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很糟糕,可以看看《宇宙》。如果生活很好,那更要看看《宇宙》。总之,看看《宇宙》这本书。
这本书的浪漫,可以让人热爱生活。我希望自己能更加热爱生活。
宇宙辽阔,光阴漫长,能与安妮共享同一颗星球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宇宙即一切。过去是,将来亦如是。对宇宙的遐思即便再卑微渺小,也能撼动人心——那是脊柱上传来的刺痛、嗓子里的哽咽,或者某种模模糊糊、从高处坠落的久远记忆。如此,我们知道,那最伟大的谜团近了。
宇宙的规模和年龄远超常人想象。我们的行星家园只是迷失在永恒和无限间的小小一点。从宇宙的角度来看,人类的关注无关紧要,甚至微不足道。但这个物种年轻、好奇、勇敢,而且充满希望。近几千年来,我们对宇宙以及我们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有了惊人的发现。这些发现不仅令人振奋,还提醒我们,人类已经进化到了以学习为乐,并以获取知识为生存先决条件的地步。我相信,人类的未来取决于对宇宙的了解程度。毕竟苍穹浩瀚,我们不过是辰空中一粒飞扬的尘埃。
7000万年对于一个寿命只有它百万分之一的物种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就像蝴蝶,飞翔在日光下,以为白昼是永恒。
没有物种可以永存,它们存世的时间或长或短,总归要走向消亡。
迄今为止,我们听见的生命之音只回荡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但我们终于开始侧耳倾听宇宙赋格曲的其他声音了。
日食后太阳复又出现;每一天,太阳都会沉入地下,又在苦寒的夜晚过去后一定升起:从这些现象里,我们的先人读出了复活永生的意味。天空象征着不朽。
风呼啸着穿过美国西南部的峡谷,除了我们,没别人关心它的嘶鸣。这让我想起人类已经繁衍了四万代,然而我们对于祖先几乎一无所知。而正是那些善于思索的男男女女,为今日的文明奠定了基础。
他为自己撰写了墓志铭:“我昔日测量天空,而今测量幽冥。天空心之所向,大地身之所往。”可惜,开普勒的坟墓在三十年战争中遭到损毁。如果今天我们再立一块碑,上面可能会写:“直面严酷的事实,胜过沉溺最美的幻想。”谨以此纪念他在科学上的勇气。
维利科夫斯基那本书籍出版后,真正糟糕的影响并不在于他的假说错得多离谱,而在于一些自称科学家的人站出来想打压他的作品。科学生于自由探索,且致力于自由探索:任何假设,无论多么离奇,它的价值高低都由自身决定。打压不同意见可能是宗教界和政治界常用的手法,但在探索知识的道路上并不适用;它与科学精神背道而驰。我们无法预知下个取得颠覆性新发现的人会是谁。
那毫无特色的金星云层,倒映着我们的幻想。我们有生命,也希望其他地方有生命。但只有对已知条件进行仔细的考量推敲之后真相才能浮现。
这个天文学家尽职尽能地给出了回答:没人知道,没人知道,未知……这两个词他重复了250次。尽管他坦承自己的无知,还以专家身份做了斩钉截铁的回答,但似乎并没有人听进去。我们依然总时不时得知又有某权威人士推断出火星上存在生命,或者认定那里了无生机。有很多人打心底里希望火星存在生命;另一些人则根本不希望。在我看来,这两个阵营都太过激进。他们满怀激情,态度强硬,而大众受其影响,也不太愿意保持模楼两可的态度,但其实“模棱两可”对科学而言至关重要。还有许多人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答案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愿意让大脑同时容纳两个相反的可能。
我是水、碳和其他有机分子的合成体,名叫卡尔•萨根。你也由几乎完全相同的物质组成,只是名字不一样。但这就是全部了?我们只是分子的聚合,仅此而已?有些人觉得这种说法有损人类自尊。然而在我看来,如果宇宙允许分子机器演化成你我这样复杂而精妙的生物,其实是莫大的荣光。
人类就是这样。当我们的感情被激发后,会本能地自我欺骗。
阿利斯塔克的观点是一项伟大遗产,那就是:无论我们的种族,还是我们的星球,在大自然中都并不特殊。这观点上及天文,下及人文,带来了无穷的益处,也引发了永恒的对立。天文、物理、生物、经济、政治和人类学都受惠于此。我有些好奇,它之所以受到强烈阻碍,主要原因会不会在于它对社会的影响。
自诞生以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自身在宇宙中的定位。无论在我们的祖先四处游荡仰望星空之时,古希腊爱奥尼亚科学家的时代,还是在当下,同样的谜题始终未解:我们在哪儿?我们是谁?长久以来,我们热衷于为天空构建模型;太阳是烧红的石块,群星是高悬的火焰,银河是夜空的脊梁。这古老的尝试延续至今,终于化作对宇宙的最新认知:人类生活在一颗无足轻重的行星上,围绕着一颗单调乏味的恒星旋转。这个恒星系处在银河系外沿两条旋臂末端之间,甚至银河系也只是一个稀疏星系团里不起眼的一员,这个星系团被遗忘在宇宙的一角,而宇宙中的星系比人类个体的数量还要多得多。
如果真的珍视我们的地球,还有好些事可以做。只有大胆提出问题,寻找深层答案,我们的星球才会变得更加重要。
星星是什么?人类从童年时代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今,我们带着它踏上前往宇宙的旅程。探索是人类的天性,这个物种诞生之初就在流浪,至今依然在流浪。我们在星海之滨逗留了许久,是时候扬帆启程了。
一把抓起的沙子,约有一万粒,比我们在晴朗夜晚裸眼所见的星星更多。但能被看见的繁星,只是距离地球最近恒星中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而宇宙宽广无垠:宇宙中的恒星总量,比地球上所有沙滩的沙子加起来还要多。
古代天文学家总想从星辰的排列组合中解读出深意,但星座不过是一组组随机散落的恒星。有些星辰闪亮,只因为离地球较近,另一些黯淡的星辰其实异常耀眼,然而太过遥远。我们和群星间隔着惊人的距离,所以不管你走到地球的哪个角落,星座看起来都一个样。
有一种飞船以猎户星座为名,以此提醒人们它的终极目标是遥远星辰。“猎户座号”飞船的推进方式是在尾部点燃氢弹,每次爆炸都会给惯性板施加点推力。你可以把它看作巨大的太空核动力摩托艇。从工程学角度来看,“猎户座号”似乎完全可行。虽然按照设计,飞船飞行肯定会产生大量的放射性碎屑,但只要在执行太空任务时认真仔细,这些碎片就会停留在广袤的星际空间里。美国一度认真地发展过“猎户座”计划,然而因为签署了禁止在太空引爆核武器的国际条约,它最终被废止。在我看来这真的很可惜。“猎户座号”飞船是我能想象出的核武最佳使用方式。
这样一条以 1g 不断加速的飞船,可以在航行至旅途中点时转向,再以1g的速度减速,直至抵达目的地。由于旅程的大多数时间都接近光速,时间膨胀效应会十分明显。如果去较近的恒星系,比如6光年之外,很可能存在行星的巴纳德星系,以飞船上的时钟计算只会耗去8年,而去往银河系中心,只需21年;仙女座星系 M1,28年。当然,对留在地球上的人们来说,事情会大不一样。飞船抵达银心所耗的21年,在地球上的人看来就是3万年。等到返回家乡,恐怕不会有老朋友出来迎接。理论上讲,只要把速度提高到近乎光速极限,我们甚至可以在约56 年里环绕已知宇宙。只是这样一来返程已是几百亿年之后。那时地球只剩烧焦的煤渣,太阳也早已熄灭。相对论允许发达的技术文明飞向群星,但仅限于那些踏上旅途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能把信息以超光速发给留守后方的同胞。
如你所见,空间和时间彼此交织。行星和恒星也和人类一般,从生到死。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太阳的寿命则是我们的一亿倍。与群星相比,我们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在真正的蜉蝣眼里,人类恐怕也是迟钝缓慢,甚至不怎么动弹的物体。从恒星的角度来看,人类,这种数量多达几十亿,生命转瞬即逝的生物,都挤在一个异常寒冷、坚固,而且遥远的硅酸盐铁球体上。
放眼宇宙,每一颗行星的未来都由它们当下的变化决定。而我们的小小星球,恰好处在历史的重要分岔口。这个岔口的重要性不亚于2500年前爱奥尼亚科学家和神秘主义者之间的那场对决。无论我们在这个时代做出什么抉择,都将深深影响一代又一代子孙,以及他们通往群星的命运。
当我们不断切分苹果派,到了比原子更小的尺度后,面对的就是一个无限小的世界。而我们仰望夜空时,看到的又是一个无穷大的世界。这种无穷大代表了无限的退行,不仅是空间的无限,也是时间的无限。如果你站在两面镜子之间——比如说某家发廊里——能看到自己许许多多的重影,这是影子在镜面间不断反射所致。这些倒影数量虽多,却并非无穷无尽:因为镜子不是完美的平面,彼此也没有彻底对齐;还因为光传播的速度有限;此外,你挡住了光线的传播。真正的无穷,比任何数字都大。
电荷分为正电荷和负电荷,同类之间强烈相斥。我们可以这么想象,在微观世界里,人人都是避世隐士,想和同胞离得越远越好。电子和电子相排斥,质子和质子相排斥。不过这样一来,原子核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它为什么没有立刻飞散?这是因为自然界里还存在一种基本力:它不是引力,不是电磁力,而是一种距离非常短的核力,叫作“弱核力”,它就像一组钩子,能在质子和中子非常接近的情况下把它们拉到一起,克服质子之间的电斥力。这些中子提供了相互吸引的核力,又没有电斥力,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胶水,使得原子核成为一体。所以情况就变成了这样:性情乖戾的隐士们渴望独处,却因为一些喋喋不休的和事佬,被迫和同胞待在一起。
宇宙射线主要是电子和质子,它们从地球诞生之时起就不断轰击着这颗星球。数千光年外恒星毁灭所产生的宇宙射线,会在银河系中呈螺旋状盘旋百万年后落一些到地球上,改变我们的遗传密码。也许它们在地球生物遗传密码的建立中起了某种关键作用,也许它们造成了寒武纪大爆发,也许它们让人类的祖先两足直立,行走于大地之上。
每一场类星体爆发,都会让数百万世界—其中一些可能已经发展出了能够理解自身命运的智慧生物——彻底毁灭。对星系的研究,既揭示了宇宙秩序和美丽的一面,也展示了它狂暴时有多么恐怖。宇宙是神奇的地方,它诞生了生命,但它同样毁灭星系、恒星与行星。宇宙既不仁慈,也不恶毒,只是对我们这样的小东西漠不关心。
银河系越接近银心的部分转动越快,越外侧越慢。正如围绕太阳的行星需要遵守开普勒第三定律,绕着银心转的恒星系也遵从了同一套规则。银河系旋臂总是试图向银心不断收紧,这样一来,气体和尘埃会在旋臂中达到更高的密度,进而生成年轻、炙热、明亮的恒星,它们的光芒勾勒出了旋臂的轮廓。这些恒星能发光发热1000万年左右,仅仅相当于银河自转时长的5%。它们一旦燃烧殆尽,马上又有新的恒星和伴生星云诞生。这些恒星连星系自转一圈的时间都活不到,而旋臂结构长存。
万物垂悬,万事安宁,万籁俱寂;而天空苍茫。 ——《波波尔·乌》,基切玛雅人
这些神话是对人类无畏精神的礼赞。它们和当代科学宇宙大爆炸神话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科学会自我质疑,我们可以通过实验和观察来验证我们的观点。但这些创世神话值得深深敬畏。
每一种人类文化都会为自然界的周期循环而欢欣。在先人看来,如果不是神的旨意,循环怎么会发生呢?如果人类能在短短一生里见证日夜轮换,四季流转,那么在神明们以亿万年为计量单位的岁月里,会不会同样存在循环?
全世界所有书籍里的信息加起来也没有美国一座大城市一年的电视播放数据多。并不是每个比特都具有相等的价值。
当基因无法储存生存所需的所有信息后,我们逐渐演化出了大脑。可能仅仅一万年前,我们又发现连大脑也无法轻易容纳更多的知识了,所以学会了在体外储存大量的信息。据目前所知,人类是地球上唯一一种发明了把记忆公共化,既不储存在基因里,也不记在大脑中的物种。这种放置记忆的仓库,叫作图书馆。
书是树做的。扁平、柔软的书页上(“书页”在英文里还叫“树叶”')印着黑色的文字。只消瞟上一眼,你就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他可能早已作古。即使相隔千年,你也能听见书籍的作者在你脑海中说着清晰、无声的话语。写作也许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它把不同时代、彼此从不相识的人们联系到了一起。书籍打破了时间的枷锁,证明人类可以创造奇迹。
携带金唱片的“旅行者”系列速度慢得令人揪心。它们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快的飞行器,然而要数万年后才能飞得比最近的恒星系更远。与此同时,任何刚刚播完的电视节目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在土星附近追上已经先行好多年的“旅行者”。只要4年多一点,它们就可以抵达半人马阿尔法。
如果几十或者几百年后宇宙中有人收到了我们的电视广播,希望他们能对人类做出个好评价。这个物种是宇宙在经历150亿年的演化后局部物质转化成意识的结果。智能赋予了人类可畏的力量,然而我们究竟有没有智能到可以避免自我毁灭,目前来看还是个问题。但至少我们中的一些人正为此竭尽全力。希望从宇宙的尺度来看,地球很快就能和平统一,让所有生灵都得到尊重。唯有这样,它才能准备好迈出新的一步,成为银河文明社会中的一员。
所以无论何时,银河系里的技术文明数量都少得可怜。新文明的崛起和旧文明的毁灭,会让这个数字大体上保持不变。极端情况下,N可能会小到只有1。如果每个文明都在进入技术时代后倾向于自我毁灭,那么放眼银河,我们也许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而且说实话,我们自己做得也不怎么样。
文明需要经过几十亿年曲折的演化才能出现,毁灭却只要一瞬间的愚蠢。
哺乳动物会用鼻子蹭、抚摸、拥抱、舔舐它们的幼崽来表达爱意,而爬行动物几乎没有这些行为。如果我们颅骨内的爬虫复合体和边缘系统真的处在一种不稳定的休战状态中,而且依然在发挥远古本能,那父母的爱也许能够激发哺乳动物的天性,而缺少爱的接触,则可能激发爬行动物的天性。有一些证据表明情况确实如此。哈里和玛格丽特•哈洛夫妇在实验里发现,成长于笼中,与猴群缺少身体接触的猴子——即使它们可以看到、听到和闻到同类——会表现出孤僻、沉闷、自残等异常特征。人类社会也有类似的情况。那些缺少身体接触的儿童——他们常常待在福利机构里——显然非常痛苦。
“神明面前,迷信乃懦弱。”写下这番话的泰奥弗拉斯托斯生活在亚历山大大图书馆建立期间。我们居住在什么样的宇宙里啊:原子诞生于群星核心;每一秒钟都有数千颗恒星诞生;阳光、大气中的闪电和水萌发了生命;生命演化的原始素材,有时需要归因于半个银河之外的恒星爆发;如同星系般美丽的事物在宇宙中诞生了数千亿次;这个宏伟的世界有类星体、夸克、雪花和萤火虫,可能也有黑洞、其他宇宙和地外文明,后者的电波此刻也许正向着地球飞奔而来。相比之下,那些伪科学和迷信是多么苍白。追寻和理解科学,是人类需要为之努力的事业。
深究大自然的任何一方面,我们都能窥见深奥的秘密,它触动了我们的好奇心与敬畏感。泰奥弗拉斯托斯是对的。那些惧怕宇宙真实面目,幻想人类居于万物中心的人,更喜欢迷信带来的短暂安慰感。他们选择了逃避,而不是面对世界。但那些充满勇气的探索者,他们无惧于真相与假想的不同,能洞悉宇宙最深的奥秘。
我们一直持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奇怪观点,认为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文明,哪怕和我们只是稍有不同,都会显得面目可憎。“外人”(alien)和“异国的”(outlandish)这种词,本身就暗含了负面情绪。然而地球诸多文明各自的文化习俗只代表了人类间微小的不同,如果有外星访客,他会认为这种差异微不足道。宇宙中可能有许许多多的智慧生物,但达尔文演化论告诉我们,人类只存在于这里,存在于这颗小小的行星。我们是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从宇宙角度来看,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宝贵。即使有人不同意你的观点,也与他和平共处吧。因为就算踏遍千亿星系,你也找不出另一种人类来。
人类的过往,也是意识逐渐觉醒,发现自己是更大群体一员的历史。
地球每天绕太阳运行约250万千米;比它环绕银河系中心的速度快8倍;可能还是银河系落向室女座星系团速度的两倍。我们一直都是太空旅行者。
大约360万年前,今天坦桑尼亚北部的一座火山喷发,飘飘扬扬的火山灰覆盖了周围的大草原。1979年,古人类学家玛丽•利基在那里发现了灰烬中的足印,她相信那些足迹属于原始的人类,甚至可能是今天所有人类的老祖宗。而在38万千米之外,另一颗星球的“静海”地区,人类在欢呼声中留下了又一个足印。我们已经走过了360万年、46亿年、150亿年。
我们是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局部宇宙。我们已经开始思付起了自己源于何方:我们由星辰所铸,如今眺望群星;我们由100亿亿亿亿个原子组合而来,而今考虑起了这些原子的悠久演化;我们回溯着意识(至少在地球上)诞生的漫漫长路。我们忠于地球及其物种。我们为地球代言。我们要生存下去。因为这责任不仅属于我们,也属于那古老而浩瀚的宇宙,属于我们的起源之地。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