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的那段时间里住在一个四人寝室靠近窗台的床位上,床位堆放了好几个坐垫和抱枕。我坐在上面可以将宿舍里其他三个人的动作一览无余。
那个位置十分舒服就像是国王坐在王座上俯瞰他的仆人。实际上在很多时候他们也的确乐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过我讨厌那个经常在六点钟就起床的人,他的闹钟铃声总是被设计成闹人的鸟叫。更为令我恼火的是他身上总带着一种混合了纸卷和墨水的味道。每当我闻到这种味道便会从睡梦中惊醒。隔着布满划痕的眼镜镜片他脸上的神情时刻抑郁,靠近他时麻木和呆滞的气息从衣角插入黑色运动裤的格子衫上飘出。在面对另外两个室友的时候他更是常常发出斯哈的诡异声响。他唯一好的一点是经常热情的给我分享自己的零食和地方特产,尽管他只对我这样做,但这依旧无法消除我对他的坏印象。他的生活是那么的规律且死板,就像是每日在生产车间上的流水线那般。
所以我更喜欢另外两个人,他们一开始就和我是一类。他们的床铺在外人看来杂乱不堪,但是在我眼中那里却是最适合睡觉的地方。床单被罩,枕巾桌布扭在一起像一坨混沌,从中散发出睡梦的味道。他们常常和我一起睡到下午,然后熬夜直到天亮。我们都是夜行性动物,盯着电脑屏幕的亮光一边大笑一边玩闹,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继续这样,无论是老师或是宿管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从认识他俩那天我们边一直厮混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我以为我们宿舍这样的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天气晴朗,气候凉爽,宿舍里却拉着窗帘,我本来想独自在阳台上晒晒太阳。但那个人却悄悄的掀开窗帘走到我身边。他推推我的肩膀一边叹息一边坐下,我本想别过头去不理睬他,但是我闻到了烤肠和炸丸子的味道。
我吃着烤肠心不在焉的听着他自言自语。他说的都是些我难以理解的牢骚,什么人生就是艰苦的,什么忍受寂寞是生命的常态,无论怎样明天都会到来。他说的越来越大声,我嘴里的烤肠就越来越美味。直到窗帘被突然掀开,宿舍里一个人不满的说:“你吵吵什么?”声音里还透着些许困意。
他的抱怨声被突然打断,恼怒厌恶在他脸上浮现但是很快便被他压抑下去。他看了我一眼后低下头,低声的说:“抱歉。”
我舔舔嘴唇回到屋内,屋内的那个人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游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那之后我就常常被他们教唆去找他索要吃的。一开始他还只是趁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时偷偷分享他的零食,不过这种行为很快就被另外两人发现了。不久之后整个宿舍都在分享他买来的零食。另外两个人并没有因此怪罪他反倒是共同购买食物加入到这个每日的饭食环节。他从最初的谨慎怯懦逐渐变得敞开心扉,在舍友的劝说下脱掉过去那身灰色调的衣服转而尝试更加亮丽的服饰,花在饭食环节的时间也慢慢变多。后来饭食环节经常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深夜。我们四个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杂七杂八的讨论今天校园里发生的趣事每当聊到有趣的地方时便一同爆发出阵阵的大笑。笑声在深夜的宿舍走廊里回荡,更显得分外欢闹。
我们通常会畅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聊起又一届新生入学典礼上发生的事。
那届新生里有个名校落榜被分配到这所学校里的。他只在这所大学里待了2个月便退学回家了。听和他同一个宿舍的人说,这个人即便是上了大学还保持着高中生活里的作息。同宿舍里的人多次邀请他去参加娱乐活动,他也只是说:“我准备再学一会”然后就拒绝了邀请。尽管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去向,但大部分人认为他一定是回去重读了。
直到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其中那个曾经六点钟起床的人突然遗憾的说:“我觉得我也该去学一会了。”这话打断了原本欢快的气氛,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哈哈哈我忽然笑了起来,见我笑了,很快其他两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多时最后那个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了快乐的饭食环节。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去看过之后的入学典礼。
日子就这样过着,一年一年又一年,很快四年过去了。送走了他们后我辗转于多个宿舍,继续悠闲自如的时光。
“唉,等等,难道你没有考虑过离开校园以后要干什么吗?”我蹲在地上问道。
它舔舔爪子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拜托,我只是一只猫唉,难道你要要求我去考虑明天要干什么吗。待在这里我只要摇摇尾巴就有无数的人送上烤肠,面包,我干嘛委屈自己离开这里呢。”说完它起身迈着懒散且糜烂的步伐朝操场走去,末端发白的黑色尾巴像是一根钓鱼竿似的在空气中摇晃不一会就有3、4个女生围上前来。女生们一边摸着它背部光滑的毛发一边递给它烤肠和面包。它任由女生们抚摸,只有那条黑色的尾巴在身后不停的摆动。
我起身叹了口气,拉了拉背的满满的背包,拖拽着两箱行李走向校门。准备告别生活了四年的校园,正式步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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