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The Thing from the Blasted Heath
拉姆利序言:如果我必须选择一篇最喜欢的作家的我最钟意的小说,那将是在杰克·万斯(Jack Vance)的奇幻小说《濒死的地球》和HPL的恐怖小说之间:一个特别艰难的抉择。然而,如果我们把主题限定在恐怖题材上,那么我知道我将不得不投哪种票:我将不得不选择H.P.洛夫克拉夫特,他的小说将是(请原谅我的英文拼写)《星之彩》;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本卷而言,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彩》并不是一篇神话小说!你不会在其中找到一次克苏鲁的提及,或神话众神中任何其他神或恶魔的提及,也不会找到我们所习惯的那些黑暗传说的书卷的标准主题,更不会有任何其他东西将其与克苏鲁神话联系起来,或许除了它的新英格兰位置。我提到的矛盾之处在于,在我写作的第一年——确切地说,是1967年9月——我是如此沉浸在神话传说中,以至于我写下了《来自枯萎荒原之物》,作为对HPL和那神话的致敬。的确,这是一个边缘的神话故事,但神话中的一切,它经历了在精装书中印刷,在1971年的《黑色召唤者》中,我在阿卡姆之屋的第一本小说集。
我曾经吹嘘作为大英博物馆之外最杰出的病态可怕的奇物收藏品,如今不复存在了——而我仍然无法入眠。当黑夜那鬼鬼祟祟的阴影渐渐弥漫在荒原之上,我锁上门,插紧门闩,透过窗户恐惧地窥视着庭园里那个微弱地发着光的地方,带着它自己令人费解的光芒,周围新长出来的草已然泛黄枯萎。尽管我不断地撒下种子和面包屑,从未有飞鸟冒险进入我的庭园,甚至没有蜜蜂拜访果树,我的果树变得不结果实、垂垂将死。老卡特莱特(Old Cartwright)再也不会在傍晚时分来到我家,在令人昏昏欲睡的火光中闲谈,或与我分享他自家酿制的葡萄酒;因为老卡特莱特已经死了。
我已经写信给我在新英格兰的朋友,是他把来自那枯萎荒原的那株灌木寄给我的,警告他不要再去他曾经为我去过的地方冒险,以免他有相似的命运。
从我第一次读到枯萎荒原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不能休憩,直到在我的收藏品中有它的某件东西。我在新英格兰找了一位笔友,与他建立了牢固的友谊,然后,当我通过各种手段使他对我心存感激时,我派他到枯萎荒原执行我的吩咐。那片区域现在是一座水库,位于女巫出没的阿卡姆城西部的山谷之中,但在人们淹没那片灰色孤寂的荒原之前,它宛如一个巨大的病疮,躺在森林和田野中。它并非一直如此。在细细的灰色尘埃到来之前,这里曾是一片肥沃的谷地,有大量的果园和野生动物——但那一切都是在奇怪的陨石出现之前。疾病随着陨石而至,然后是尘埃。从那片区域走漏出来的怪异故事多种多样,还有虚构或迷信,尽管它们可能是或可能不是事实,使得人们不会喝那座水库的水。它被一种科学未知的毒素所污染,那毒素带来了疯狂、谵妄和逗留不去、摇摇欲坠的死亡。整个山谷已经被带刺的铁丝网围栏封闭起来,它的周边密集地竖立着警告公告。
尽管如此,我的朋友还是爬上了那些围栏,冒险深入到那个地方闹鬼的中央,到了湖水最边缘,在那里他挖开了腐烂的泥土,然后带着我的战利品离开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那东西就在来我这的路上,看到它之后,我能很容易地理解他急于摆脱它。我甚至不能为那东西命名。我怀疑是否有人能给那株灌木命名,因为它是奇怪辐射的产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不为人所知。它的叶片是可怕的、混杂的东西——厚实的、蔫软松弛的、白色的,犹如一个生病孩子的手——它细长的树干和树枝可怕地扭曲着,满是怪异的脉络。当我把它种在我的庭园里时,它处于如此衰弱的状态,以至于我认为它不会存活。不幸的是,我错了;它很快就开始了郁郁葱葱的生长,老卡特莱特来拜访时,经常小心翼翼地用手杖戳它。
“那天晚上你在烧什么?”一天清晨他在庭园里问我。“我从我的窗户上看到了光亮。看起来像是你在烧老胶片或其他东西!古怪的是,看起来是银白色的火焰。”
我对他的话语感到困惑。“燃烧?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你在哪里看到的火焰,哈里?”
“就在庭园里,或者我是这么认为的!或许只是你的火焰反射在那窗户上的光。”他朝房子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朝那株灌木吐了口唾沫。“似乎就在那东西所在的地方周围。”他走近那灌木,用手杖戳了戳它。“正在变饱满,不是吗?”然后他转过身来,奇怪地望着我。“确实不能说我喜欢那东西。”
“这只是一株植物,哈里,如同其他植物一样,”我回答道。然后,经过事后回想,“好吧,也许不完全像其他植物。它看起来很丑,我承认——但它完全无害。我惊讶于你不喜欢它。你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死亡面具或我得到的其他东西。”
“它们没有手臂,”他说。“怪异的玩意儿,没有别的了——但你不会撞见我把那东西种植在我的庭园里!”他用他那种意味着‘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的方式对我咧嘴笑了笑,然后说道:“不管怎样,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贝尔先生?飞鸟不在上面停留的是何种灌木,嗯?” 他锐利地瞥了一眼那株植物,然后看向我。“我甚至从未在它上面看到过一只麻雀,我没有......” 他又吐了一口唾沫。“不是我责怪它们,你要知道。我自己也不想坐在那东西上。看看那些似乎永远不会随风舞动的树叶;还有树干和树枝那如同麻风斑一样的白颜色。为什么!那看起来更像一只古怪的、多叶的章鱼,而非一株灌木。”
那时我对我们的交谈所思甚少。老卡特莱特总是充满了奇怪的幻想,当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海螺壳时,或多或少地说了同样的话语。然而数周后,当我注意到那棵来自荒原的树的第一个真正奇怪的情况时,我再次想到了他的话语。
哦,是的!它在那时已经是一棵树了。自从我种下它以来,它的尺寸差不多增加了两倍,几乎有三英尺高。它长出了许多新生的、灰色斑驳的枝桠,由于它的树干和下方的树枝已经变粗了,在树的枝干那被水淹没过的纹理映衬下,那些古怪地扭结着的黑色脉络格外显眼。那一天,我不得不阻止老卡特莱特对它的纠缠。我原以为他的手杖只是有点重,因为毕竟这棵树是我的收藏品中的展览品,我不希望它被损坏。
“在夜里发光的是你,不是吗?”他问那东西,一边将其戳开。“就是你在发光,就像黄毒蕈那样!我昨夜来到这里,贝尔先生,但你已经在床上了。然而我再次看到你的庭园里有一道火焰,但那不是火焰——是它!”他更用力地戳着那棵树,事实上是在摇晃它。“这是什么树?”他问道,“什么树飞鸟不会坐在上面,什么树夜里会发光,嗯?”这时我生气了,告诉他别管这棵树。
老哈里有时脾气会很坏,他怒气冲冲地朝他的小屋方向走去。我走回到房子,然后,考虑到我对这个老伙计或许有点太粗暴了,我转身去叫他回来喝酒。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就注意到了那棵树。上帝为我作证,那东西正在追赶老卡特莱特,犹如一条被拴住的狗正在追赶一只猫。它的白色叶子全部直直地伸展着,如同许多可怖的手,指向他的方向,而且那树干真的弯向他离开的身影……
他是对的。那个夜晚我特意熬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棵树确实在夜里发光,它自己发出一种奇怪的、银白色的圣艾尔摩之火[注]。就在那时,我决定除掉它,而且第二天清晨我在庭园里发现的东西确实敲定了这件事情。
[注] St. Elmo’s Fire,圣艾尔摩(Saint Elmo)也被称为Saint Erasmus of Formia,一位基督教圣徒和殉道者,被尊为海员和腹痛的主保圣人。早期海员于狂暴雷雨间见到桅杆顶端那火焰般的蓝白色闪光时,皆归论于其显圣庇佑,圣艾尔摩之火由此得名。
我不认为那时的那光亮真的困扰到了我。正如老哈里自己曾说过的,某些毒蕈在黑暗中会发光,我知道一两种苔藓也同样如此。甚至更高级的生命形式——例如许多深海中的鱼类——因具有自己独特的照明系统被人所熟知,而浮游生物甚至处于海洋表面也会发光。不,我确信那光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清晨发现的是别的东西!因为上述任何一种生命形式都无法做到我认为那棵树在那个夜晚以某种方式做到的事情。
在我踏入庭园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了那东西可怕的生机勃勃的枝繁叶茂。它看起来完全……更强壮了,而且叶子和脉络似乎相较往昔有了更深的色调。我是如此地被植物的变化所吸引,以至于我没有看到那只猫,直到我几乎踩到它。它陈尸于那棵树脚下的草丛之中,当我用靴子将其翻过来的时候,我惊讶于它并不僵硬。这只动物显然已经死了,只剩下皮肤和骨头,而且……
我跪下来仔细检查那具小小的、毛茸茸的尸体——感觉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那只猫的尸体并不僵硬——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变僵硬!
那具反常的尸体里面只有骨头;靠近观察,我看到小嘴、鼻孔和肛门出口都可怕地支离破碎了。当然,可能是一辆汽车曾经从这只可怜生物的身体上碾过,把它的内脏(我不寒而栗)向外逼出;但话说回来,谁会把那具尸体扔到我的庭园里呢?
然后我注意到另一件事:那树脚下到处都是可疑的矮小的鼹鼠丘!现在,我询问自己,鼹鼠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肉食动物了?或者它们也许曾被那尸体的臭味所吸引?奇怪的是,要是我能闻到它的气味,那就太糟糕了!不,这是只新近死去的猫。
当然,我之前曾研究过那棵树,但现在我对其进行了一番真正彻底的仔细检查。我想,在我的脑海里,我想到了我的维纳斯捕蝇草[注]——但无论如何我无法将这两个物种匹配起来。这棵树的叶片并不黏湿,我知道一些肉食植物的叶片是黏糊糊的,而且它们的边缘没有尖刺或合叶状结构。这株植物似乎也没有必要的排水器官来做我所担心的事情。这东西上根本没有尖刺,而且据我所见,它没有一点生理上的毒性。
[注]Dionaea Muscipulas,维纳斯捕蝇草的拉丁学名,一种原产于美国东南部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叶片边缘的刺毛宛如维纳斯的睫毛,故英文得名Venus Flytraps
那么这只猫曾发生了什么?我自己的猫,一位多年的好伙伴,早在我听说那片苍凉颓败的荒原之前就已经寿终正寝了。我曾一直打算再养一只。现在我很高兴我未曾这样做。我不了解这只动物是怎样殒命的,但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我不能再忍受我的庭园里那来自荒原的亵渎之物了。无论是否是收藏品,它都必须离开。
同一天,我走进马斯克[注],给处在伦敦的一位植物学家朋友打了一通电话。就是他把捕蝇草卖给了我。我把关于我的树的一切都告知了他,在我向他保证我不是在开玩笑后,他表示他将会在周末过来看看它。他告诉我,如果这株样品同我描述的一样,他将非常高兴得到它,并会保证我在这笔交易中不吃亏。
[注]Marske,英国英格兰北约克郡的几处村庄,可能是Marske,Richmondshire或New Marske或Marske-by-the-Sea
那是在星期四,我愉快地从村庄回家,相信着到了星期天,我将会摆脱那来自枯萎荒原之物,那些鸟儿将再次在我的庭园里欢唱。我那时甚至做梦都想不到,星期日之前将发生一些事件,那将使我始终无法再一次愉悦起来,或者就此而言,始终无法再一次安睡。
那天夜晚,我患上了糟糕的头痛。我饮下两杯优良的白兰地,相较以往更早地就寝。在我入眠之前,引起我注意的最后一件事物是那庭园里的银白色微光。外面的景象如此普通,以致于我惊讶于在老哈里·卡特莱特让我注意它之前,我未曾留意过它。
我的苏醒是完全令人费解的。我发觉自己面部朝下平躺在前门外的庭园小径上。我的头痛已经加剧,直到我颅骨内犹如杵锤击打一样砰砰作响。
“到底是什么……?”当我茫然地环顾四周之时,我大声说道。显然,我曾被门阶上的挡风条绊倒了;但我一开始怎么会到那里呢?
于俯卧的姿势我向庭园里的那棵树望去。我摔倒在小径的砂砾上的咔嗒声一定已经惊动了那东西。它正用如同它曾对老卡特莱特展现出的那种恐怖渴望向我的方向努力。我痛苦地站起身,当我转身进屋时,看到那棵树已经摇摇晃晃地偏离于我,指向那条老卡特莱特住所方向的道路。
“这东西怎么了?” 我感到疑惑,进屋然后又把门紧锁。我坐在我的床铺上,试图弄清楚这一切。谢天谢地,有挡风条!我整个夏天一直在威胁着要拆除它,因为我几乎没有一天不被它绊倒。“幸好我没拆除,”我喃喃自语道,不知不觉地轻描淡写这事实。我的意思仅仅是,如果人们看到我在午夜只穿着我的睡裤走在乡间小路上——哎呀,这简直不忍想象。马斯克的村民可能已经因为我的收藏而认为我有点古怪了——老哈里有时是个爱说闲话的人。
那个夜晚非常平静,几乎没有一丝微风扰乱那温煦的空气。就在这寂静被打破时,我再次醒来。我听到庭园的铁门被砰地关上了。对这夜晚的打扰极其不满,我从床上跃起,猛地推开窗户。老卡特莱特就在庭园里的树旁。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瞪着那东西,那东西正以那种可怕熟悉的方式向他倾斜。
尽管我惊讶于这位老伙计在外面那里,留意到他只穿着男用长睡衣,这让我倍感惊讶。可能他也在梦游?似乎如此。我张开嘴想要呼唤他——然而正巧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我看到了某个东西,那东西使我的气息呼呼地从双肺里抽出来,因为我的身躯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惊骇的极度痛苦中收缩。
那株植物根部周围的地面发生了某些事情!我首先想到的是,来自荒原的那畸变怪物的树干周围和老哈里的双脚附近都涌现出了许多鼹鼠丘。
我的理智由于极度的恐惧而变得麻木,当我跌跌撞撞地从窗口走开,步履蹒跚地穿过房间时,一种喋喋不休的邪恶握紧了我的大脑。我试图哭喊与尖叫,但我的喉咙似乎完全麻痹了。抛开那棵树怪异的机动性以及它的根系在夜间那奇怪的摸索——我最终在老卡特莱特的行为中认识到,这正是我之前那晚的行动的复制!
我醉醺醺地蹒跚着走过门厅到达门口,然后用笨拙、麻木的手指解开门锁。我踉踉跄跄地走进夜色,认识到某个可怕的非自然的事情正在发生,意识到要不是纯粹的好运的话,我可能已经处在那老人的位置上。随着晚风袭来,我恢复了控制,跑到庭园里,对着老人大喊,让他离开——远离那棵树,远离那发着微光的恐怖之物……
他赤裸的双足从那发光的畸形之物的枝桠之下伸出——枝桠皆是向下层层叠叠,覆盖着他的躯体。然后,当我在震悚和难以置信中跪倒时,我看到了那使我的理智扭曲、使我的神经枯萎成这些无用绳结的东西,自那时起便一直如此。
我对这棵树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看待问题的方式是错误的!这东西是个畸变怪物,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辐射引起的突变种。它于地球上不存有相似之物;而我,像个傻瓜一样,试图将其与捕蝇草相比较。那来自枯败的荒原的东西确实从生物中汲取养分,然而它的进食方式与其他大多数土壤中发芽的植物相同——它通过它的根系进食!
那些纤细的根系,以枝桠层叠而下的方式从上面隐藏起来,都生有锐利的刺——对于每根刺都有一个微小的吸盘。甚至在我的注视下,恍惚间,那些邪恶的根系跳动着进入老卡特莱特张开的嘴里......直到他的嘴唇开始在其令人憎恶的内容物的张力下撕裂。
当我看到树干和枝条上的那些脉络开始它们猩红色的搏动之时,我开始尖叫,当那整株植物开始有规律地抽动的时候,带着一种苍白的、淡粉色的充盈,我逐渐进入了一种仁慈的湮没。因为老卡特莱特的整具身躯都在痉挛着、抽搐着,伴着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令人作呕的体内动作——而且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一直瞪着,瞪着……
没有更多可讲述的了。当我恢复意识之时,我仍然是半疯的。在一阵胡言乱语的谵妄中,我踉踉跄跄地走到柴棚,带着斧头返回。我于病态的厌恶中呜咽着,深深地砍过那树干——一下,两下——在一阵无法控制的抽搐中,我看着那棵恐怖之物真正地流血至死!
结局必须亲眼见到才能相信。那邪恶的根系迟缓地从卡特莱特的躯体里退出,颤抖着缓慢地撤回地下,释放出它们对他毫无血色的身躯的可怕的内部控制。枝桠和树叶在病态的死之舞蹈中蠕动和缠绕;那可怖的脉络——真正的血管——脉搏停滞,那整棵树开始向一旁倾斜,因为在它身上发生了一种骇人的瓦解。当它开始在它所处位置肉眼可见地腐烂时,那东西周围的非自然的光亮变得朦胧暗淡。那株地狱植物迅速化成的堆肥很快开始散发出彻底腐败的恶臭,迫使我拖着老卡特莱特的尸体向后退去。
我突然停在庭园的围栏旁,呆在那里,簌簌发抖着,盯着庭园里那迅速变黑的一堆东西。
当那光亮最后完全消失,那棵树只剩下一汪恶臭的、黏稠的、漆黑泛着微红的泥潭之时,我注意到拂晓那第一道光芒已然照亮了苍穹。就在那时我有了我的打算。那恐怖已经超越了我的极限——我想做的一切就是忘却——我知道当局永远不会相信我的故事;我并不打算去讲述它。
我在那株植物所在的恶臭的地方生了一堆篝火,当远处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我点燃了那堆树叶和枝条,站在那里,直到草地上唯有一片烧焦的斑块表明了来自荒原的那株恐怖之物曾经兀立在那里。然后我穿上衣服,走进马斯克,来到警察局。
无人能够完全解释老卡特莱特身上血迹的缺失,以及他的嘴部和其他——体内的——损伤,后来的尸体检查表明了这一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古怪”了许久,最近还被听到他公开谈论“夜里发光”的东西和用许多手代替了叶片的树木。每个人都已经知晓,他似乎将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死去。
在我向警察作了我的陈述之后——关于我如何在拂晓时分于我的庭园里发现老卡特莱特的尸体——我又给伦敦打了一通电话,告知我的植物学家朋友那棵树已经在庭园的火灾中被毁。他说这很遗憾,但并不十分重要。他必须要赶夜间飞机去南美地区,要离开数月。
但那不是故事的完全结束。我所涉及的一切都发生于旧年夏季。春天已至。飞鸟们仍然未曾回到我的庭园,尽管每个夜晚我紧锁房门之前都要服用一粒安眠药,但我无法入眠。
我曾想在摆脱了我剩余的收藏品时,我也许也会扼杀关于曾经兀立于我庭园中的那东西的那段记忆。我错了。
我送走了来自波利尼西亚群岛的海螺壳,打碎了我从曾经矗立着罗马废墟的地方的地下挖出的颅骨,这不起作用。让我的维纳斯捕蝇草死于缺乏独特的营养,这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我那些来自非洲的魔鬼鼓和死亡面具现在连同来自慕亚阿弗斯[注1]的祭祀长袍一起存放于沃比博物馆[注2]的玻璃下面。我收藏的皮克曼、钱德勒·戴维斯和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的十幅噩梦画作现在属于一位狂热的美国收藏家,我也把我全套的坡的作品卖给了他。我已经熔化了我的冰岛陨石,并与来自印度的那铭刻着可怕字样的银质小雕像永远地分离。那来自废弃的格哈恩[注3]的未知水晶的银色断章在它们的盒子里无人问津,我在拍卖会上卖掉了我所有关于地球的古老疯狂的典籍。
[注2]Wharby Museum,位于约克郡。在拉姆利《和瑟西岛一同崛起》一文出现过
[注3]G’harne,位于现在的埃塞俄比亚,一座古老的传说中的失落之城,旧日支配者修德·梅尔曾被封印于此。如果《格哈恩断章》是可靠的话,格哈恩古城于三叠纪期间建成,断章本身也能追溯到这个时期。拉姆利在《泥泞之境》(Cement Surroundings)一文中写道“当格哈恩那高耸入云的城墙第一次向破晓前的天空竖起它们的巨石雕塑时,人类的原始祖先还没有孕育。”
是的,那我曾经吹嘘作为大英博物馆之外最杰出的病态可怕的奇物收藏品,如今不复存在了;而我仍然无法入眠。存在某件东西——某个使我保持清醒的恐惧——它使我最近在躺下休息时用锁链把自己束缚在床上。
你看,我知晓我的医生说那是“完全在我的脑海里”的保证是错误的,而且我知晓如果我于某时在那庭园里再次醒来,这将意味着永久的疯狂——或者更糟!
因为那春草扭曲泛黄的地方,在夜里继续发出微弱的光亮。就在一周前,我决定清除那片区域的土壤,但我一把铁锹插入地面,我就确信我看到了某个乌黑的、蠕动的东西——犹如一圈成环闭合的根——迅速蠕动着离开了我的视线!也许是我的幻觉,但我也注意到,在夜深人静之时,我的房间下面的地板有时会嘎吱作响,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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