同学也为仍在尽力的同学。
阿伦希诺简单数了下,“超过三分之二,表决通过。下面讨论具体细节。至于募捐的方法,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有的说“可以一人捧一个箱子”,有的说“不如拉一辆马车”,说什么的都有,“自由”极了。在这一片喧闹中,有人小声说:“不如做一面巨幅国旗,用它来装钱。”
说话的是伊莉莎。阿伦希诺马上说:“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我们不就是为国家募捐吗!”
众人纷纷表示赞成,这事就算是确定了。阿伦希诺对经济学院的学生会长卡拉扬说:“之后就由你来找人清点吧。”
“没问题。”卡拉扬说。他学的会计专业,为人认真负责,说是布里卡亚最好的会计也不为过。
之后又讨论了参与人员、先期宣传等等细节,在黄昏时分,终于敲定了一切事宜。阿伦希诺记录了一沓纸,满意地盖上了钢笔的盖子。“辛苦诸位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后天早上我们按计划在学院见。”
伊德维奇来莫里德家拜访的时候,大家都在客厅里。伊洛彭斯在看书,卡佳在织毛衣,伊卡斯特在弹琴,伊莉莎在吃晚饭。她回来的比较晚,莫里德家的其他成员并没有等她一起吃饭。伊德维奇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温馨,自己家里人就少了些——基本上只有弟弟和妈妈在家。
“伊德维奇!坐下聊吧!”伊洛彭斯放下书本招呼他。伊多普亚马上给他递上了茶。
伊德维奇接过茶放在桌上,笑着说:“谢谢叔叔!谢谢管家!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
他在伊莉莎旁边坐下,伊莉莎用叉子叉着一块肉在他眼前晃,挑逗他。一旁的卡佳看在眼里,慈爱地批评伊莉莎:“伊莉莎,矜持一点!”
“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关系?”伊莉莎满不在乎地回应她。
“情况不太乐观。”伊德维奇实话实说,“现在敌人是往西边去了,冰湖舰队已经分出一部分往西增援了,我们过几天可能也会去增援。”
伊莉莎的笑容止住了。她放下刀叉,颇为难过的看着伊德维奇:“那你们岂不是要离开布里卡亚?”
“他在舰上待命,一切都好。有一次很危险,一个火球落在驾驶室外面了,还好有随行的法师紧急灭火,不然还真不好说。”
气氛有些沉重,伊德维奇自己笑起来:“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其实当时我们都没有觉得危险,只是想要继续战斗而已。”
伊莉莎吃完了最后一口,说:“好了,好了,我们出去逛逛吧。”
伊洛彭斯点头表示同意,伊德维奇说:“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
“敌人的飞机可不认他!”卡佳瞪眼,但很快又温柔地拥抱了伊莉莎。“妈妈别担心,早些睡吧。”伊莉莎说。
两人挽着手,并排地走进布里卡亚深沉的夜幕中。伊德维奇的腿上还有伤,伊莉莎扶着他走,额上冒着细微的汗。
伊萨贝伊斯河很宽广,河西岸有一个公园,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伊德维奇正是在那的月光下向伊莉莎表白的,此后他们也经常去那。
“坐会吧。”伊莉莎说着走向路边的一张长椅,掸了掸灰尘,坐下。伊德维奇便在她身边坐下。月光流淌在地面上、灌木丛里,流淌在伊莉莎的高跟鞋尖与伊德维奇的皮靴上,闪闪发亮。旁边的草丛里有虫子在叫,几乎是静谧的夜里唯一的响动。伊德维奇拥吻着伊莉莎,舌头像赫达克利权杖上的蛇一样交织在一起。他宽厚的手掌搂着伊莉莎纤细的腰,在一阵热烈的情欲中两人躺倒在长椅上。
伊莉莎率先清醒过来:“别这样伊德维奇!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她说着推开了伊德维奇。伊德维奇坐起来,有些尴尬地挠着后脑。月光让两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冷静下来。“我们去找个旅馆吧,明早你去军营了,我再回家。”
伊莉莎“哼”了一声,对着长椅扬了扬下巴:“在这就很好了?”
她尖削的下颌骨映衬着月光,像分割晨昏的山峦。伊德维奇迎上去吻在她脖子上:“那好,我们去找个旅馆。”
“你像是个吸血鬼。”伊莉莎笑着用胳膊推他。
这家旅馆他们并非第一次来。这里的房间里一直都会插着花,这让伊莉莎觉得像是在自己房间里。伊莉莎满心欢喜地以为会看见那些鲜艳的花,但它们却都蔫了。
老板看她的目光落在花瓶上,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呀!给我们供货的鲜花商他……”
他没说下去,让人捉摸不透是死了还是跑了。伊莉莎摇头:“没事,我们也就住一晚就走。”
老板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含义,留下了一句“那你们好好休息”之后就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了。为了防止瑞雅玛伊人夜袭,布里卡亚夜里实行灯火管制。房间里只有一个杰萨丁式的铁艺蜡烛架点着四根蜡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光源,反而很适合情侣之间做一些亲昵的事。二人坐在床上说了会悄悄话,伊莉莎站起来,背身对着伊德维奇,解裙子背后的扣子:“我先去洗个澡,一会你也去。”
伊莉莎回头瞟了伊德维奇一眼:“那你至少也擦擦汗,可别一身汗的抱着我!”
最后一颗扣子也解开了。烛光映照着伊莉莎光滑的脊背。橘色的烛光下,她的皮肤像一块涂着蜂蜜的雪绒饼。屋里很安静,除了二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都听不见。房间里没有热水,伊莉莎就着点冷水简单洗了下,对伊德维奇说:“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擦一下。”
伊德维奇将军装脱下,整齐地叠好放在椅子上,跟在伊莉莎背后进了浴室。浴室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很暗,但伊莉莎仍能清晰地看见伊德维奇胸口缠着的渗血的绷带。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块血迹,伊德维奇倒吸了一口凉气。伊莉莎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着下嘴唇。她最终叹了口气,拧了把毛巾,两根手指套起毛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伤口擦拭着伊德维奇的身体。
“如果你能多待几天就好了。”伊莉莎柔声说,“我们都两个多月没见了,见面一天都不到,你就又要走。”
“部队事情比较多,现在又打战,如果我没有负伤我甚至都不会回来。”伊德维奇突然笑起来,“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敌人,要是没有受伤……”
伊莉莎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你这么说。”说着她将毛巾扔进脸盆里,水花溅在她腿上,“走吧。”
伊德维奇拉着伊莉莎的手,急不可耐地拉着她走出浴室,然后向后躺在床上。伊莉莎伏在他身上,顺势跨坐上去亲吻他。刚冲过冷水的身体冰凉,但内心的情欲又无比滚烫,伊德维奇的手像是踽踽独行在雪原的朝圣者,从伊莉莎的腰间逐步往上探寻,朝见雪原中的圣山。伊莉莎的嘴唇则沿着伊德维奇的嘴唇、他的下颌、他的脖颈一路往下,亲吻他宽广厚实的胸膛,手指轻轻挑动着伊德维奇细长的尖耳。伊德维奇翻过身将伊莉莎压在身下,两人对视了三四秒,默契地亲吻对方。旅馆的床铺十分柔软,他们深深地陷了进去,正如陷入爱情一样。老旧古董般的床铺有节奏地吱呀叫着,混合着迷离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琴。
或明快或低缓的乐曲不断上演,在这乐曲中他们对除了触觉以外的感受都低到了极致。又一曲终了时他们才发现四根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燃尽了。四周的黑暗在瞬间抵近,黑暗的房间中只有乐曲余韵在回响。
精灵族天生是驾驭魔法的好手,即使后来一直没有练习,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魔法水平仍能做到在指尖燃个火球来点烟、照明。伊德维奇用胳膊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想要打个响指点火却半天没有点着。伊莉莎轻喘着气,说:“别费劲了,就这样吧。”
于是伊德维奇又俯下身子寻自己的爱侣。他在黑暗中抱住了伊莉莎那汗津津的温热的身体,亲吻她的脸颊,双手沿着她的腰肌往下。
“不要。”伊莉莎推开他的手,又搂住他的腰,“我累了,我们睡吧。”
伊德维奇将她抱在怀里。她的头枕着伊德维奇的手臂,目光注视着那依然渗血的绷带。渗血变得更严重了。伊莉莎突然想起了战争刚开始时她看见的那个被敌人飞行员用手枪打穿肺部的人,这伤口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伊莉莎害怕起来,将伊德维奇抱的更紧了。伊德维奇注意到了伊莉莎的情绪波动,因问:“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伊莉莎摇头,吸了下鼻子忍住泪水,盯着那片红色喃喃自语:“给我念首诗吧。”
伊莉莎默不作声。伊德维奇低头看,她已经睡着了,额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一定要三十个秋天才能代表我对你的感情。’晚安,亲爱的。”伊德维奇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了伊莉莎的耳朵后面,在她身旁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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