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郁的夜色中,旅游巴士在一处检查哨旁排起了长龙。目的地位于沙漠深处的苏丹与埃及边境。因为发生过针对游客的恐怖袭击,直到2017年乘坐大巴前往此地还需要军队护送。虽然手中旅行指南提到护送已经停止,我在途中始终悬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长达四小时的车程是枯燥的:窗外黑暗笼罩。点点繁星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目不能视,耳不闻声。沙漠的长夜包裹住了所有置身其中的事物。在绝对的自然伟力前,人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当天空褪去漆黑的帷幕,一缕晨光染红东方的地平线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壮阔的沙漠日出呈现在我们眼前。旭日逐渐升起,目的地也越来越近。穿过一座村镇后,我们停在了一处停车场。
公元前1274年至公元前1244年,两座神庙在尼罗河西岸的山谷中被开凿出来。一座属于拉美西斯二世(Ramses II),另一座则属于他的爱妾妮菲尔塔莉(Nefertari,意为“最美丽的女人”)。它们是埃及旅游业一颗耀眼的明珠。然而因为其地处偏远,只有预算充足的旅行团或个人才会专程前往。
从各方面来说,阿布·辛贝(Abu Simbel)的神庙群都可以称得上是古埃及神庙建筑中的翘楚:这两座神庙以其外部巨大的雕像群和开山凿岩的豪迈气魄称雄于现存的古埃及遗迹;而在1960年埃及政府计划启动阿斯旺新水库建设时,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牵头进行了库区的遗迹紧急搬移计划。两座神庙以现代工程学奇迹般地原址搬迁到这a里,则构成了另一项传奇。
我们首先参观的是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依山凿出的四座宏伟巨像神情严肃,凝视着南边的地平线。其面容代表着拉美西斯二世的四个年龄阶段。其中一座巨像在久远的岁月前就已崩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团队秉持着“修旧如旧”的原则,在神庙搬迁后维持了原状。
雕像中间的石门正上方雕刻着鹰首人身的神祇。穿过石门是有八根柱子支撑的大厅,每根柱子都雕刻着奥西里斯神形象的拉美西斯二世全身像。四周墙壁上的文字和绘画展现了法老征战的景象。其中一处内容讲述了著名的卡迭石战役,这场战役的历史意义在于埃及与赫梯缔结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停战合约。耐人寻味的是神庙内的文字和壁画则宣称拉美西斯二世是最后的赢家。
穿过大厅是一座狭小得多的厅堂,壁画内容是法老和妃子向诸神祭祀的场面。战争和祭祀,这让我想起了中国史书《左传》中的一句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神庙的深处是至圣所,放置着四座神祇雕像。从左向右分别为普塔神(Puta)、阿蒙-拉神(Amun-Ra,太阳神阿蒙和拉的融合神格)、神格化的拉美西斯二世以及拉-哈拉胡提神(Ra-Horakhty,拉和荷鲁斯的融合神格)。拉美西斯二世为他的大神庙设计了一个小把戏:在他的生日和登基日当天,朝阳从神庙大门射入,穿过幽深的厅堂投射在右侧三尊神像之上,与冥界有关的普塔神像则永远躲在黑暗之中。这就是所谓的“太阳节奇观”。不过在1968年神庙搬迁后,现象发生时间比之前提前了一天。
与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相距50米的另一座神庙是哈索尔神庙(Hathor Temple),是拉美西斯二世为他的爱妾妮菲尔塔莉建造。拉美西斯二世一生拥有45位妻子,与其生育了200多位后代。唯一能让他屈尊为之修建纪念建筑的配偶只有妮菲尔塔莉一人。这份跨越3200年的爱意令人动容。
哈索尔神庙外立面也竖立着几尊雕像,特别之处在于除了传统的法老形象之外,妮菲尔塔莉塑的雕像与法老身高接近。这在古埃及所有建筑中都是绝无仅有的特例。神庙内部面积比隔壁的大神庙小得多。由于是献给女神的神庙,壁画风格也更加柔和细腻。至圣所中的哈索尔女神像今已不存。
在古埃及神话中哈索尔女神的形象是多样的:她是温柔母性之神,也是凶猛的战神,还是矿工的保护神。过去她的神庙中常常供奉着美丽的绿松石。古埃及的女神形象往往复杂多变,伊西斯(Isis),塞赫美特(Sekhmet),巴斯苔特(Bastet)皆是如此。这或许是因为在古埃及女性可以获得相比于后世更多的权利,承担更丰富的社会角色。
结束两座神庙参观时不觉已是正午时分,我们要返回阿斯旺。临行前我向神庙的方向眺望最后一眼:在日光的照耀下,巨像保持着永恒的沉默。 在这荒凉的国境边缘建造的神庙,最初的目的是震慑南方的努比亚人。时光荏苒,曾经的血雨腥风已被尼罗河水冲刷殆尽,如今他们又在守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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