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科幻丨观测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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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合上了刚刚在书店买的《如果我的头脑正常》，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机，皱了皱眉头，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31了，距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盯着手机的待机画面又想起昨天那通电话。
昨天晚上我们公司要紧急上线一个APP。我们加班到了很晚才下班，新来的实习生晓兰也在一起加班，下班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了，同事A提议让我送她回家，我想他应该是看出来我对晓兰有些好感，正当我在心里暗暗称赞到“果然是个好兄弟”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显示在手机上，我的手按在接听键上，停了半秒，还是滑了过去。
“喂，是骇鸣吗？你听我说，你先别挂我电话。”
果然，是她，我抬头看向晓兰，晓兰似乎有些刻意地看着地板，低着头，微微鼓起了脸包，背着手，用脚尖戳着地板。我一脸歉意的向晓兰指了指手机，晓兰点点头示意让我去接电话。
我移步到稍远的地方，看向晓兰，她依旧是低着头用脚尖戳着地板，在等我打完电话，我想这个距离她应该听不见吧。
“唔，有事吗？”
“我明天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要不要见她，她是我的初恋，我和她是在大学里在一起的，当时一切都很甜蜜，直到有一天她说她要去寻找自己的未来了，无情的离开了我，因为初恋，让我悲伤欲绝，且至今未再谈过恋爱。我叹了口气，还是约了和她明天下午6点钟矢量咖啡见。送晓兰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车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我说送她到楼下，她说不用了，就独自回去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她是不是生气了？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自动锁屏了，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按了按眼睛，听到后面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向我靠近，我有些紧张，稍稍将背挺直，那人越过我径直走到斜对面坐下来，不是她。我不禁松了一口气，食指开始不安的敲打着咖啡吧的桌子。正准备再次打电话催促她的时候（虽然之前也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这时候对面本是空无一人的棕色皮质沙发，因为有人坐下来而发出了难听的声音，她来了。我放下手机，抬起头来，本想责问她为什么迟到那么久，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又把话咽下去了，原本一系列的幻想瞬间破灭了。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故作轻松的问到
“已经好几年了，”她拨了拨刘海，“你呢？还没结婚吗？”
“还没呢，还没遇到合适。”我叹了口气说，“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能找谁聊，又刚好看到了你发的推文，所以我就想着来见见你，聊一聊，或许能成为你的素材呢。”
“原来我那寥寥无几的粉丝里有你啊？”我害羞的抓了抓头，前段时间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创立了一个公众号，没几个粉丝，完完全全就是在自娱自乐，最近写的一篇是以她为原型写的一篇短篇科幻小说，想到她看到了这篇文章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那篇写的不错，尤其最后那句，‘如果能观测到更远的未来，你是否还会选择和我分开吗？’很有感触，就是看到这里，才让我想和你聊聊我先生的故事。”
“您好，您的咖啡。”服务员将她的咖啡端了上来。她凑近咖啡闻了闻，抬头看向我眯起了眼睛对我笑了起来，“曼特宁半糖不加奶啊？”服务员看了看我，回答到，“是的”。
我又羞愧地挠了挠头，心里想着自己真是没出息，人家结婚那么久了，还记得别人的喜好。我将桌子上的手机转了个方向，送话器朝向她，按下了录音并对她做了请的手势。
“请开始你的故事。”
二
听着可能有点荒谬，我先生他其实偶尔会看到未来。
还记得那次吗？就是我想让你陪我去参加闺蜜的生日聚会，但是你说你们实验室忙，没空去，我就一个人去了。生日聚会上，除了我那寿星闺蜜，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他们唱歌，突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环顾四周寻找着这种感觉的来源，似乎是在KTV的另一边的角落里，有个男生，好像是在？盯着我看？
“嗯？请问，我们认识吗？你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忍不住好奇，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那个男生看着很干净，有些帅气，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嗯？”我意识到这是很老套的搭讪方式，对他的好感低了几分，正准备起身离开。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未来？”
“未来？什么未来？”我回过头去问到，又坐了下去。
“我们的未来，教堂，牧师，绿色的草坪，洁白色的婚纱，美丽动人的你，幸福的我们，以及无数人的祝福。”
“还不错，挺会撩人的，不过对我没什么用。”虽然我这么说着，但是我看着他帅气的脸脑补了一下，还是暗自心动了一下，好感又回来了几分。
“你不信我能看见未来？”
“傻子才会信。”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一会端水的服务员会不小心把水洒在你闺蜜身上，因为这个你闺蜜和服务员吵了起来，还有，一会你闺蜜切蛋糕的时候，切给你蛋糕上有两颗草莓和一个‘乐’字。”
这个时候服务员进来倒水真的不小心把水洒到我闺蜜身上，她和服务员吵起了起来，有人上来劝架，提议切蛋糕。在吹完蜡烛之后，开始切蛋糕，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切蛋糕，结果她给我的那一份真的有两颗草莓和一个‘乐’字。
他看着我手里的蛋糕，有些得意地说到：“怎么样，相信了吗？”
“相信了，相信你绝对是个花花公子，你可真了不起，为了追我能废那么大心思，你是怎么买通服务员和我闺蜜的？”
他一脸无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好像在努力思考什么，汗从他额头流了下来，他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他对着我说：“走，出去，现在。”我好奇的跟着他走到KTV门口。
“3，2，1。”他打了个响指，忽然漫天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我在漫天的雪花中，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说的未来。
“唔，所以你后来有问过你闺蜜也没有和他串通吗？”
“有啊，闺蜜说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她当时以为是哪个朋友带来的，更别说串通了。”
三
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曾经问过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未来，还是只是用来骗骗小姑娘的手段，他轻轻抓着我的肩膀，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真的能看到未来，我只要闭着眼睛努力的告诉自己我要看到未来，未来就会显示在我眼前，但也不是每次都会成功，而且成功看到的未来，有时候只是零碎的画面，有时候又是很长很长的电影，那段时间我看到的全是你，那些幸福未来好像已经发生过了一样，可以这么说我还没遇见你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我虽然还半信半疑，但想到他描绘的美好的未来，我不禁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后来，他偶然看到了未来的福利彩票的号码，一口气买了十几注彩票一夜变成了千万富翁，后来我和他真的就如他描绘的未来一样，教堂、牧师、草坪、婚纱、无数人的祝福以及幸福的我们，他所承诺的，都实现了，我们就这样结婚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开始相信他或许真的能看到未来。
我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幸福。回想起我前几年看过那个新闻，一名男子中了十几注彩票，一夜暴富，他的领奖照片并没有打马赛克，我记得，确实，长挺帅，至少比我帅。她又说道。
那时我感觉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我躺在他的怀里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我们老了白发苍苍的相互搀扶的样子？”
“我很久没再看到过未来了，但是我想现在，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再窥探未来了，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未来。”
没过多久，我怀孕了，但是当时我身体不太好，有些担心孩子能不能顺利的出生，生下来健不健康，我对他撒娇问能不能看到孩子的未来。他朝我肚子的方向，闭上眼，一副努力的样子，然后睁开眼睛说：“放心吧，一切顺利，孩子很健康，长得像你。”
我怀疑他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我故意问到：“是吗？那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给它取了什么名字啊？”
他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这……这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重要吗？名字的话我都想好了，要是生男孩就叫嘉成，女孩就叫嘉昕。”切，果然，什么都没看到。
“我倒是希望是女孩。”我知道他明明喜欢男孩，故意说到。
“啊？为什么啊，生男孩不好吗？为什么要讨厌嘉成啊？”
我扑哧一笑，说到：“因为我希望以后女儿可以加薪啊。”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所以后来生的是嘉成还是嘉昕啊，她眼神突然黯淡，一副哀伤的样子地看向我，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喝了口咖啡她继续说道。
预产期的前一天，他炖了鸡汤来医院看我，“今天我专门跟阿姨学了炖鸡，亲手炖来给你吃，来，你尝尝。”他打开饭盒，用勺子喂着我喝。我喝着鸡汤，对他说：“老公，你能不能再试试看看能不能看到未来啊，这几天就是预产期了，医生说我状态不是很好，我有点害怕。”
他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我嘴边说：“好啊，你先把汤喝了，我一会试试。”我把鸡汤喝完，催促他赶紧看看，他一脸无奈摇了摇头看向我的肚子，闭上了眼睛。突然他的表情扭曲，满头大汗，我抓着他的手摇了摇，着急地问：“老公，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他睁开了眼，看着我愣了两秒钟，突然大笑到：“哈哈哈哈哈，你看你把你给吓得，我看你紧张逗你玩呢，和以前一样，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松了一口气，生气的说道：“真是的，吓死我了，一点都不好笑，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说完我感到一阵剧痛，感觉让老公说：“老公，快，快叫医生我好像要生了。”他正看着我的肚子发呆，突然晃过神来，出门大喊：“医生医生……”医生把我推进了产房，先生在后面跟着，我看着他的表情很凝重，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担心我。
她说到这，被背后的一声“妈妈”打断了，我转过头来，看到一位老婆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她站起身来，说：“妈，我不是让你等我一下吗，我和老朋友聊聊天一会就回去。”
她把小女孩牵过来对着她说：“来，叫叔叔。”小女孩见到生人满脸害羞，轻轻的叫了一声叔叔好，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小女孩笑到：“小嘉昕你好啊。”她笑了笑，牵着小嘉昕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我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哈，那个，我要先回去了。”
然后她小声地对我说：“那是你女朋友吗，她，好像对我有些敌意。”我转过头去，看到竟然是晓兰，晓兰看着我不知所措尴尬的对我说：“嘿嘿，HI，巧了不是。”
四
送她们上车回去后，目送车子渐渐远去，我转过身对晓兰说：“你怎么在这？”，她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我，我就是路过，在窗子外面看到你，本来想和你打声招呼，但看你前女友来了，我不想打扰你们叙旧，就坐在你后面了，谁让你听那么投入，一点都没注意到我，哼。”
我看了看我那个位置，根本从窗外看不到我，她应该是昨天听到了我的电话内容了吧，莫非她对我有点意思，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到我笑，有些生气，将头别过一边自言自语到：“切，见到前女友有这么开心嘛，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
“那个，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我无奈的转移话题。
“肉好了多吃点肉。”她从火锅里夹了一片肉到我碗里，“你说你前女友的老公真的能看到未来吗，他在最后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吧？”
我放下筷子，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提到你前女友的老公，你应该不好受吧。”她有些抱歉又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因为这个，拿出手机打开了一条新闻，“诺，你看。”
她看了看手机，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五
平安夜下午，我给晓兰发了条微信，约她晚上下了班一起吃饭，她在公司楼下等我，看到我出来，有些害羞地向我打招呼，我知道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男生约女生吃饭意味着什么，所以多多少少我也有些害羞。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并肩走到国贸商场下，那里有一颗圣诞树，走到圣诞树下，我加快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晓兰，你听我说。”她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的看着我，圣诞树顶部的星星倒映在她的眼里，嘴唇上涂的唇釉隐隐有些反光，她此刻羞红的脸此刻像是化了最美的淡妆，美得简直无可救药。
我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说：“其实，我也能看见未来，我看见我牵着你的手一起压马路你看着星星我看着你傻傻的模样，我看见你吃我做的糖醋排骨的幸福模样，我看见我们两个吵架的时候我逗你开心你假装生气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的可爱模样，我看见第一次带你见父母时你紧张的模样……”
我睁开眼睛看着手表，数着：“3，2，1。”
飞雪从天而降，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说：“晓兰，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她害羞的把半个头缩到纯白色的长领的毛衣里，隐隐约约的听到她说了一句：“嗯。”然后扑到我怀里，我抱住了她，感受着她的气息，然后向圣诞树上的同事A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牵着她的手，压着马路，送她回家。
“那个雪你怎么办到的？是真的能看到未来吗？明天的彩票开奖号码是什么？”
“那是个秘密，还有，彩票周六不开奖的……”
六
“他朝着她隆起的肚子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看到未来，这次，他看到了，他看到她平安的生下了龙凤胎，也看到了，他和一个小孩倒在了血泊中，她抱着嘉昕痛哭流涕。渐渐地，他疯了，变得敏感起来，害怕什么时候自己就死了，稍微一点动静，他都会尖叫起来。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会怎么死，无异于比死亡本身更恐怖，他再也坚持不了了，带着嘉成，从窗子边一跃而过，最后的画面，与他当时所看到的，一摸一样。如果能观测到更远的未来，他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我敲下最后一个字，按下了群发按钮，揉了揉眼睛，合上了我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