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只是一时地填填肚子而已,要想真正的吃饱,烧烤绝非长久之计。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人,自然也不会有做饭的人。有的时候我还蛮盼望有个田螺姑娘什么的——就是田螺妖,不过可别是人身田螺脸。
我摸着和房间一样空空的肚子,脑子里在想家里还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果脯、瓜子,剩下的全是某次过年时剩下的东西,春节一过就再也没有被人动过了。
我在脑子里翻箱倒柜地找,夜晚的饥饿很熬人。我在网站上看着美食视频,本指望着看点视频缓解饥饿,谁知道越看越饿,终于让我下定了决心去卧室以外找点吃的。
为什么要用“下定决心”这个词?因为夜晚的妖怪很多,我不想在自家的客厅里被黑暗中从未见过的妖怪吓到。
储物柜里还有点开封了但没吃完的挂面,算是可以应付一餐了。家中剩了点花生酱,连葱都没有,凑合一顿算一顿吧。
这么想着,我找来拖鞋,同时仔细听着客厅的响动。在离开卧室进入漆黑的客厅之前,为确保万无一失,我站在卧室门口拍了拍手,示意客厅里的众妖我要过来了。黄雨潇替我去探路。她赶走了客厅里面的妖怪,回头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这才走到客厅开了灯。
“你好像旧社会的官僚啊,”她说,“出门还有仆人给你开路。”
她用的词是“旧社会”而不是“古代”,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厨房的灯不是很亮,抽油烟机的灯倒是亮的晃眼。烧水、备料、煮面,一气呵成。煮面不算难事,但大半夜一个人在厨房煮就很困难了。
厨房也是恐怖电影里经常闹鬼的地方。冰箱在灶台正对面,像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大门。我挺害怕冰箱里藏着电锯杀人魔或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的。曾经我一直不敢一个人在厨房待太久,但自从我能看得见妖怪之后,我反而不害怕这些了:打开无非就是看见妖怪呗。可哪个妖怪会躲在那么冷的地方就为了吓唬我呢?
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有黄雨潇。我煮饭的时候她会在餐厅等着我,有她在身边感觉安全许多。都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犬妖亦如是。
我将面端上桌,把大黄抱到了椅子上。大黄乖巧地坐着,盯着碗里的面看。我问黄雨潇:“你吃吗?”
我心说:那你还看的这么入迷?它的眼神充满了渴望,要是往常我就直接倒给它半碗了。
吃了两口觉得有些淡,我又站起身去拿桌子角落的盐。黄雨潇看着我放盐,问我:“有个关于盐的故事,想听吗?”
她明知道我一定想听的,这么问显得很多此一举。我一边搅和着面,一边点头。热气熏得眼镜起了雾,我就把眼镜摘了放在一边。
黄雨潇双手捧着下巴,开始讲故事:“海里有一种女妖,叫做‘妍’,女字旁一个‘开’的那个妍。她们生活在海里,到处游弋;盐工将海水引入盐场,海中的妍就顺着海水也游上来了。因为太阳曝晒,她们都被晒死,尸体渐渐失去灵气,沉淀下来的白色晶体就被称作‘盐’。”
指南翁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你别听她瞎说,这种故事都是妖怪们编出来以讹传讹的。妖怪就是妖怪,对你们而言是没有实体的。”
黄雨潇抢着说:“那么,盐一定是妍的泪水。每天涨潮,妍都会上岸来玩,她们羡慕人类的生活,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海里就想哭,泪水就流入了大海,妍的泪水是咸的,海水也因此变咸。妍只在远离大陆的深水里生活,因此陆地上多为淡水。”
这似乎是另一种版本的故事了。我问她:“陆地上的咸水湖呢?”
黄雨潇一本正经地解释:“咸水湖和妍没有关系。咸水湖的形成就和你地理上说的差不多,真的是因为水域不流通。有的咸水湖形成和妖怪也有关系,但大多数没什么关联。”
指南翁毫不掩饰的笑声从卧室传来。黄雨潇眉头微皱,又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完全遮住了眼睛。她不无沮丧地说:“怎么?我又说错了吗?”
指南翁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对我说:“你学过化学的,盐的成分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有的妖怪自觉伟大,总想把他们知道的东西都和妖怪扯上关系——就像有个国家老想占着我们的端午节一样。”
黄雨潇听懂了他的意思,更加沮丧了:“哦……原来这么久以来,我听到的故事都是假的。”
她很失落地坐在桌子旁边,最终趴在了桌子上,两眼直直地盯着盐罐发呆。指南翁很适时地补了一刀:“关听说有个屁用?有空听那些妖怪吹牛不如自己多读点书!”
指南翁说话一向很尖酸,我听的有点生气。黄雨潇难过地都快哭出来了,我揉着大黄的脑袋以示安慰。大黄用脑袋蹭着我的手,黄雨潇也抬起眼睛看着我,但也什么都没有说。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于心不忍,又从冰箱里找了点火腿肠,全都给她吃了。黄雨潇像是憋着气,最终还是破涕为笑,大黄也一直往我怀里钻。她是个很单纯的妖怪,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被他人话语所伤。
我本想说指南翁几句的,见她这样,觉得似乎也没这个必要了。
我对黄雨潇说:“我觉得听听故事挺好的,幻想不是自大。他不是在说你。”
那个周末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算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过百目赤算是这平静之中的一个波折。虽然此后再也没见过这个妖怪,百目赤的形象老是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几乎只要吃红色的圆形东西我都会想起它,诸如红枣、彩虹糖、红糖汤圆之类的东西在那一段时间里都上不了我的菜单,甚至我喝鸡汤的时候都能被枸杞恶心到。至于妍,我则是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妍应该是第一个我知道名字而未见过的妖怪了。我头脑中浮现出来的妍的形象要么是塞壬女妖要么是迪士尼的小美人鱼,我不知道我国的海妖和外国的是不是长得一样。至于国产妖怪鲛人,我想鲛人是鲛人、妍是妍,两者应该长得不太一样。
我抱着大黄坐在床上,点着外卖的同时搓它的头。看到一个盐焗鸡的时候,我突然又记起了关于妍的问题。于是我问:“雨潇啊,你说妍长什么样?”
指南翁接话了:“你可以去买一本《盛世百妖集》,那是一本关于妖怪的书,堪称是百科全书了。”
指南翁冷笑一声:“连出版社都没有的书能在某宝买的到?”
省图书馆搬迁之前离我家不到十分钟路程,那时候去还是很方便的。我看了看表,才刚十一点,顺便可以吃个饭,于是我就带上指南翁和大黄出发了。指南翁对于我带狗去图书馆表示反感,但我完全是因为不愿意单独和指南翁待在一块所以才带着黄雨潇一起去的。
说是省图书馆,其实也只不过是上世纪的一个四层的小建筑罢了,规模远不如新建的市少儿图书馆大,与同级的省博物馆比更是相去甚远。这样一个古朴的图书馆在绿树掩映之下显得古色古香,倒是很有韵味。图书馆门口的路面铺着鹅卵石,还别出心裁的排成了太极的图案,我也不知道摆这个图案是意欲何为。指南翁说这个图案可以聚拢才气,我本来已经相信了,指南翁却又大笑起来说是逗我玩的,这图案不过是些破石头而已,摆着好看罢了。
我懒得搭理指南翁,让他自娱自乐就好了。我把大黄留在图书馆门口,叮嘱它别乱跑,黄雨潇满口答应了。黄雨潇并不像是一个不听话爱乱跑的调皮鬼,我倒也很放心把它放在这;安顿好大黄之后我又来处理指南翁。对付它也容易,塞在背包里就行了。
如果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来的话,图书馆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但如果以妖怪的角度来看,这里简直是集市,甚至远比街上热闹。在这里,数以千记的书卷灵飞来飞去,像是一群盘旋着的不知疲倦的鸽子或是蜜蜂,乌泱泱地遮住了图书馆天井投下的日光,向来很亮堂的图书馆被他们搞的昏天黑地的。它们中的许多还在吵着架——书卷灵是一种很自傲的妖怪,每个书卷灵都自以为懂得很多,谁也不服谁,这样的一群人凑在一起自然是炸开了锅,吵架就成为了必然的事。它们每个人都掌握着相当数量的知识,在这样谁也不服谁的情况下,各种的思路交织在一起互相争斗,图书馆里简直吵闹地要炸了锅。各位一定在网上见过没有学识又好卖弄的键盘侠之间的口诛笔伐,在这里这种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书卷灵既有学识又好卖弄,一旦吵起架来非得要引经据典完完全全地把对方说的心服口服才行,这样的骂战是史无前例却又每天都在上演的,着实把我震撼到了。图书馆的昏天黑地既是一种现实也是一种比喻。这些书卷灵搞的这里昏天黑地的,把好好的图书馆弄得乱糟糟的,自己却不自知。
我看见书卷灵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也有穿着流行潮牌的,这让我对书卷灵都是老学究的刻板观念有所改观。我和书卷灵穿过既空旷又拥挤的门厅去三楼,无数书卷灵在我们头顶飞来飞去。靠近厕所的楼梯上的书卷灵很少,看来书卷灵们也是讲究的家伙。
背包不能带进古籍室,这让我有点为难。我看了看指南翁,指南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打听。”
说完,他也没有等着我回应,自己就飞进去了。他估计觉得我挺累赘的吧?想到这里,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将背包放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干等。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奇怪,我拿出手机装作查找资料的样子。古籍室门口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一直盯着我,大概觉得我特意坐在门口很可疑。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