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水浒丨宋江：一个没有野心的现实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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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有云：“少不读《水浒》，老不看《三国》”。年少无知，读《水浒》容易上头，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吃亏的都是自己；年老色衰，看《三国》难免后悔，回想平淡无奇的一生，难受的还是自己。
这样说来，我现在既不老又不少，正是读《水浒》看《三国》的好年纪。
以前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水浒传》这样一本写土匪劫道（我不认为这是农民起义，因为压根就没有农民）的书可以成为四大名著，直到看了金圣叹评注版的前言，终于豁然开朗：中国古代文学，以诗文为正统，不太注重对人物的刻画，《水浒传》诞生于叙事文学兴起之后，而施耐庵老先生对中国文学最大的贡献，就在于他成功地在一部作品里塑造了大量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
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宋江。
作为梁山泊的两任带头大哥，宋江跟他的前辈晁盖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说晁盖是一个没有能力的理想主义者，那么宋江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现实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总是受人尊敬，现实主义者往往遭人鄙夷，所以很多人讨厌宋江，说他虚伪，因为动不动就要让位；骂他窝囊，因为时不时想着招安。相比之下，晁盖的形象就要高大得多，人们普遍敬他是条汉子，并对他的死感到惋惜。
这让我想起了《龙樱》里的东大英语作文评分原则，用最基本的句型和最初级的词汇写出来的作文，往往是得分最高的，关键在于，不要犯错误。仔细想想，这种「扣分法」其实无处不在，人们对他人的评价中，包含了同样的道理。
一个人做了很多事，有好有坏，有功有过，但大众却只喜欢揪着他的过错不放；另一个人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地得了个好名声。宋江和晁盖，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我觉得挺不公平的，因为不管对亲戚朋友，还是对国家社会，宋江都比晁盖更有价值。宋江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个比晁盖好的人。
所以，今天我打算用一种现代人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分析一下，宋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理想与爱好
宋江的爱好，大家都知道，喜欢交朋友，而且为人仗义，不差钱。第十八回初登场时，有记载：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
据我个人观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普遍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钱财都不是他们自己赚的。宋江作为一个小吏，俸禄肯定不高，押司这个工种，似乎也没什么灰色收入的渠道，因此他仗义疏财的名号，有一半是靠他爸宋太公的家底撑起来的。
从出身背景来看，宋江和晁盖都是地主阶级，唯一的区别在于：宋江有文化，在城里卷；晁盖没文化，在乡里躺。两个人虽然都喜欢结交朋友，但在晁盖眼里，交朋友是人生理想，为此可以抛下一切；而对宋江来说，交朋友只是兴趣爱好，即便他对朋友们的义气比之晁盖有过之而无不及，交朋友仍然只是爱好而已。
或者说，这是他的一种天赋，在交朋友这个领域，宋江就是那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这也印证了为什么大江南北那么多好汉都以宋公明哥哥马首是瞻，即便是杀了朝廷命官、劫了府库财物的人都敢藏在庄里的柴大官人，到了宋江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弟弟。
至于宋江的人生理想，就写在浔阳楼的白粉壁上：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一个人的心如果是黑的，那么他看什么都是黑的，在黄文炳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卑鄙小人眼里，宋江写在墙上的诗词自然充满了反动言论，但作为一个知晓前因后果的旁观者，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空有一身本领却不得朝廷重用的中年男人的愤懑。
白粉壁上那一片黑乎乎的文字，真正有意义的其实只有《临江仙》的前四句，剩下的内容在我看来，要么是为了押韵凑的字数，要么是酒劲上来吹的牛逼。宋江的人生再怎么不顺，他也是旧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一个没挨过剥削、没受过压迫的人，怎么可能会产生造反的念头？他敢笑黄巢不丈夫，并不代表他就想推翻统治阶级，宋江是个秩序善良的人，在他的世界观里，大丈夫应该为国尽忠、匡扶社稷，举兵造反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所以，宋江郁郁不得的凌云壮志，说白了，就是做官。
做贼与做官
做官没什么问题，学而优则仕，古代人嘛，有点儿文化的都想做官。问题是，做官是有门槛的，光有点儿文化是不够的，得有大文化才行，而衡量一个人文化程度的，是科举。
显然，宋江并不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通经史、懂权谋只是他单方面的自以为是，回到现实中来，没有功名就是没有功名，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做吏。虽然在老百姓眼里，官吏不分家，都是惹不起的大爷，但实际上，官和吏的差距，可能比吏和民的差距还大。第二十二回有记载：
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只是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连累父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不相来往，却做家私在屋里。宋时多有这般算的。
做吏固然不易，但在乱世之中，总归好过做民。宋江是一员干吏，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郓城县上到知县老爷，下到市井小民，都佩服他的能力和为人。只是受当时的制度所限，他职业生涯的高度，也就仅止于此了，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为官从政的理想，注定无法实现。
换成现代人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宋江就像一个学历不高的程序员，通过自身的努力进入了某大厂，摸爬滚打多年终于当上了组长，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不会再有任何晋升的机会了，基层业务主管就是他职业生涯最后的天花板。但他并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带更大的团队、做更多的事情。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不外如是。
即便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宋江仍然对朝廷心存幻想，他虔诚地祈盼着奇迹的发生，但还没等到奇迹发生，灾难先发生了。私放晁盖、怒杀婆惜给他原本平静的生活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换做是别人，遇上这样恶劣的情况，早就上山投奔大哥去了，但宋江只是找个地方躲了起来，静待天下有变。
宋江内心深处是不想做贼的，大碗喝酒大称分金的日子固然惬意，但他并不愿意为此而放弃自己的理想。除此之外，面对他爸宋太公时不时的道德绑架，他也必须顺从，毕竟孝义黑三郎并非浪得虚名。所以当他苟到太子册立大赦天下，杀人的死罪降成了徒流之刑时，便果断听从了他爸的建议，老老实实接受了刺配流放的命运，一路上婉拒了众兄弟救他的好意，放弃了重获自由的机会，历经磨难来到江州服刑。直到被奸人陷害性命不保，晁盖带人来劫了法场，宋江终于意识到，这回事闹大了，不做贼是真的不行了，这才跟着弟兄们上了山。
大多数时候，宋江都是有选择的，但凡还有别的选择，宋江都不会选择去做贼，因为只要不做贼，就还有做官的机会，但命运就是这么的残酷，终有一天，他别无选择。
打工与创业
宋江成为梁山泊话事人之前的故事，用现代人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大概就是：
宋江是大宋厂里的一名基层业务主管，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就爱写写代码交交朋友。他为人仗义不差钱，朋友聚餐抢着买单；身边的人遇到了难处，不管关系熟不熟，都愿意出手相助。时间长了，行业内的人都觉得这人能处，因为有事他真上，瑞思拜。
晁盖是宋江他们部门另外一个小团队的主管，有一天，来了一个叫刘唐的无业游民，跟他说，你们公司服务器上有一批数据，把它偷出来能卖不少钱。这晁盖本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但不知怎的没经住刘唐的忽悠，竟然决定干他一票，于是就找相熟的产品经理吴用商量，吴用说这事有点儿大，还得再拉几个人，于是又叫了几个野生的开发，谋划了一番，把数据偷出来卖了。
晁盖他们倒是爽了，可负责信息安全的技术总监杨志却被害得丢了工作，没多久，偷数据的事就露馅了，因为公司楼下开便利店的白胜忽然买了跑车，可这货之前炒虚拟币亏得连沙县都快吃不起了，钱从哪来的？其中必有蹊跷。部门领导下令彻查，于是抓了白胜，白胜比较怂，一口气把同伙全交代了。
宋江毕竟身处要害部门，提前得到了消息，心说这下可遭了，晁盖是我心腹弟兄，必须救他，于是偷偷给晁盖发消息让他赶紧跑路，同部门的朱仝和雷横平时也跟晁盖有交情，调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公司也没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把晁盖辞退了事。
晁盖离开了大宋厂，找吴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吴用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带着几个同伙加入了一个名叫梁山泊的创业团队。这梁山泊的创始人王伦是个傻逼，半路入伙的CTO林冲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见了吴用，两人一拍即合，联手把王伦踢了出去，让晁盖做了CEO。
梁山泊更换领导层之后，面貌焕然一新，凭借业务护城河的优势，开启了一轮高速发展，没多久，就抢走了大宋厂不少的用户。晁盖看着公司在自己手里做大做强，想起了救命恩人宋江，于是发消息向他道谢，还要往他卡里打钱。
宋江表示心意领了，但钱就不要了，兄弟不缺钱，哥哥一切顺利就好。不幸的是，这段对话被宋江的姘头阎婆惜看到了，这阎婆惜本是个走投无路的人，全靠宋江的帮助才有了份工作，她的势利眼母亲撺掇她出卖色相勾引宋江，这样下半辈子就有了着落，但阎婆惜嫌宋江长得丑，暗地里跟宋江的同事张三搞到了一块，而宋江又是个开发，只爱学写代码，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并没有结婚成家的意愿。在这样复杂的关系之下，阎婆惜猪油蒙了心，竟然想拿聊天记录要挟宋江，宋江哪受得了这种气，一怒之下把阎婆惜打了一顿，母女俩一看亲戚做不成了，索性来了个鱼死网破，事情最后闹到了公司，一来影响不好，二来宋江确实违背了竞业协议，加上张三从中作梗，宋江最后落了个被辞退的下场。
晁盖得知后，立即向宋江发出了邀请，甚至表示要让出CEO的位置，但宋江拒绝了朋友们的好意，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到柴进家串门去了。几个月后，大宋厂高层人事变动，新上台的领导调整了招聘政策，犯错被辞退的员工可以回流了。宋江他爸一听说，马上给宋江打电话，说儿啊快回来吧，还是给大厂打工体面，换个部门咱又是一条好汉，千万别去什么创业团队，你敢去我就敢死。
宋江是个大孝子，挂了电话就跑去大宋厂江州分公司上班了。本想着好好干上几年，把失去的都拿回来，没想到坏人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又掉进了缺德同事的圈套，差点儿把命搭上。关键时刻，又是梁山泊的朋友们出手相救，这回宋江彻底没有后路了，只好签了合同，做了梁山泊的SEVP。
宋江加入后，梁山泊如虎添翼，开启了新一轮的扩张，先后在祝家庄、高唐州、大名府等多个赛道进行了布局，逐渐发展成了大宋厂的有力竞争对手。期间晁盖因为健康原因选择了提前退休，用卑鄙手段挖来的高管卢俊义又不得人心，最终得到全体员工和董事会支持的宋江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成为了梁山泊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CEO。
花这么大的篇幅去回顾宋江的生平，不完全是因为有趣，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通过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让大家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宋江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扮演一个打工人的角色。
与打工人对应的，是创业者。就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一样，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打工人常有而创业者不常有。尽管满足特定条件的人可以实现自身角色的转变，但这种转变并不会轻易发生，一个人在一种角色里的时间越久，就越难以进入其他的角色，因此创业者往往都是连续创业者，打工人普遍都是连续打工人。
打工人与创业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打工人「上面有人」。宋江做了十几年的小吏，给朝廷打工，给皇帝打工，落草之后，又开始给山寨打工，给晁盖打工。在忠义堂石碣受天文之前，宋江一直处于一个「上面有人」的状态，他也过惯了「上面有人」的日子，在他眼里，世界就该是这样运转的。
而我之所以说宋江是个没有野心的现实主义者，就是因为他至死都没能摆脱打工人的身份和心态，至于他所谓的凌云壮志，顶多就是当个知府、知州而已，再往上的事，他就完全不敢想了。时代、阶层、家庭的限制，注定了宋江不会成为一个改朝换代的起义领袖，弄清楚这一点之后，你就能理解为什么他总想要让位、一心受招安了。
让位与招安
说起让位这件事，梁山泊不止宋江一个人干过，第一个有此想法并付诸行动的，是林冲。林冲的背景跟宋江很像，都是基层公务员，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逼上了绝路，同样是打工人，林冲的命运要更惨一些，因此他内心的仇恨也更大一些。
林冲跟宋江一样，也是个没有野心的现实主义者，他的要求很低，低到有条活路就行，所以杀了王伦之后，作为当时山上战斗力最强的人，他并没有选择取而代之，而是把晁盖扶上了第一把交椅，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让吴用和公孙胜坐在了自己前面。
一个合格的领袖，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能力和野心。林冲虽然打架是把好手，但这两个条件，他一条都不具备，所以他选择过「上面有人」的日子，是明智的。
第二个跟让位有关的人，是吴用，他琢磨的，是怎么让别人让位。作为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从林冲让晁盖，到晁盖让宋江，再到宋江让卢俊义不成，梁山泊每一次让位的背后，都有吴用的影子。吴用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能力上有所欠缺，他的理想只能通过辅佐一位真正的领袖来实现，而这位领袖，就是宋江。
宋江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野心，这既是他自己的遗憾，也是吴用等人的遗憾。作为一个被封建礼教洗过脑的打工仔，宋江做一切事情的大前提都是——上面要有人，无论如何，必须要有人。所以不管贪官怎么横行，盗贼如何四起，宋江始终天真地认为，皇帝是好的，只是奸臣当道，才导致民不聊生。大丈夫应该替天行道，忠义双全，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造反的，只是在家里一个人好无聊，都没有朋友玩，在山寨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梁山泊的。
宋江应该很怀念他在晁盖手下的那段日子，尽管他东征西讨忙的要命，梁山泊大事小情都需要他费心操持，拿着SEVP的工资却干着CEO的工作，但他心里踏实，因为上面有人，他只要尽心尽力做事就好。
所以晁盖的死，对于宋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梁山泊唯一一个在他上面的人，没了。群龙不能无首，团队要度过危机，万般无奈之下，宋江只能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坐上了代理CEO的位子，但他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回荡着一个心愿，就是赶紧找个大哥带我。
我倾向于相信宋江是真心想把头领的位置让给卢俊义的，不然打曾头市的时候卢俊义要当先锋他不会同意的那么干脆，分兵打东平府东昌府时也不会把高手都派到卢俊义那边。当然，促使他让位的原因也未必就是认可了对方的能力，他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退回到「上面有人」的舒适区而已。
但在吴用的算计下，宋江的心愿泡汤了，天罡地煞凑齐之后，CEO前面的代理二字顺理成章地被拿了下去，宋江终于还是成了梁山泊主。
可宋江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一个很多年前就存在的念头重新在他心里蠢蠢欲动起来，他想招安。
早在第三十二回，宋江投奔花荣之前，就对武松说过：
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得做大官。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
宋江之所以能声名远播受人爱戴，仗义疏财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与人结交始终秉持着平等相待的原则和理念，绝不会因为有钱有势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马斯洛金字塔的角度，柴进、晁盖等人满足的只是人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只有宋江对朋友们的关注上升到了归属需求和尊重需求的层面，这才是好汉们对他死心塌地的关键。
宋江应该是真心实意劝武松招安的，彼时彼刻他心里想的，多半是我已经没戏了，但我这兄弟一身的本领，不做大官实在太可惜了。作为一个鬼迷心窍的打工仔，宋江早就在无意之间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兄弟们的身上。
一个创业团队的CEO，上任没多久就策划了一场巨头对自己的并购，站在吃瓜群众的角度，怎么看这都是彻头彻尾的内奸行径，这也是宋江饱受广大读者和观众唾骂的主要原因。
很多人总爱把「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挂在嘴边，对于一些忘了初心的创业者，大众的态度也往往都是一脸鄙夷。但如果一个人既没有改变世界的志向，也没有当老板的野心，多年的打工经历让他深陷大厂叙事不能自拔，从始至终在他眼里这家公司最好的归宿就是被巨头收购，我们还有理由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吗？
招安就是宋江的初心，从决定上山的那一刻起，宋江就围绕这个初心开始了不懈的努力。所以他带兵下山只抢钱粮不害百姓，对烧香路过的宿太尉以礼相待，对前来讨伐的众将领极力招降，成为山寨之主后又树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对朝廷将官出身的头领委以重任，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最后的招安铺路搭桥。
招安对于宋江来说是有很多好处的：首先，曾经遥不可及的理想，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了，以他在梁山泊的地位，归顺朝廷怎么都能混个一官半职；其次，在他的价值观里，这也算是为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谋了条正路，一腔热血报效国家，总好过杀人放火危害社会；最后，受了招安之后，他上面就又有人了，他就可以卸下创业者的重担，不必再费心思考梁山泊的未来，开开心心做一个高薪高职的打工人。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曾经的干吏，宋江看问题自然要比他的兄弟们长远、深刻得多，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梁山泊这种只有战斗力没有生产力的模式是不能长久的。大碗喝酒大称分金的生活虽然美好，但当时的中国毕竟是个农业社会，没有大群养羊大片种地的支持，一切美好生活都只是镜花水月，好兄弟聚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仅仅是一种短暂、脆弱、不稳定的中间状态，命运最终只会引领这伙人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死于造反，要么死于招安。
宋江他毕竟不是一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