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丨胃痛 | 机核 GCO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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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张亦欢和鱼欣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具体的认识过程，张亦欢已经记不清楚了。在那个年龄，每天总是有很多事情发生，生活就像走马灯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那时大家都住在学校的宿舍，经常一起参加活动。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加上远离家乡的寂寞，让年轻的学子们安耐不住内心的情愫。同一批学生里，已经成了好几对。
张亦欢喜欢跑步，总是在下午回到宿舍之后，叫上室友围着宿舍跑圈。释放完汗水，再痛快的洗一个澡，是张亦欢消除完成一天学业所积累的疲惫的方式。
鱼欣也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对张亦欢有了好感，也许是在食堂排队，看到他打乒乓球的样子；也许是课堂上老师表扬张亦欢考取年级第一的时候；总之鱼欣终于鼓起勇气，约张亦欢早晨一起出来跑步。
张亦欢平常很少早起，因为晚上总是和室友一起打游戏或者看电影直到深夜。那天天刚蒙蒙亮，张亦欢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咬了两口面包，来到宿舍门口和鱼欣集合。
两人第一次的约会，按理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可惜张亦欢还处于睡眼惺忪的状态，基本就是凭借肌肉记忆绕着宿舍跑了一圈。期间鱼欣也许跟他说了些什么，张亦欢却完全听不进去。
糟糕的第一次约会之后，张亦欢一直在想办法补救。距离宿舍不远处的地铁站附近，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张亦欢便约鱼欣前去就餐。
“你没怎么吃东西啊......”鱼欣有点儿疑惑，又有点儿担忧的看着张亦欢。此刻两人正坐在餐厅里，桌上摆着冷饮和港式茶点，然而张亦欢面前的食物基本没有动过。
张亦欢不知道如何跟鱼欣解释。他第一次跟女生单独出去吃饭，心里有些紧张，再加上刚才猛喝了一口冷饮，胃部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今天我有点儿累了，咱们结账吧，在附近散散步......”张亦欢赶紧起身结账，狼狈的试图化解刚刚的尴尬。
天还没完全黑，仲夏的微风只有在傍晚才能带来凉爽。
“我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女，还有个哥哥。你呢，是独生子女么？”鱼欣为了打破令人尴尬的沉默，跟张亦欢聊起了家庭。
“嗯，我是家里的独子。”张亦欢应着，稍微有点儿困惑。那时他还不知道，女生主动聊起家里的事情，是对男生有好感的表现。
不多久就走到了宿舍门口，两人就此分别。回到自己的屋子，张亦欢的胃部更是疼痛难忍，好在室友有治疗胃痛的药物，吃下后在床上休息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后来张亦欢后来也约鱼欣去吃过几次饭，有时候是东北菜，有时候就在宿舍楼下的食堂。具体发生了什么，张亦欢现在已经追忆不起来，因为发生了那件事。
二
转眼来到了大二，鱼欣加入教会的团契已经有段时间了。某一天鱼欣找到张亦欢，说要送给他一本《圣经》。
“下周我就要受洗了，教会决定送给我一本新的《圣经》。我现在的这本是多余的，就送给你吧。记得下周来看我的受洗喔~”鱼欣对张亦欢说。
受洗日如约而至，仪式很简单，就在一个泳池里完成。结束后，大家一一跟鱼欣拥抱致意，只有张亦欢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拘谨的握了握手。
鱼欣一直不明白，自己明明觉得跟张亦欢互相都有好感，可为什么两人就像隔着玻璃去触碰雨滴一样，永远也触摸不到。
其实张亦欢也不是故意疏远鱼欣，然而和许多家庭一样，张亦欢出去上大学后，为了孩子隐忍多年的父母，终于还是离婚了。张亦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身体里的一部分好像是死去了一样，再也感受不到温柔的爱意。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亦欢的胃病加重。饭还没吃几口，胃就表达了强烈的拒绝，食物瞬间涌到喉咙。张亦欢惊恐的扔下筷子，起身喘着粗气。胃口一天天变差，身体也渐渐消瘦下去。
这一切鱼欣也看在眼里。鱼欣很担心张亦欢，不过两人已经很少联系了。张亦欢就像一只蛹一样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而且团契里的一个教友也在追求鱼欣，更是让鱼欣有些应接不暇。
今天是张亦欢的生日，和之前几乎所有生日一样，张亦欢正独自在房间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张亦欢有些意外。
“这个体重秤，是给你的生日礼物~”鱼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
“啊，实在是太感谢了！”张亦欢吃了一惊，没想到鱼欣不但记得自己的生日，还贴心的准备了礼物。
“我之前挺喜欢你的，只不过我是一个花心的人......现在喜欢上了别人，今后我们还做朋友，好吗！”鱼欣一鼓作气，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嗯，好.......”张亦欢已经有点儿淡忘了当初对鱼欣的感情，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应道。
三
又过了一年，虽然张亦欢还是很颓废，时间也慢慢的开始愈合着伤口。更让张亦欢感觉有一丝欣慰的是大三的交换项目马上开始，他终于可以前往梦寐已久的英伦三岛。
很久没联系的鱼欣，某个仲夏之夜突然来到了张亦欢的宿舍。
张亦欢现在的宿舍非常现代化，楼下就有一家星巴克。伴着耳边舒缓的音乐，张亦欢等待这鱼欣解释此行的目的。
“这个送你~”鱼欣推过来一个信封。
张亦欢打开，发现是几张照片，都拍摄于苏格兰。
“我之前了解到你喜欢福尔摩斯，特意去拍的。这张是在爱丁堡的海边，这个你肯定知道，是柯南道尔酒吧……”鱼欣如数家珍一般介绍着，张亦欢内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那个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地方。
原来鱼欣早于张亦欢去了英国，现在刚刚交换回来。虽然张亦欢并没有要求鱼欣带纪念品，她还是贴心的带了来。
“我在爱丁堡机场碰到了特别好的警察，因为担心出租车宰客，告诉我打车的时候记下车牌号，如果多收了钱，就打这个电话号码……”鱼欣还在讲述着在爱丁堡的经历，张亦欢突然感觉有点遗憾。要是他能和鱼欣同一时间去英国交换就好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鱼欣起身道别，张亦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后来，张亦欢常常回忆起这段往事。如果当初再主动一些，更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也许就能抓住这份感情。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不定也是好事。张亦欢的胃病日益严重，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如果鱼欣真的跟自己在一起了，还要承担额外的照顾任务。也许两人分开，才是最好的安排。
张亦欢翻起曾经属于鱼欣的那本《圣经》，发现一张字条。不知何时，鱼欣曾用娟秀的字体抄下一段歌词：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该有多好
至今还能在梦中寻到你的身影
就像归家取回遗忘之物
打扫尘封的记忆
四
张亦欢和鱼欣育有一子，所以张亦欢总是下班后早早回家，尽量多陪陪儿子。湾区的疫情来的猛烈，几乎所有公司都转为了在家办公的模式，张亦欢所在的互联网大厂也不例外。
“这样真好，省去了路上拥堵的时间，能更多的陪Mike去附近的公园踢球了。”晚饭后，张亦欢充满爱意的看着儿子Mike，对鱼欣说。
“是啊，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家烘焙了。上次做的饼干好吃不好吃？如果好吃，我下次再做一些。”鱼欣自从开始在家办公，几乎把厨房改造成了烘焙店。Kitchen aid打蛋机，BALMUDA烤箱等厨具一应俱全。
“好吃，就是招来不少白蚁。我再联系人过来集中消杀一次白蚁，真是令人头痛的生物......”张亦欢和鱼欣住的这栋房子，有个面积挺大的院子，虽然方便平时在院子里踢球或者烧烤，但美中不足的是有很多白蚁，这也是湾区房子一个普遍的问题。
“我听说隔壁的小李刚刚跳槽，薪水翻了一倍多，要不你也再准备准备刷题，换一家公司？”鱼欣最近有些担忧家里的支出，有了孩子之后开销增加了不少。为了得到高质量的教育，Mike上的私立学校，学费自然价格不菲。
“我也有这个想法，每天哄Mike上床后，还看一会儿技术书，琢磨着跳到一个待遇更高也更养老的公司。听同事说谷歌给的工资很高，任务却不多。就是面试题目特别难，需要好好准备。”张亦欢表情严肃了起来，去谷歌工作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
一阵胃痛，让张亦欢从梦里惊醒。张亦欢有些气恼，一方面是因为让人厌烦的疼痛，另一方面是疼痛破坏了他的美梦。
张亦欢刚刚梦到在星巴克度过的那个仲夏夜，他在鱼欣转身的时候叫住了她，而不是放任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