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在高速两边不断倒退渐渐消失。那些跋涉山川、探索未知的日子,如同一幕幕倒映在眼前的镜像,模糊而又扣人心弦。陈远带着一颗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心中充满了对“石人之国”深不可测的回忆和思考。
这一切,都始于奶奶口中那个古老而朦胧的传说。她的话语,像是一扇扇开向古老世界的门,让陈远从小就对那个充满神秘的“石人之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向往。而半年前找到的那位前辈的日记,仿佛是命运的召唤,将陈远引向了一个深藏在草原深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的秘密。
他试图用笔记录下这一切,但文字似乎总是无法完全捕捉到那种震撼心灵的感觉。草原的风、山间的雾、洞穴的回响,还有那些伫立在黑暗中的石人,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又绚烂的画卷,却又似乎只是一场梦境。
现在,在回京的高速公路上,陈远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石人深邃的目光,它们静静地守望着这片土地,默默地诉说着属于它们的故事。而他,只是这故事中的一个过客,一个倾听者。
很多年以前,年幼的他坐在炉火旁,聆听着奶奶沙哑却充满节奏的声音。奶奶讲述的,是关于一个遥远而古老的“石人之国”的故事。
“我们的祖先。来自遥远的博格多山。”每当奶奶讲起那些草原民族的故事,脸上的皱纹都像是重新获得了活力般舒展开来。“传说草原牧民的祖先是被山里一对善良的石人夫妻抚养大的,他们来自’塞国‘。那个国度里的老百姓都是石头人。他们的生命和这天地一样漫长……”
岁月流转,那个曾经懵懂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位考古学家。而童年时的故事所种下的种子,也即将从荒诞不经的草原传说,变成改变他一生认知的起点。
2008年春,陈远读博期间正为论文选题而焦头烂额。他偶然在历史系档案室的尘封角落发现了那本没头没尾的研究日记,奶奶的传说才再次浮现在他的生命中,像是命运的安排,召唤他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日记的主人是系里一位六十年代的考古学家,奈何那个年代的很多教职人员资料早就在动荡中无从寻觅。单看内容他曾为寻找“石人之国”而奔赴昭苏,却从此杳无音信。
在波斯的贝希斯敦铭文中,塞迦人被记载为强悍的战士,游走于伊朗高原至哈萨克斯坦的广阔土地。他们的文化和艺术,尤其是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天马,似乎暗示了一个辉煌而又神秘的文明。
在这个时代,癫狂的浪潮似乎要将一切历史的尘埃都掩埋。然而,历史的真相总是需要勇士去探索。晚上回到宿舍,又忍不住偷看之前的研究材料。《汉书》中提到,乌孙国地本是塞人居住之地,难道“石人之国”的传说,也与这段被遗忘的历史有关?
深夜,思绪万千……博格达山,那里真的藏着进入“石人之国”的秘密吗?即便世道如此险恶,我却觉得只有实地考证才能真正证明唯物主义史观的正确……
明日便是启程之日。我的心情复杂,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即将面对的困难的忧虑……但内心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一条值得走的路。或许,我能找到连接塞迦人、乌孙古国与“石人之国”的线索……希望这趟旅途,能为历史的谜团增添一丝光亮。
这本日记只有中间的寥寥数页,开头和结尾都被人为撕去了,也不知道是当时追查的人做的破坏还是后来系里的人做的处理。写这本日记的人应该是没能回来,否则80年代就应该有相关研究文献和著作问世了。
陈远手指轻轻滑过那些泛黄的纸页,心中涌动的不仅是对前辈未竟志业的敬意,更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想要完成这位前辈未竟的探险,揭开“石人之国”的神秘面纱。
决定已下,陈远开始了他的准备。他翻阅了大量关于昭苏草原和乌孙古国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到一线线索。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反复阅读前辈的日记,试图从那些零散的记录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终于,陈远踏上了回到昭苏的旅程。草原辽阔而神秘,每一处遗迹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新鲜。毕竟石人也算是当地比较知名的景点,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来过。
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探索了数日后,陈远终于在一个草堆里发现了关键的线索:一个从未记载在册的石人。按说草原如此广阔,找到新发现的石人没什么稀奇,然而奇怪的是那个石人不是直接插在土里,而是立在一个石座上。
他迟疑了一阵,终究还是决定冒着大不韪试试运气。他费了吃奶的劲儿搬开了上部的石人,于是他看到那石座上有个凹陷的坑,在千年以后重新暴露在空气中——那并不大的坑只有半寸的深度,但是底部很平整,是一幅粗犷的岩画。
岩画上,寥寥的几笔黑线绘出了山川的轮廓,而在山的中央,有密密麻麻的人像被点缀在一个洞穴里。陈远知道那是人像,是因为这些简笔画的小人都没有腿,就像草原上那些石人一样半埋在土里。
陈远心中充满了激动与不安。这个发现可能会改变一切,但他同时也意识到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一阵风卷过草原,也拨动着他内心探索的欲望。他一定要找到这副岩画中描绘的地方。
博格达山,在新疆的地图上是众多山脉中的一条。但在历史上,那里是诸多游牧民族起源的祖庭。那位前辈日记中的最后几页,让他的目光牢牢锁在了这座山上。
希望这趟旅途,能为历史的谜团增添一丝光亮。
笔记里的最后一行字,驱使着陈远深入这座古老的山脉。博格达,这个名字在古代塞迦人的语言中,意味着“神圣的家园”。他不禁思索,是否正是这片土地孕育了传说中的“石人之国”。
山路蜿蜒曲折,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历史对话。为了找到入口,陈远不得不把车开到山路的尽头,换上登山装备连续数日间在山中探索可能的入口。
在一片被松树和雪线界定的荒凉山坡上,陈远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这里没有旅游指示牌,没有人迹,只有被风化的岩石和几丛顽强的草木。这是他在山间的一个湖泊补水时用高倍望远镜在正对的峭壁上看到的。
他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攀上此处的陡峭山崖。洞口狭窄而隐蔽,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保护某个秘密而设计,如若不是在特定的时间和角度仔细观察山石的阴影,寻常人是没可能发现这处隐藏在山石后的凹洞的。
陈远紧张而又兴奋地点亮了手电筒,蹲下身子,伸出手用氧气探测仪检测了一下洞中的氧气浓度。他期待此行能有所收获。
陈远站在洞口,深呼吸一口凉爽的空气,然后迈入了洞中。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洞内的光线随着他深入而逐渐暗淡。
简短地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陈远便被眼前一幅斑驳的壁画所震撼。壁画上的线条流畅而细腻,色彩艳丽而饱满,犹如敦煌壁画一般,展现了南北朝时期的生活场景。图中,贵族们骑着马,浩浩荡荡出征,汗王在群臣的簇拥下加冕,还有萨满带领部族在神像前虔诚参拜的情形。这些画面如同活生生的历史,让陈远仿佛穿越回了那个时代,亲眼目睹了那段辉煌的历史。
随着洞道逐渐向深处延伸,壁画的风格开始发生变化。精致细腻逐渐被粗犷取代,色彩从艳丽转向朴素。这些更古老的壁画,刻画了原始游牧族群的生活:战士们英勇征战,猎人们携弓出猎,牧民们放牧牛羊,年轻的男女举行婚礼。每一幅画都如此生动,仿佛那些古老的游牧民族就活在这些壁画之中,继续着他们未完成的生活。
洞道越发显得漫长而幽深,陈远不知走了多久,那些绚丽与粗犷的民族历史终于在洞道的尽头汇聚成一种肃穆而庄严的氛围。最后一幅壁画,是一团虚无中的太阳降临在山中的巨大洞穴里,无数从山壁间钻出的石像人一齐望向那高悬的太阳,他们的面容庄严肃穆,身穿不同风格的游牧民族服饰,头戴各式古老的草原发辫。
陈远深深地被这肃穆的气氛所触动,心中充满了对古老游牧民族的敬意。当他继续向前,走到洞道的尽头时,一具靠在洞壁上的尸骸映入眼帘。这具尸骸穿着六十年代的服饰,一身原本绿色的便装已经褪色,旁边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那位失踪的前辈,最终还是未能带着他的发现重返人间。
陈远小心翼翼地将尸骸安置好,心中不禁对前辈的勇气和执着感到钦佩。然后他转身,穿过一个狭窄的洞口,走出了洞道。
他站在山腹中一个庞大洞腔内部的悬崖平台上。俯瞰下去,是一片苔藓构成的荧光草原。草原中,密密麻麻的原始而粗犷的石人群体,像是在静静地诉说着属于他们的故事。这些石人,梳着不同样式的发辫,有的手持武器,有的驯服野兽,就像是一个在山中的庞大族群,千百年来在这片不为人知的草场放牧生活。
而在山洞顶部,那些仅有的裂缝间透入的自然光线,宛如天际的裂隙,将一束束希望的光芒洒向这个神秘的世界。在这样的光照下,那些石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们的轮廓变得柔和,石质的表面泛起了温暖的光泽。
在这一刻,陈远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石人之国”,他知道,他将永远无法忘却今天所见的场景。
万幸在干粮耗尽前我总算在山间侥幸发现了这里!天啊,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内心的欣喜与震撼。这里的发现绝不会次于敦煌的佛龛。草原民族的历史借由这些壁画保留了下来,我只恨在这时局下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搜集翻阅足够的史料了,否则一定能有更加全面深入的解读……
山洞里的东西真是让我废寝忘食,没想到山腹中竟然真的藏着"永生的塞国"!这太壮观了!在这座山里,我几乎能找到所有曾经见过的古籍中游牧民族的特征,这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可惜我的老师已经永远无法看到这一切了。
这应该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篇了。我倒是没料到自己的生命会在笔记记完前耗尽。今年的雪下得很早,洞口已经被封住了,我挖不出去。而山腹内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只能下到洞底去低洼处接一些积水,但这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不过想想这也许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就让我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壁画上的太阳到最后吧……
遗憾的是直到日记的最后,陈远也没能读出任何作者的身份信息。
又或许在生命的尽头,一个有幸走到历史源点的前辈,已经和那些石人一样失去了姓名,却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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