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普普通通的关于中世纪女骑士的奇幻故事,但是写着写着就愈发变得随心所欲起来,写完了以后从头读一遍能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虽说意义不明,但是还是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心虚
明明还没有到夜晚,但此时的天空已经非常昏暗了,乌云黑压压地拥挤在头顶上。森林小径上满是泥泞和落叶,战马的铁蹄在泥水中抬起落下,泥浆飞溅。滂沱的暴雨倾泻着,骑士缄默着拉动缰绳,也许他并不是缄默着的,但是一切言语在这样的烈雨中都被激荡的水雾吞没了。骑士的身材算不上高大,甚至在平日能见到的骑士里都能算矮小的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非常宽大的斗篷,宽大到与他的身形相比都有些突兀了。
出了森林之后,那条小径通往前面的小镇,那个镇子叫修瓦,是附近出了名的银矿镇,这个镇子以富产银矿出名,镇子里的工匠手艺也是非常不错。雨小了些,骑士看到出了森林,步伐也放缓了些,那匹小马也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仿佛是在埋怨主人为什么这么急切。骑士伸出手去缓缓地安抚着爱马,随即用不急不缓的步子朝小镇行去。
小镇里现在并没有太多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小镇的节奏,人们基本上都躲进了房子里去避雨了,外面只剩下骑士骑着小马缓步地行进在小镇里。骑士非常谨慎地左右观望着,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掀开了身后的披风,里面竟然还有一名少女,这宽大的披风的作用原来是为了隐藏这位少女。少女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手紧紧地环住骑士的腰,但是因为铠甲过于宽大的原因,少女不能完全抱住,只能用手指扣住铠甲的卡扣处,这时她的手指也锋利的铠甲划破流出了不少的血,手臂上也因为坚硬的铠甲留下了不少淤青。少女的面容非常苍白,眼神里也是充满了惊恐,就连下马的时候身体依旧颤抖得站不起来,只能在骑士的搀扶下走路。骑士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搀扶着少女,小雨打在铠甲上被弹飞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琴槌敲击在钢琴琴弦上。
“我们还要多久?”少女发问到,她那头长发在雨水里淋得湿漉漉的。
“先去找个地方歇脚吧,你需要洗个热水澡了。”从钢盔里发出有些稚嫩的声音,虽然听起来稚嫩,但是语气却是有种成熟的温柔。
少女不说话了,紧紧地握着骑士的手,即使那双手是那么的冰冷。
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一个旅馆,骑士先是把小马安顿在了马厩里,随即就拿好了行李和少女一起进入了那家旅馆。旅馆里没什么人,但是却非常温暖,旅馆大厅有一个大大的烟囱,壁炉里炉火在熬着胡椒肉汤,胡椒的香味一进门就能闻到,少女和骑士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骑士拿下了头盔,里面是一头红色的长发,以及一张年轻标致的面孔。她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她长长地呼了口气,这一路上她太紧张了,这一进门的温暖确实也让她放松了不少。
骑士订了两个房间,还点了两碗热汤,氤氲的热气让少女的眼前都有些模糊了。不,不止是雾气,少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从眼角大颗大颗地涌出,冲洗着白天因为奔波弄得脏兮兮的脸蛋。女骑士在一边安抚着少女,但是没过多久在气氛感染下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我们总有一天一定能回去的。”女骑士强忍着泪水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完全不像之前在风雨中那么冷静,暖黄色的灯光融化了她表现出的坚冰般的坚强。
“太难了···呜呜呜····我不行的···”少女一听见“回去”两个字立马放声大哭,此时的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有她装潢精美的卧室,有每天吃不完的点心,有床边的兔子玩偶露娜,但是每等她抹净一次眼角的泪水看到的都只有破烂的桌子,发霉的床单和一碗放到平时她只会觉得恶心的脏肉汤,那个碗沿上甚至还有没洗干净的油渍!
女骑士把少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不停地用手轻抚着少女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女骑士用手帕把碗沿好好地擦了一遍,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干净,但比起之前来说算是可以下嘴的程度了。
“放心吧,有护符在,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再次集结三皇子在赛德郡的兵马,您现在好好休息就好,保养好身体。”女骑士微笑着说,明明她的年龄比少女大不了多少,但是眼神此刻却是无比坚毅。
在女骑士的安慰下,少女精神也算是振奋了些,这让骑士感到非常欣慰。
半夜的时候,楼下的喧闹声吵醒了睡得并没有太死的女骑士,她连忙起身,这才发现窗外正在发生暴动,不少工人和士兵扭打在一起。不明白事件起因的骑士感觉非常不安。她不确定这只是一起单纯的工人起义运动还是说有来自皇都的势力在其中作梗,如果是后者,那么她们现在的情况将非常不妙。
骑士连忙推醒了身边的少女,少女晕晕乎乎的,但是一听见窗外的喧哗就一下子打起精神来了,她的手脚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雨夜的寒冷。
骑士很快地收拾好了行李,又确认了一边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这才准备出发。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隔壁传来,窗外也能看到飞溅的碎石,木屑和玻璃渣。骑士马上意识到这是爆破魔法,在下面参与暴动的人群里竟然还有一名魔法师。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位尊贵的法师会在这样的一个偏僻村落参加这样的一场古怪的暴乱。她觉得这背后有着某些人的操控,但是她现在没空关心这些,她只担忧她们能否成功地从这里逃离。
窗外的火光越发明亮了,亮的就像是白昼,但是却藏着危险的红色。
“走”字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一声比刚刚更大的轰鸣声在骑士的身前炸起,一瞬间的巨大音量将她震聋了,她的耳膜被瞬间洞穿,一下子世界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几丝杂音和自己呼吸的声音。
巨大的火莲从她的身前绽放出来,一瞬间就吞没了她面前的少女。爆破的余威带着极其锋利的玻璃屑扎进了她的小腹和左臂,一瞬间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
太快了太快了,骑士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痛苦地呻吟着,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和对策都被身体上火辣辣的疼痛所代替,什么训练内容什么骑士的冷静在肉体的折磨面前不值一提。
她咬着牙依靠在门边,她身上的麻布衣已经被血染红,她的长发也沾满了木渣和灰尘。她闭着眼在无声的世界里和疼痛较量着,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她终于回过神来。说是回过神来,其实也只是能够凭借本能从死寂状态中抽出身来罢了。虽然只过了十分钟,但她感觉好像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一瞬间竟然让她有种时间割裂的错位感。她挣扎着起身,她的装备以及行囊在刚刚的爆破里已经不翼而飞,也许已经化作铁水或是飞灰。
她看着刚刚少女站着的位置,此刻只有一个巨大的大洞,通过大洞可以看见外面的一片狼藉,残砖败瓦,空气里满是干涩的尘烬以及烧干的血水。她双腿再次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做以任何思考,但是此刻她的手里却发出了一丝光芒,那是她无论多么痛苦都没有松手的护符,那是她和少女最后的底牌。
此刻护符却发出光芒来,那阵光芒越来越亮,本来已经绝望的骑士也看到了这逐渐耀眼的光芒,她张开手,护符上的纹样发出愈加耀眼的光辉,那些纹样突然从护符上剥离出来,成为一个在空中飘动着的发光符文,活像一只萤火虫。
符文轻轻地在空中摇晃着,到最后轻轻地飘落到骑士的肩头,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极其强烈的光芒突然亮起,将她的全身都笼罩其中。
一阵凉意从她的头顶传来,然后是全身。骑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下她已经不在那间旅馆,而是来到了一条奇怪的小巷。天空中飘动着颗粒饱满的雨滴,天空也是一片阴郁,看起来是一场暴雨的前奏。这条小巷看起来非常的奇怪,有几个金属制成的大箱子,里面应该是装的垃圾,发出难闻的臭味,但是那些垃圾似乎都被一个个黑色的袋子装起来了,那些袋子的材质很奇怪,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反光材质。
似乎是被护符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想到这里,她连忙在身边搜索起来,但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之前的那枚护符了。
突然随着一声雷鸣,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雨水也被倒泻而下。一瞬间骑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但是她仍然趴在地上寻找着那枚护符,但是不管怎么找,都只能摸到坚硬的地面和冷冷的雨水。找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她才决定放弃。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手臂和腹部的大出血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这应该也是护符干的吧。
虽然身上的伤好了,但是寒冷和饥饿也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了,雨也短暂地停歇了,仿佛也想为她提供一些喘息的时间。
“我必须···去···找个地方···避一避······”骑士自言自语的声音都开始发颤,她发现自己的听力也恢复了,她身边的环境在发出她从未听过的诡异声音,像是无数辆马车在狂奔,还有无数细碎尖锐的哨声混杂在其中,还有人们走过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声音。她仿佛正置身于战场之中。
骑士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静,她现在精疲力尽,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那些杂音噪声了。她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蹒跚地往巷子的出口走去。
骑士突然感觉肩头被什么人用力按住了,有一把短刀从她的身后探到了眼前,闪动着幽幽钢蓝。骑士从那把镜子般的刀面看到了满脸灰尘的自己,几滴水珠从脸颊划过,让皮肤露出了原本的颜色。不过骑士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声音是什么,应该是某种语言,这里果然已经不是怀斯尼亚王国了吗。
想到这里,骑士有些灰心,自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回到少女身边。不过如果自己都没事的话,那公主应该也是平安无恙的吧。
骑士猛地回头,被按住的肩头瞬间挣脱,她速度快得像是一阵旋风,她抡起右臂,用右肘狠狠地凿击着身后的陌生人。
“草!”后面的人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惊呼声,应该是完全没想到骑士会主动出击,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肘击。他手里的短刀滑落到地上,被转身的骑士捡了起来。
他自己则是捧着肚子,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他穿了七八年的裤子都被水泥地面直接划破了,几条聚酯混纺布条从他的膝盖无力地垂下。这个女人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你是谁?”骑士低下身子,把短刀抵在了这个男人的喉咙上。锋利的刀刃,只需要骑士把手轻轻地一抬,就可以像杀死一只鸡一样杀死这个男人。
“你说什么?”不过男人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畏惧,反而是大声叫喊着什么。
骑士明白了对方完全不懂自己的语言,把刀从他的身前收了回来。
男人站起身来,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裤子,对他来说,这条裤子是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那是他来到这座城市买的第一个东西——那个时候他还能买得起东西。
骑士看着他,眼前一阵眩晕。对于本来就疲惫得近乎昏厥的她来说,刚才一系列干练迅速的动作像是抽水泵一样榨干了她剩下的所有力气,她闷哼了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的女人,小心地靠近她,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把她手里的短刀给抽了回来,这可是他在这片街区防身的宝贝。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凶得像头西伯利亚森林里的棕熊一样,现在竟然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而且还是个外国人,居然真的有这种连语言都不通的人跑到这座城市里来。
雷声再一次紧随着电光,雨滴再一次紧随着雷声。这座城市的雨永远是这样,只要下的话那就是恨不得击穿钢铁的暴雨,雨滴与大地碰击着,再粉身碎骨地溅开。
骑士还是躺在地上,但是似乎身体冷得不停颤抖着,这也可能只是男人的错觉,因为他现在都已经冻得不行了,似乎雨里还夹杂着细小的冰雹,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今天运气可真他妈差,还是赶紧回去吧······”男人把外套顶在头上,可以起到一些聊胜于无的作用,不过雨水还是从刚才裤子上划破的口子里灌了进去,下半身一下子就完全湿透了。
男人急匆匆地离开,但是路过倒在地上骑士的时候却慢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盯着她。骑士的红色长发散落在肮脏的雨水中,仿佛水母的触手一样缓缓游动着,而骑士的脸庞——男人的眼睛眯得更狠了,想要仔细端详一下,只看到一张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的脸蛋。
“唔,什么声音?”骑士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能听见耳边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歌剧但是却又带着一些吵闹的旋律,她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是被这样的声音吵醒确实让她有些烦躁。
骑士又听见一个声音,她艰难地支起身子来,果然是那个奇怪的男人,但是和昨天一样,她还是完全不能听懂男人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个男人该不会对自己做过什么吧。想到这里,骑士马上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她正躺在一张奇怪金属制成的床上,身上穿着昨天的那件破烂的布衣,并没有被脱下的痕迹。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床可真是奇怪,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金属来做床啊,感觉就像是某种刑具一样。
该不会确实是刑具吧。骑士马上用狐疑的眼神望向那个男人。
“喂喂喂,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了吧。”男人把手伸到桌子上,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轻轻地点了几下,之前房间里的歌声就减弱了不少,这是这个国家的魔法吗?那么这样说来,那个桌子就是一个魔法道具了,这家伙看起来只是个平民,但是意外的还会使用魔法,难道是因为这个国家的魔法水平很高吗?
骑士收起了怀疑的神态,开始认真端详起了这个屋子,屋子很小,而且很乱。各种奇怪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挂着摆着,就像是东方的行商开的宝物店一样。男人正坐在一个造型独特的椅子上,椅子下面也是金属的,结构很特别,似乎是可以像风车一样旋转。
骑士突然把手挥了挥,做出了握笔的动作,然后在空气中写写画画着。
“嗯我找找。”男人在抽屉里翻出来了半张纸,还有一只圆珠笔,圆珠笔握持的橡胶部分也落灰变得黏糊糊的了。他站起身来,为骑士腾地方。
骑士下了床,坐到那个会旋转的椅子上,椅子微微下沉了一小节,然后像是睡莲一样浮住了。她开始用这只奇怪的笔在奇怪的纸上写着什么,没多久,她就拿起那半张纸,递到了男人面前。
“你看的懂这个吗?”虽然知道对方听不懂,但是她还是问出了声。
“啊,是让我来看吗?我看看···这些的什么东西啊,是外语?看起来像是是哪个欧洲小国的语言。”男人仔细地看着纸上画着的字符,看起来像是一种很特别的语言,但是却仿佛和他现在在使用的语言有一些相似之处。“完全看不懂。”
“果然还是不行嘛···”看着男人脸上浮现的苦笑,骑士叹了口气,毕竟连口语都不同,那文字什么的自然也是不相通的。就这样想着,她站起身来,把纸和笔放到了桌子上。
“总之,谢谢你了。”骑士走到房间门口,理了理有些破烂的上衣,用手指指了指那扇看起来密不透风的门,“可以请你帮我开一下门吗?”
“你是想要出去是吗?”男人连忙起身,把手放到了门上的一个长方型装置上,他的手纹马上就被电脑检测出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门缓缓地打开了。
“真的很感谢先生你的帮助,一开始还用刀对着你真的很抱歉。”骑士朝着男人鞠了一躬,门外是阳光明媚的清晨,朝霞的光照在骑士的背上,暖洋洋的,“那有机会再见吧,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叫芙蕾雅,我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男人看着女人被霞光照的泛红的侧脸,那张有些泥泞的侧脸却仿佛是透明的,沾着汗水的睫毛仿佛是粉色的根须一般。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大概明白是道别之类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些奇怪的想法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是这个奇怪的异乡女人让他感到有些好奇?是好奇吗?但似乎又不只是。
男人听到一个声音在低声叫他,他猛地回过神来,胸口的伤又开始渗血,猩红的血渍逐渐染上白色的纱布,就像是冬天都落在雪地上的梅花花瓣,是极其冰冷的,极其透明的美。嗯,真是个不错的比喻,没想到在临死的时候还能想得出这么优美的画面来,一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连抽搐都带着笑意。
在关灯的盥洗室里,一个女人抱着男人正在失去体温的身体,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装着一把巨大的狙击枪,那种口径的狙击枪可以一枪掀翻一头大象的头盖骨。女人用背抵着门,门外不停地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大声的咒骂声。盥洗室里一片漆黑,头顶的呼吸灯在平静地闪烁着。汗水也平静地从她的鼻尖淌下,滴落到男人的脸上。
“说点什么,好奇猫,说点什么!”女人压下了头低声嘶吼着,她无暇去管被血水和汗水粘在两鬓的碎发了,她的眼睛里只有在黑暗里的男人。
男人的低沉的声音仿佛是裹尸布在肌肤上摩擦,他想要去抚摸女人的脸,但是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了!”女人咬紧牙关说,但是旋即,她又颤抖着声音问,“那,是什么样的梦呢?”
“我梦见我很久之前遇到了一个外乡的女人,她是一位骑士,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我救了她。当时遇到她的时候她昏了过去,我把她放到了我家的床上,看着她的脸,就那样看了一整夜。”
“你真的很狡猾不是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其他女人的事情。”女人突然露出有些嘲弄的笑来。
“后来她就走了,我记得那是一个早上,就是那个早上,对,就是第二天早上,那个早上。”男人没有理会女人,只是不停地喃喃着“那个早上”,“如果那个早上,我去挽留的话,如果那个早上我去挽留的话,那个早上,咳咳咳······”
“因为太快了···太快了······快的就像一颗子弹,那个夜晚快的就像是一颗从高楼那头打过来的子弹,早上来的太快了。”
“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个早上她,唔——”男人的胸口一阵强烈的剧痛,像是伤口又开裂了,“她站在阳光下面,阳光下面,那个早上的阳光······”
男人发现自己已经回忆不出那个女人的面貌了,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件事情。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缺氧了,所有的神经都像从海里捞出来了的海草,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拧着里面的水。
男人越是想要去思考那个早上,越是什么都看不清,到最后连现实中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脸上依稀能感觉到女人滴落的温热泪水。
“妈的,你这家伙还叫我别哭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傻逼才哭的!”女人恶狠狠地说,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
“你对不住我的事情还少吗?”女人努力地想要再把男人抱起来,但是刚才休息了一会肌肉已经完全进入休息状态了,浑身发麻发软,根本没办法在背着枪的情况下还抱着男人。女人盯了两秒那把枪,还是把它从身上解了下来,她把长长的狙击枪拼接起来,当作门闩一样的装置卡在了门上。
“我觉得你不应该扔掉它,那是你吃饭的家伙,而且那是你用了······”
“闭嘴。”女人打断了男人的话,沉吟着发力把男人抱了起来,然后背到了身后,她能感觉到背后男人胸口流淌出的血液,又温暖又冰冷,“狠狠地抓着我,听见没。”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哪怕一个音节了。
女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烟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到尽头,白色的烟被晚风拉的很长,像是一握苍白的缎带。她把烟头随意地扔到了一座碑前,烟头在碑文上弹了一下,又落到了地上。她转身就要走,但是没走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碑上的字,看得很认真,仿佛是想要从这些统一格式的墓志铭上读出些什么。
“这可是我花了全身家当给你买的坟地,虽然也不是很大就是了。”女人低吟着,然后突然用撒娇般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家伙,天堂肯定是没有你的席位了,不过在地狱里也要惦记着我哦。”
女人骑上了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咆哮般的引擎声在安静的墓地天空扯出一条喧哗的口子。摩托车起步很快,红色的车体马上就化作了一道甩出的笔锋,撕透了郊野的街道。
“随便来点什么,什么都好。”女人趴在酒吧吧台前,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着身子,眼睛瞥着舞池里不知疲倦的男女。
“今天去看他了?”酒保给她倒了一杯不知名的烈酒,暗金色酒液在小小的玻璃杯里很是好看,像一块玛瑙似的。
“别聊他了。”女人将酒一口饮尽,但是因为一边说话一边喝的原因,辛辣的酒液呛到了嗓子里,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接着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次都告诉你别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了。”酒吧给她倒了杯橙汁,“别咽下去,在喉咙那里停一下。”
女人按他说的做了,没过一会就恢复了正常:“呼——帮大忙了。”
“你在这里赊账多少次了,钱可都是我先垫给老板的。”
“好啦好啦,我会一个子都不少地还给你的啦!”女人红着脸大声叫道,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已经有了醉意,“对了,你知道骑士吗?”
“骑士?什么意思?”酒保有些不明白女人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吧,说话都没头没尾的。”
“是啊,我喝醉咯,啦啦啦,”女人把已经空掉的杯子在空中晃来晃去,她把身子完全倚靠在吧台上,用手肘撑着东倒西歪的身体,摇头晃脑地说,“就是说啊,现在,我喝醉了,也不会有人把我带回家咯。”
“你这家伙,酒量这么差了?”酒保看出来她在装醉,“你可别给我添麻烦啊,我很忙的。”
“忙···都忙····忙点好啊······”女人嘴里念着五十年前的公益广告来,这可真是个经久不衰的meme,“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骑士啊?”
“红发女骑士?”酒保突然笑了,“总觉得像是很久以前色情动画片里的东西。”
“我可不爱这类。”酒保露出鄙夷的表情,“我喜欢写实一些的。”
“怎么?那家伙死之前出轨了一个动画角色?”酒保刻意避开自己的话题。
“嗯···可能吧——给我再来一杯,”女人把头埋在手臂之间,沉吟着,“也许我才是第三者也说不定。”
“什么跟什么啊——诺,给你,”酒保把一杯和刚才一样的烈酒推到了她面前,“不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干这行的话搭档可不好找。”
“不知道啊,”女人趴着抿了口酒,这样其实更容易呛到,但是这一次她喝得很小心,“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再决定吧,毕竟我的人生还这么长,好奇猫只是我人生里的一个小小的过客罢了。”
“喂,你这么看得开的话,还要我酒保做什么?”酒保微笑着擦着杯子,“赶紧回去吧,喝完这杯不准喝了。”
“有生意都不想做,我要是你的老板肯定马上就把你给开除了。”
“我被开除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一边捶着桌子一边说,但是他捶桌子的力度并不大,只是一种仪式感般的宣泄罢了,“太过分了,这明明不是我的错。”青年神情愤怒得恰到好处,标准得像是一张emoji。
酒保把一大杯生啤塞到他愤怒的手里,最近裁员潮,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这家伙看来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并不明白这些。
“我以前也是集团工作的,后来也是差不多的原因被辞退了,”酒保微笑着开导那个男人,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在集团工作过,他说的其实是另一位酒客曾经找他倾诉的内容,“不过呆在集团也没啥好的,每天干的比谁都多,拿的钱比谁都少,除了稳定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那可是集团!”青年听见酒保对集团的抱怨,激动地喊着,“那可是全世界最大的公司,它囊括了全世界所有的······”青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集团有多厉害,仿佛他自己仍然是集团的一份子,并且引以为豪。
“你都被集团开除了,为什么还这么替集团说话。”酒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弄。
“什么叫替集团说话,我说的都是事实而已,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不能在集团工作,我还能去哪里。”青年又开始捶起了桌子,只不过还没有酒保把雪克杯搁到桌子上的力度大。
这个青年看得酒保心里一阵窝火,这家伙谈着集团时脸上得意的模样简直想让人给他来一拳。因为酒保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死在了集团手里。
青年似乎看出来了酒保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也就收起了那副欠揍的表情。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热爱集团,但是他也确实无法想象无法在集团工作的话,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一想到了这里,青年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又点上了一根烟,惆怅地吸了一口,对他来说过于成熟的辛辣烟味充斥着他的胸口。他左右瞥了眼,就把烟熄灭了。
这家酒吧地处摄津街的最角落的地方,青年出门的时候正好撞到两个正准备给进来的大汉。左边大汉比他肩膀还宽的机械手臂撞了他一个趔趄,另一个大汉则是用那只灰色的巨大义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青年立马被吓得缩紧了脖子,不停地点头示歉。
两个大汉头也不回地往酒吧里走去,青年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咬着下嘴唇离开了酒吧。门外的摄津街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段,穿着裸露的男男女女摩肩接踵着在街道上边走边聊,还时不时发出浮夸的笑声。
“真是一帮社会的渣滓。”青年把手放到了口袋里,果然那东西还在,那是他刚刚从酒保的身上偷的。在酒吧的吧台前,他用捶击桌面的声音来控制蜘蛛型无人机,从酒保的内衬口袋里把东西给偷了出来。青年摘下了黑框眼镜——那是他用来定位和指挥无人机的信号发生器,同时把那枚护符放到了手里,“这就是好奇猫拿命从集团偷出来的东西吗?看起来就像百元店里的工业纪念品。”
青年启动了右边的义眼,开始对这枚护符进行扫描,但是不管怎么扫描都没有发现里面隐藏着的芯片。
“妈的,不会是假的吧。”青年神色有些凝重,但是马上他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他用无人机观察了酒保半个月,他不管做什么都会把这玩意带上,就连洗澡都不例外,如果是演戏没必要做这么全套。难道说,那个酒保也被那个女人骗了?
一想到这里,青年咂了下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那个女人一周之前出了城,鬼知道她会去哪里。
青年掏出打火机来,想要点根烟。他一只手捏着护符和打火机,一只手夹着一根烟。打火机很精致,灵巧的长方形银色外壳,外壳上写着他的名字“怀斯尼亚”。盖面与机身间以铰链连接,在火芯周围加上了专为放风设计的带孔防风墙。打火机的开关被按下,稳定的石油液化气从封闭气室里排出,一遇到空气就急速地开始吸热气化膨胀,一簇层次分明地火苗凭空出现。这就是打火机的厉害之处,能够让爱烟一族可以随时随地地抽上一根烟。
青年正准备把烟放到那团人造火焰上,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握着打火机和护符的那只手突然释放出极其耀眼的光芒来。
“草!”就连这一声粗口都被人群的尖声嬉笑吞没得干干净净。
在骑士的身后,少女被遮挡在巨大的披风之下,雨水一大团一大团地泼在披风上,少女害怕地抓着骑士坚硬的铠甲,手指被划出了血,但是她仍然不愿意松手。
小马在暴雨中飞奔着,清脆的马蹄声也完全被雨声盖住了。
“芙蕾雅,芙蕾雅,可以停一下吗?”少女大声地喊着骑士的名字,“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去了。”
但是骑士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确实没有听见还是装作听不见。
“芙蕾雅,芙蕾雅······”少女一遍遍地喊着骑士的名字,声音也越来越小,没过多久,疲惫崩断了她的最后一根清醒之弦。
“海伦,你知道为什么怀斯尼亚被称作火种之国吗?传说在一万年以前是没有火的······”
“海伦,今天我来给你讲黑衣火神的故事吧,什么,听过太多次了嘛,哎呀,我也没有别的故事了。今天海伦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讲讲你的兔子露娜怎么样?”
“海伦,如果你有危险的话就喊我的名字,我肯定会出现在你身边的,不对,好像我从来都没有从你身边离开过。”
“海伦,最近宫廷里气氛不对劲,我觉得我们得做一些准备了。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去太远的。”
“海伦,东西收拾好了吗?苏珊娜她带不了太多东西,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吧,玩偶什么的就放在房间里吧。”
“海伦,你确定要把护符交给我保管吗?这可是怀斯尼亚最珍贵的东西,这可是一万年前黑衣火神留下来的神物,也是你身份的象征。”
“芙蕾雅,芙蕾雅······”少女还在梦呓着骑士的名字。
骑士沉默地赶着路,拉动缰绳,小马轻嘶一声,便转入了一条幽深的森林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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