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职写作和疫情憋了四年,再加上糟心的工作,今年隐隐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也得出去转转散散心。四月份计划夏天去巴黎塞纳河边晒太阳,后来被更糟心的签证政策劝退,五月份把人憋坏了准备来场说走就走的纽约看戏行,被昂贵、转机又多、航次又少得可怕的机票劝退,九月份觉得不能再拖了,借着与前同事伦敦相见的约定,确定了去英国的计划。做跨国旅行计划的肌肉记忆再次回归,在加班的忙碌中,去而复返的英伦旅行计划渐渐成形。
起初,只是想跟朋友看一场西区版的《汉密尔顿》,再弥补上次没去巨石阵的遗憾,然后顺道再去瞻仰一下托尔金老爷子,如果得闲的话,去看一眼阿尔比恩名字的来源——也是《帝国时代4》中征服者威廉的航船曾经登陆的——多佛白崖。但规划做着做着突然发现,威廉的登陆点其实在萨塞克斯(Susex)的七姐妹白崖附近。此时《极乐迪斯科》的记忆突然乍现,那首《圣桑小教堂》里所唱的“七姐妹”的原型,正是这七姐妹白崖,也就是说圣桑小教堂的原型就在附近!
作为曾与朋友一同在极乐迪斯科ONLY上演唱过这首歌,对它有特殊回忆的我,立刻将这座“苏塞克斯最小的教堂”加入了自己英伦之行的特别目的地,而之后的旅行也证明,这个选择改变了整趟旅行的意义。一场关于游戏、机核与歌的旅程,就此展开……
在经历了连续两天加班到两点,临行前一天又因10月4日英国铁路罢工,修改行程加收拾行李折腾到凌晨五点后,出发当天加完班拖着行李直奔浦东机场。
按照之前的经验,浦东机场是能买到海外SIM卡的,但这次来,以前的SIM卡零售点全都不见踪影,去询问了唯一售卖SIM卡的柜台,得知英国的卡是全欧洲通用的,盲猜是vodafone,在英国信号不一定好,遂放弃。
在机场下好了麦教授与42的《英伦列岛的异乡客》电台,顺利登机,听着关于巨石阵的故事一路向零时区飞去。因为几个月加班和拖延晚睡,时差基本和零时区没啥区别。
因为坐的是国航,直到落地伦敦盖特维克机场时,耳朵里飘的还是中文播报,没有一点出国的感觉,直到边检排起半小时的长龙,看着队伍里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才有了一丝异国他乡的味道。
边检大叔问我的行程,我说4天伦敦,剩下几天在爱丁堡。伦敦大叔一脸故作一脸嫌弃,说爱丁堡,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去那鬼地方,然后笑呵呵地把护照还给了我,顺利入境。有四年隔阂的对比,整趟航程给人一种顺利得出奇的感觉。
在机场等友人的另一趟航班时,终于得空蹭着机场wifi在机核更新了自己的小说 《死线俱乐部》 ,然后反复研究机场的SIM卡,为买30还是20镑的SIM卡比来比去(后来证明,在机场买的30镑的EE卡十分省心)。
与友人汇合后乘火车前往伦敦,买票时,VISA卡双双被Declined,出国前换的英镑有了用武之地。要是听了伦敦友人“我来伦敦三个月全靠信用卡,一点现金都不用带”的劝,估计两个大活人就被困在机场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后来得知是VISA卡的通信线路延迟,无法刷卡的尴尬在之后的旅行中依旧不断重演。)
伦敦的首日行程陪同友人吃喝,比起7年前初到伦敦就在贝克街被淋了个落汤鸡的下马威,这次伦敦的阳光明媚,温柔了许多。在考文特花园闲逛了一个中午后,躺在了苏豪广场的草坪里,忙碌了半年,终于在异国他乡歇了下来。
时逢中秋节,沐浴着零时区阳光的我们,看着手机另一头的亲友们已经开始晒月亮了。中秋气氛在大英博物馆愈发浓厚,三两步就能看到身着汉服的国人,马面裙尤其多。博物馆内,也能不时听到中文从四面八方飘来,时不时有种还在国内旅游的错觉。据说这天博物馆内还有月饼贩售,但没留心错过了。
最有趣的事情发生在印度馆,因为去过印度以及为了写小说做过印度神话的研究,这些经历居然在展厅里派上了用场,当时沿着一尊尊神像为友人讲解哈奴曼、杜尔迦、迦梨、帕尔瓦蒂、湿婆、奎师那,然后讲到吡湿奴的不同化身,这时碰巧路过了一尊萌的飞起的黑色大眼雕像,因小说里专门写过这尊雕像,是大黑天(奎师那)所化身的札格纳特,这名字登时脱口而出,赢得了了友人崇拜的目光。
夜晚饭后,与两位友人一起漫游泰晤士河,看着大大的中秋圆月从泰晤士河上升起,然后在伦敦眼下吃着我从国内背来的月饼,有了一种行程即将展开的欣喜与期许。
明天的行程是下午《汉密尔顿》,早上自由活动。而我,早已经定好了最想去的目的地。
计划去《圣桑小教堂》时,就顺势想到制作《极乐迪斯科》的ZA/UM工作室也迁到了伦敦。在ZA/UM官网上查到公司地址之后,就决定将它列入伦敦的行程。
这一天是周六,8点钟自然醒,却发现这座城市还没醒来,本打算去吃个巨难吃但入乡随俗的英式早餐,再喝一杯“英国瑞幸”Caffè Nero新出的苦杏拿铁(Amaretto Latte,很喜欢Amaretto利口酒的味道,因而所有含Amaretto的饮料都想尝尝),谁想背着朝阳走出去半公里,才意识到走错了方向。索性将错就错,开始了重返伦敦第一趟骑行。
7年前来伦敦时,国内共享单车还没推广,对伦敦街头的Santander Cycles共享单车赞不绝口,但伦敦的骑行体验也是越骑越怕,一是靠左骑行,一是骑行道狭窄,动不动就和机动车并线,甚至要跟双层巴士抢道。但这次,伦敦街头多出了不少新的共享单车。比如被我相中的,在后续几天伦敦旅行中助攻甚多的Lime(这辈子第一次骑电动车就是在2023年,老家的共享单车泡沫破裂后,只剩下共享电动车,逼得人没辙只能刷开了人生第一辆电动车,以全新的速度把老家绕了一圈后,对电动车不再恐惧)。Lime的电动助力车算是我第二次电动车骑行,用脚踏板来驱动和制动,比起电动车双脚没事情做多了一丝安慰效应,整趟骑行体验绝佳,一是潜意识已经完成了靠左骑行的训练,无缝切换,一是几乎全程都有其他骑行者同路,他们变道我变道,他们拐弯我拐弯,他们停下我停下,他们闯红灯我也——总之风驰电掣地从法灵顿骑到了霍克斯顿。在ZA/UM总部不远处吃了一顿评分很高的英式早餐,不出所料的难吃,哪怕做过墨西哥风味改良,英式早餐还是英式早餐,唯一改良成功的就是鸡块了吧。
饭饱后,向着ZA/UM总部走去,这应该是我去过的伦敦最东北头,要是在《刺客信条:枭雄》里已经跑过地图边界丢失同步率了。
这个地方给人一种老工业园区的感觉,正准备深入园区,却发现已经走过了,目的地就在紧邻高架的园区边缘,ZA/UM公司所在地其实是一座公用办公空间,一幢结结实实的大楼,正如其名BRICKFIELDS(砖头地带),一起跟我表演过《圣桑小教堂》的狼总说,“仿佛全世界最好的砖都搬到这里了”。
选在周六来圣地巡礼,其实就没指望能预约进公司拜访,毕竟库维兹和海伦已经离开了ZA/UM,又从谷歌地图上看见ZA/UM的办公室已经“暂停营业”,念想更是打消。但这里终究是主创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许窗外楼下的只砖片瓦会是《极乐迪斯科》的灵感来源。
于是绕着大楼走了一圈,想从周围的一花一木中挖掘出游戏里的痕迹。如果真要跟游戏对应,那这座大楼就是开发了无线电游戏的游戏公司“要塞事故”所在的“被诅咒的商业区”,毕竟在《极乐迪斯科》还叫《复仇女神永不妥协》的时候,工作室的名字正是“要塞事故(Fortress Occident)”。如今,主创被迫离开公司,这里也仿佛一座坟场。
本来到这里,坟场巡礼就该结束了,写字楼大门紧闭,大周六的也不指望能看到啥。但“永远打不开的大门”前有一群人正在排队,我以为他们是在等一楼的咖啡厅开放,索性就跟他们一起等到了九点,一起走进了一层。
进门右手边,是个有一点褴褛飞旋味道的咖啡厅,而左边的电梯大门旁,找到了圣地巡礼中唯一能佐证我来对了地方的实在之物——楼层名录上赫然写着“Disco Elysium UK Ltd”,不再是“ZA/UM Ltd”。
整整一年前的2022年10月1日ZA/UM文化协会解散,也许公司的名字就是从那时变更的吧。
排队的人们似乎是为参加同楼某公司的面试,询问了闲下来的面试官,公共区域仅限楼下,因为门禁和没有预约,坟场寻访止于此处。
在写字楼对面的墙上有一副涂鸦,“ZAYN is BACK”,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ZAUM is BACK”。
结束了圣地之旅,再次骑上Lime。下一站是七年前没能去,事后才知道错过了太多的“伦敦塔”。
之前为了写乌鸦的故事,读过博里亚·萨克斯的《乌鸦之城》,得知了伦敦塔与乌鸦的有趣民俗和历史。
《冰与火之歌》里与渡鸦羁绊颇深的布兰,其名字Bran,就是古威尔士语里的渡鸦,相传威尔士的布兰战死时,要求把自己的头颅带回英格兰,葬于白丘,经过一系列民俗传言,白丘和伦敦塔划上了等号。于是伦敦塔的渡鸦就成为了布兰的魂灵,相传这六只乌鸦倘若全部死去,英国的国运也会衰亡。
在小说创作里串联全世界的乌鸦神话时,我为英国的乌鸦神话选择了伦敦塔的乌鸦与身穿黑红军服的鸦官这一对组合,同时,也对当年时间紧没能去伦敦塔见渡鸦感到深深的懊悔。
从“被诅咒的商业区”出来后,骑车南下,来到了伦敦塔。
一进城堡大门,就看见一位身着黑红军服的风趣鸦官迎客,走上前去与这位鸦官合影,然后很荣幸地告诉他在自己的小说里,也有一位风趣的鸦官。
沿着伦敦塔城墙环绕一圈,远远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停留在伦敦塔里的“布兰之魂”们。一位鸦官正在喂食,而巨大的渡鸦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后来才知道,为了确保渡鸦留在伦敦塔内不飞走,鸦官们会剪掉渡鸦一侧翅膀的部分羽毛,在不伤害它的情况下破坏其飞行的平衡性。这种“守护龙脉”的做法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城墙绕行一圈下来,来到白塔下,把这些硕大的渡鸦好好看了个够。
虽然一早看到了珍宝室前的漫长队伍,但众人趋之若鹜的有形宝物并不是此行的目的,伦敦塔的33.6镑门票,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那几只在鸦舍旁的草地上里踱步的大渡鸦,无形的布兰之魂与英格兰的渡鸦传说,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主要还是自由活动时间不多)。
匆匆结束了伦敦塔之行,骑车横跨泰晤士河,向莎士比亚环球剧场赶去。
离开英国后,突然听起了《六皇后(Six)》这部音乐剧,了解到亨利八世的六位妻子的故事。麦教授的电台里也提到,亨利八世的第二位妻子安妮·博林,正是在伦敦塔里被囚禁和砍头的。虽然留下了遗憾,但也有了下一次伦敦之行的念想。
中午赶到莎士比亚环球剧场,谁想参观是早上9点半开始,我早已错过,想要一览《好兆头》电视剧里的剧院除非买票看戏,但我下午要去看《汉密尔顿》,只能作罢。步行走回泰晤士北岸,沿着河边骑行,一路向大本钟骑去。
这日余下的行程都是集体活动,与本文主题几乎无关,按住不表。
夜晚回酒店时路过了丽兹酒店,关于它的故事,会在后面讲述。
疲惫地步行回酒店,两脚酸痛,又走了三万步,然而明天前往圣桑小教堂的大考验还等着我。
每次来英国,都会有意安排一次关于某首歌的旅行,2016年为了司各特爵士作词,Loreena McKennitt演唱的The English Ladye And The Knight,跑去了哈德良长城西端的卡莱尔城堡,而这一次所为的歌是《圣桑小教堂》。
2021年的时候遭遇了一次感情重创,最艰难的日子里,是靠一遍遍地听《圣桑小教堂》捱过来的 。两个月后,迪斯科的同好在上海举办了极乐迪斯科ONLY同人展,遂与乐队“狼吟诗人”的友人们一起出cos演唱了《圣桑小教堂》,唱得很丢人,但效果很满意,对于爱而不得的人又放下一些,对于《圣桑小教堂》的羁绊又深了一分。
所以在做英国旅行计划时,一想到能去圣桑小教堂的原型,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随即展开路线规划。可一看地图傻了眼,苏塞克斯的这座“好牧人教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这地方得花半天功夫,当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打uber也要打到这里来。
在与友人的“会师大不列颠”规划群里,申请了一天自由活动,说要去看游戏里的教堂和七姐妹崖。谁想身在伦敦的友人第二天正好要去七姐妹崖,游完回报说,地方很美,值得再去,就决定带我们再去一次。期间两位友人本来说要陪我一起去找小教堂,可听说要徒步往返三个小时,遂放弃。
规划时,我又扫了扫周边想去的地方,《帝国时代4》开场,黑斯廷斯战役中哈罗德国王战死的巴特尔修道院(这地方真的就叫Battle)也在南部,正好又是半天。但这趟三角路线行程有个问题,要么带着行李逛一天,要么先去Battle放行李,再去小教堂,再回Battle,期间往返5小时。思前想后,决定放弃,还是不带行李,早上从伦敦直奔小教堂,下午Battle,然后从Battle回伦敦,然后又在伦敦追加了一晚近3000块的住宿。
这趟行程里最纠结的还是交通问题,玩偏远的地方没个车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开车30分钟的路,公共交通得折腾两个小时,还不知道荒郊野岭能否打到uber。
没想到,最后被伦敦友人“大力纾困”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当天还计划去Battle,直接定好了第二天去白崖附近伊斯特本的火车票,往返的。得知这个“惊喜”的时候我是懊恼的,诺曼征服塑造当代英语的“时空特异点”,这次可能去不了了,但事后回想,若没有这一遭,萨塞克斯之行也不会如此完美。
周日一早,我们从法灵顿坐地铁到维多利亚站,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Caffè Nero的苦杏拿铁,但也就是有点点苦杏味,与期待的Amaretto利口酒味道还是差了一截。咖啡还没喝几口,车站警报大作,整座车站的乘客和店员都撤出了火车站。第一次遭遇此事的我和另一位友人还有些新鲜,但在伦敦的友人已经习以为常。
不一会儿,警报解除,一群人乌泱泱回到车站继续等车,咖啡店的工作人员熟练地打开店铺门锁窗锁,继续营业。后来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站台上发现了一个无人认领的箱包。
前往伊斯特本的火车一路顺畅,从火车站出来直奔海边,路上本想尝尝英国的肯德基,奈何还没营业。于是坐在海边吃着薯片,看着波光粼粼的英吉利海峡,等着旅游巴士的抵达。
上旅游巴士时,Visa卡又不出所料地掉了链子,还好已经料到会有幺蛾子,塑料钞票已经拿在手中。
前往七姐妹崖的旅途畅快无比,晨光与海风,蓝天与绿地。
我一边看景,一边寻找着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那座教堂似乎隐藏在连绵山丘之后,远在天边。
关于白崖的知识基本都是从机核听来的,在42安利《阿尔比恩的种子》时,从书的序章里知道了“阿尔比恩”的意思就是洁白的海岸,又从《英伦列岛的异乡客》里知道了白垩断面的形成。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亲眼见到洁白的山崖断面从青山中露出时,还是不由地发出感叹。
脚下遍布的,也都是白垩岩块,本以为拿来做粉笔的材料会很软,没想到异常坚硬。这也让我鼓起勇气,敢多靠近陡峭的山崖一点点。
越往山崖上走,远处的姐妹山崖便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站在“大姐”顶端时,我看到了“小妹”身后的海湾,那个遥远的海湾标记着目的地的大致方位,也提醒着我今天徒步要走多远。
庆幸的是,旅游巴士和萨塞克斯的公交有交点,但基本都是一小时一趟,错过了就得多等一小时,我看了看时间,与两位决定在白崖边安逸度过一天的友人告别,一路小跑,踩着白垩碎石跑下山崖,正式开始了关于一首歌的旅程。
在被《极乐迪斯科》的世界征用前,《圣桑小教堂(Smallest Church in Saint-Saëns)》名为《萨塞克斯最小的教堂(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原唱为British Seapower。感谢麦教授的电台,我知道了Sussex源自中古英语的Suth-sæxe,意为“南撒克逊的(人民与土地)”,正如《冰与火之歌》里,龙家伊耿征服前的维斯特洛有七大王国,征服者威廉率领诺曼人打败萨克逊人前,萨克逊人也建立了七个王国,七个国家相互征伐吞并,萨塞克斯从王国变成了伯国,如今变成了英国的一个郡。而《极乐迪斯科》为了模糊世界观背景,将Sussex改为了Saint-Saëns。对应的明显修改还有一处:
Toward those white cliffs there
《圣桑小教堂》的歌词里把“白崖(white cliffs)”改成了“灰崖(pale cliffs)”,似乎也是为了与灰域的世界观契合。与之对应,《圣桑小教堂》里也修改了“七姐妹”的含义。在现实中,“七姐妹”指的是萨塞克斯海边的七座连绵白垩断崖,但为了配合世界观,游戏里将“七姐妹”改成了七座教堂,还专门写了文本与歌词相互印证。
乘坐萨塞克斯的公交,时刻都能看到旅游指示牌,将你指引向最近的“七姐妹”观景点,但我的旅行反其道而行之,在背离海岸的山谷中。
在七姐妹公园中心外的狭窄山路上,我等了许久,上山的39路才缓缓开来,Visa卡不出意料地刷不出来,而让人尴尬和奇怪的是,1镑的硬币也被拒收了,而5镑又没零钱可找。司机向我解释了半天,但没听太明白,因为是山路丁字路口,司机急着开车让路,我只好让他收下5镑。车上还有一对老年夫妻,欲言又止,等车到站停稳时,才与司机搭话,原来他们也是付了5镑,没有零钱找。老爷子颤颤巍巍地跟我用4镑硬币换了5镑纸币,然后我又给了司机1镑。因为山路逼仄,也没敢多耽搁,匆匆下车。可下了车才开始梳理,刚才的一番兑换,我到底是给了2镑还是3镑,给司机的5镑有没有拿回来,为什么钱包里没有?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教堂就在眼前,就当捐给教堂了吧。
(几天后梳理出了两个事实,一,司机把5镑退还了,被我匆匆夹在了50镑大钞区;二、我给司机的是2016年的1镑硬币,这种硬币在2017年停用了,司机说了一大通,是在描述硬币的形状。想象一下,从司机的视角看,眼前仿佛出现了刚从6年前穿越来的旅客。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In the chruch in a valley
去往教堂的小径掩映在树篱中,小径左侧住着一户人家,家中的狗听到有人接近吠叫起来。女主人推开门,与我打了个照面。我说去教堂,她微微一笑,指向了我的左手边。穿过树篱,看到了歌中所唱的那个小院落。
而小教堂就在院落的中心,位于隐约可见的断壁残桓末端,看来是曾经某座更大建筑的最后遗留。
The 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
Though it once was larger
小小的院落里有零星几个游客,教堂24小时开放,但在这个周日的中午已经没有牧师,只有British Sea Power歌里演奏所用的那架簧风琴静静地安放在教堂的角落。
坐在教堂之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再次为了一首歌远渡重洋,最终到达了目的地,有一种巨大的满足和宁静的倦意,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歇了下来。
等游人散去,我独自坐在空旷的院落里,享受着与曾经歌唱过的教堂独处的时光。一会又坐进教堂里,放起簧风琴版的《圣桑小教堂》,仿佛眼前的簧风琴正在演奏。
待享受够了独处的时光,我又挨个拨通乐队成员和同好们的视频,带着他们一起看这座对我们有深远意义的小教堂。
教堂里里外外能参观的东西不多,但一遍遍地走进走出,享受着歌中意象的陪伴。
教堂虽然已经找到,但歌中的故事却并未结束,歌手唱到自己曾从这里下山,一路朝着七姐妹白崖走去,既然来了,那歌中的意象,就得整整全全地体验一遍,于是三步两回头地离开了教堂,从院落的另一个出口下山而去。
Down through the mist there
Toward those white cliffs there
下山的路景色异常优美,虽无歌中的迷雾,但一路听着歌下山,也能多少体会到歌手所感。
行至卡克米尔河,到了决定下半天行程的时候,此地东北有著名的威明顿巨人像,往返要1小时,或者就从此处直接去Battle,公交要2小时,去了就回不来了。再或者,继续按照歌中意象,从这里再次走到七姐妹崖,步行4.4英里(约合7公里)。犹豫了一会后,看了看周围的蓝天白云、翠绿的青山与粼粼溪流,决定放缓节奏,好好欣赏这沿途风景,哈罗德国王就留给下次英伦之行吧。
当跨过木栅栏,走向卡克米尔河湾畔时,脑子里顿时蹦出了一个词“Shire”。这里真的太像《魔戒》里的夏尔了,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脱口而出的是《指环王Online》里的《夏尔的山丘》。就这还觉得不够,立刻随手建了个歌单,把《夏尔的山丘》和《护戒使者》里Howard Shore为Shire写的曲子全放了进去,一边听着夏尔的曲子一边漫步,仿佛走在白兰地河边,周边全是霍比特人的洞穴。
但走在身边的不是霍比特人,而是狗狗们,来来往往的徒步者都是带狗狗来漫步的。在狗狗的前簇后拥中,一路前行。
期间吹着口哨做BGM,给国内的魔戒同好录了个视频,差点把老哥整哭。但轮到我自己沉浸入河湾风景之中时,也不知怎么差点哭了出来,无论是什么淤积在心头,在此情此景下都开始消解了。
途径一处桥,我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过桥走左侧,却发现好看的风景在河湾另一边(我今天写文的时候才知道这里也是一处景点),心里暗暗说下次一定要选对了河岸。
道路也不是从头顺畅到尾,除了需要不断翻越的木栅栏,和随机刷新的牛粪,还有雨后尚未完全干透的泥地,有一段泥路是全程打滑漂移过去的,还有两段差点崴到脚,事后想想也是后怕,若真是在这里战损,连个救护车都叫不到。
经过伦敦连续两天三四万步的City Walk,在卡克米尔河边的后半段,双脚已是水泡遍布,每走一步都是疼痛难忍,但这些跟痛风时的疼痛比起来不算什么,作为老痛风患者还是能克服的。在河畔小歇之后,继续向着七姐妹崖进发。
因为被一张旅行照片欺骗,每拐过一个河湾,都觉得下一个河湾肯定能看到七姐妹崖。
可一连走到Cuckmere Inn的休息站,还是没看到一丝白崖的影子。
这时候双脚已经疲惫不堪,但很快意识到一件事,都走到这里了,白崖肯定是要坚持走到的。
于是拖着接近残废的双腿,继续向七姐妹崖走去,期间,再次遇到了走哪边河岸的的问题,一条看似是捷径,但觉得绕远的路能从更好的角度看七姐妹崖。于是,违抗双腿的抱怨,走上了绕远的那条。
在河水冲击出的平原尽头,一抹白色出现在了远处的青山之上,姐妹出现了。随着一点点往南走,一位位姐妹显露出来……当所有姐妹都展露风姿时,我已经站在了海岸警卫队别墅旁的高崖上。
崖边碰到三位中国留学生,向他们祝贺国庆快乐,他们问我怎么也来这里玩,我说是为了一首歌来的,然后把《The 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推荐给了他们。
Looking forward to the past here
太阳西斜,面朝西的七位姐妹正处在最美的时辰。阳光不时刺破西面的乌云,洒在海上,金灿灿的一片。
至此,这首歌里的意象算是全部体验到了。最后一次,坐在海崖边的长椅上,看着这片海崖。回想今天一路孤行而下,如今面对着此番美景,那份珍藏七年却无法开花的感情,也就在这海崖上放下吧。
None of this matters at all
从西侧山崖上向东河岸折返才发现,去往河岸另一侧的道路被封闭了,如果当时走东侧的话,除非原路折返,否则根本上不了西侧的海崖。今天回看照片时,才发现第一次选择河岸时也选对了,因为对岸的山峰上有“利特灵顿白马”,我当时没注意,但今天翻照片时,居然发现自己在无意中拍到了,甚至有一点点细思恐极,仿佛一不小心拍下了外星人自己却没发现。
返程时,天色已阴沉下来,疲惫地坐公交车回伊斯特本,行程虽然匆忙,但到这时已经安逸下来,多亏友人提前决定了往返的行程。
本想吃一顿肯德基,奈何店面太小人太多,选择了饱餐一顿麦当劳,今天全程就只吃了一罐薯片,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补充能量。拖着残废的腿与友人汇合,跟着一群疲惫的旅客坐着拥挤的火车回到了伦敦。在维多利亚车站下车时,双腿疲惫到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疲惫地回酒店,趴在床上更完了小说第十二章,倒头就睡。
幸好明天的行程只有一站,上次旅行遗留的怨念——巨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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