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注:本书仅讨论英国酒馆文化,又因为著于1986年有些描述已经不再符合现实。不过依旧在很多情况下有助于理解和分析一些我们在酒吧中遭遇的情景,且国内在这酒吧文化方面的研究较少所以还是一本有趣又实用的书。请读者在阅读时注意文章背景。
如果让我来选一个最不公平的的广告的话,我会选这个。镜头会从两个在酒吧里的男人的视角出发,让我们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走向吧台。她拉过椅子,点了杯酒放在桌上后就离开了。这让男人们和观众们感到疑惑。随后她扶着腿上打着石膏的“男友”回来,帮他坐上椅子又端来他的酒。啊… 原来如此,当在场的三个男人一边眉来眼去、相互推搡,一边欣赏她关切的姿态时一切都得到了解答。“他做的好!”,而且不仅仅好在一个方面。这场男人们之间的沆瀣一气并没有威胁到男友引人注目的“所有权”,反而在无声的恭维他“拥有”一个卑躬屈膝的女友,强化了他作为“主人”的地位。
从常规的角度分析,我们可以用这个故事证明一些酒馆“规矩”的存在,如:女人只能在她的男伴生理上不能买酒时给他请客,及女性只能在特殊情况下“受邀”进入作为“男性游乐园”的酒吧。在这个故事里酒吧中的男人们对孤身进入酒吧的女人的第一反应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的好奇。只有在她“男友”的伤情解释了她为何在此后,这种自我的、冒犯性的“感兴趣”才消失不见。
这个广告因为它不能以其他任何方式去解释而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观众们不可避免的以男性化的视角经历这一切。就像其他对她单独闯入这里感到惊讶的“兄弟们”一样,我们被暗示这些行为中的含义是构成“我们”的一部分。当她的性别被公式化的紧身皮裤、低领衬衣和高跟鞋再次强调时,她的性别和酒吧里“仅限男性”的共识之间的对立共同组成了反女性权利的意识。这使得当我们反对这种意识的时候,同时也在创造它。我们会没来由的把她代入“来找人”、“叛逆”,甚至是“妓女”的角色,是因为在流行文化和事件使我们认定酒吧是男性领地,而单独在此的女性不过是“跟随着某个目的”。
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提供对酒吧和社会对其的解读进行细致的分析。我希望能将男性在“空间”行为中的表达加入我们的政治理解,并分析为什么即使以最温和的方式表述女性在酒吧中的休闲娱乐,也会称这种行为是“受到质疑”的。
男性对于一个空间控制和命令的能力似乎是社会学习给予的第一课。Shirley Ardener认为:换一种说法,任何一个大量男性占据的空间都被认为是“公共的”,也具有讽刺性的"不欢迎女性"(Ardener 1978:32)。让我们看看任何一个学校的操场: 主要是男性参与的剧烈身体运动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而女性只获得了边缘的区域,例如:足球使用的空间远远大于跳绳。对物理或话语空间的不断占有意味着反复出现的“男性主宰,女性从属”的表达与象征。女性只需考虑那些黑夜里街道上“禁止通行”的区域,那里是男性威胁活生生而恐怖的实例。即使用最不冒犯的口吻, 这些讲话者也表现出了对男性所创造的在空间和话语权方面的性别隔离的自我满足:“你不需要强调性和婊子,或者其他什么诨名…女人只是在人们讲话时在旁边角落里跳舞的人”(引自McRobbie 1980:43; 斜体为作者所注)。
男性无法通过除了虐待和蔑视以外的手段达成自我满足的观点会在之后的研究中重复出现,这一点也渗透在他们的酒吧文化和其他亚文化的隐喻和现实中。
我最初想要理解公共休闲饮酒活动中的男性领域是出于在一些令人不安的酒吧中的个人经历。我并不会宣称我是唯一一个能使这些经历“理论化”或者让他们变得合理的人,因为我知道我受到的骚扰是常见的。我只不过希望在处理过去受到羞辱的过程中能够找到一些我所受到的待遇的原因,并提出一个关于酒吧中性别关系的观点。我不认为酒馆中男女之间的冲突是像火山一样自然爆发的,发生在人们身上的事情都可以用父权社会关系来解释。不过,当我刚刚开始思考酒吧政治时,我仅有一个关于男性权利和女性压迫的非常简单而不好用的理论。而本文的目标是使我们对于男性实践和女性反应的理解更加深入。
为了使这种理解简单易懂,我将会用两个关于我进入“男性领域”的稍显文艺的例子作为开始:
那天晚上我准备出去见一名男性朋友,但他忘了这件事。于是我被困在了这间酒吧,像一个不受欢迎的陌生人。因此,我受到了一些不令人愉快的醉鬼式的示好和身体接触。尽管试着保持冷静并表现出对于这种情况的熟练,但我最终失败了。我大声叫他滚开,所以其他客人开始盯着我,像是质疑我怎么能破坏这里的好气氛!最后我只得在愤怒和耻辱中离开那里。
那是一次以“女性工作权”为主题的选区工党妇女组会议。在会议结束后,两组不同的女性在当地酒吧里占据了两个不同的房间。A组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B组则有九人。出于一些之后显而易见的理由,我管A组叫“理论家”而B组叫“实干家”。
“理论家”们坐了下来。不到五分钟后,一个酩酊大醉的男人走到我背后开始喋喋不休的表现自己。之后他又玩起了一个"你叫什么名字?"的游戏。“理论家”中的两位能非常熟练的应付这种事,而我却不能。他因此指责我不够“友好”,然后继续绕着我们比比划划讲个不停。我们其中一人叫他停下,而我直白的叫他走开。我尝试向他的同伴们求助,但他们的社会责任感仅仅停留在把他的酒喝了这一步。其中一个转身对我说:“你就是一个麻烦精,和那些心理学家一样。”,他们中的一个女人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之后那个男人停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这个“漫步者”的“漫谈”还没有停止,而我拒绝参与这场谈话,他就在我的脸前挥舞起了手指。“如果他不收起手指头... 我就会 ... 等等,等等。” 当他的朋友走出了酒吧,他才回到属于他们的空间并不在纠缠我们。一场胜利?我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平心静气”的品酒变成了一场紧张的战斗。我只能和我的女性朋友们一起反思因我们不服从引发的暴力。这让我们感到不适。我们在打烊的时候离开,和另一组人互相分享我们的经历。
“实干家”们坐在飞镖台边。他们听到有一个男人在她们走进来时说到:“我马上就会摆脱这群人!”他不断谩骂她们所有人,特别针对其中一个。她的穿着是“非女性化”的风格。(她经常在会上唱歌逗我们开心。)当她们想继续和彼此交谈而不是和他们交谈时,他指责她们都是女同性恋。鉴于攻击不断升级,“歌手”开始盘算如何应对他的侮辱。她学习过一门武术,但是狭小、拥挤的飞镖台不是很好发挥。正如Liz Stanley在她关于处理性骚扰电话的研究中的发现:言语攻击仅暗示这女性处于男性的控制之下 (Stanley 1982),并且可能被男性故意误解为“欲情故纵”。所以当她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杯子,就把自己满满一整杯酒泼到了他头上。他浑身湿透、满是震惊,作为报复他在离开之前把他剩下的一点点酒撒了出去。她只是沾湿了一点点。其余的人对她的镇定感到惊讶,并来和我们分享她们的夜晚。
我们很难相信,两个不同的女性群体在一个酒吧仅仅45分钟,竟然会同时引发这么多的怨恨和敌意。因此我们决定下次会议的主题是性骚扰!
鉴于上述经历和其他证据,女性不被在酒吧饮酒这个主意所吸引就不足为奇了。更别提以此为课题去思考和写作了。这本书是对这种需求的一个小小贡献,因为我认为我们可以从这个社会有机体中学到比Liz Stanley论文副标题“为什么男人压迫女人,或者性别歧视的经历如何告诉我们关于妇女解放的有趣和有用的事实”更多有用的事。然而,男性对于这个“男性享受”的主要阵地的研究竟然令人惊讶的匮乏。考虑到“出去整点/遛狗/润润喉咙”是他们最为钟情的娱乐活动,是什么阻止了男性严肃的看待酒馆这一设施?
正如Georg Simmel所说:“男人在权力体系中的地位不仅保证了他相对于女性的优越性,同时也确保了他的标准会成为普遍化的全人类的标准” (引自Pearson 1982:2)。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因此Pearson更进一步指出:“不仅女人被隐藏起来,男人的男性本质也被隐藏起来了而不被社会学调查所关注。‘他’被带到阳光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通过把“他”带到阳光下,我希望对Ann Whitehead的开创性研究有所贡献 (1976)。她所著的《赫里福德郡的性对立》(Sexual Antagonism in Herefordshire)为坚持严肃对待“男孩们”提供了额外的动力。
从结果上来看,我拼凑起来的是从许多不同的知识领域得到的碎片,也是对于在酒馆里男女之间的政治关系中的高度推测。除了Ann Whitehead的人种志,我还看过两部关键的社会历史学研究:Brain Harrison关于维多利亚时代酒馆的著作 (1971, 特别是1, 2, 14和16章; 1973)和Mass Obscrvation对工人镇酒吧的社会学调查 (ed. Tom Harrison, 1943)。此外,我还利用了Diana Leonard的斯旺西社群的婚姻研究中的许多元素,特别是147-52页她用“雄鸡”和“母鹿”的特色单身派对提出的女性和男性从单身状态过渡到已婚的文化差异。Roger Smith (1976)支持了我对酒馆的早期看法,他对男性从媒体从业者间非正式交流中获得的政治文化和个人优势有一些有趣和切题的观点。这一点在弗利特街的许多酒馆都有所体现,这里曾经是大多数全国性报社的经营地点。 为了能把这些“碎片”融会贯通,我想先看一看一些符合英国酒馆文化的人类学概念。例如,我对Michelle Rosaldo (1974) 提出的公共/私人的概念很感兴趣。我想知道男人对酒吧和酒吧内的特殊房间的占据多大程度上是一种边缘化策略,这是否是一种操纵他们与同性和异性亲密者之间的社交缺席或在场的方式。
最后这本书试图将“解绑” (Unbounding)这个概念扩大为男性禁忌。因为在我想看来Stolenderg引入的这个概念我们打开酒馆大门之前非常有用的出发点。
“在父权制下,人类身份的文化规范是由男性气质 (Masculinity) 定义的。在父权制下,男性身份的文化规范包括由凌驾和反对性别阶级下的女性带来的权力、声望、豁免和特权... ...男性纽带 (bounding) 是一种制度化的习得行为,通过这种行为,男性认识到并加强了彼此在男性性别阶级中的契约性的成员身份... ...男性纽带是男性在彼此身上学习如何借助父权制获得文化中的权力。男性纽带是男人们获得权力的方式,也是保持权力的方式。因此,男性以解绑为禁忌。” (引自Brake 1980:151)
来源:Hey, V. (1986) in Patriarchy and pub culture. London: Tavistock pu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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