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荒野上,慢慢踱着步,每行进一步都显得困难无比。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固定的,它是在高频变换中的,像是在不停切换频道的电视机,时而是戈壁一般的土地、时而是白雪皑皑的山野、时而是繁荣的旧时代市井、时而是空荡无人的废墟、时而是令人颤抖的寒冷、时而是灼人心扉的热浪....
终于,她累的停下来。站在原地,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这样的劳累并不只是来自身体的劳累,更是来自精神的劳累,她的脑子要一刻不停的处理路上瞬息万变的景象。对她来说,这其实很像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近景转瞬即逝。不管是什么车,空中车、汽车、列车、在低空行驶的飞船,看着窗外永远不一的景色也是这种感觉。
但不同的是,在这里的“窗景”会给精神带来重压。她的精神已经开始紧绷。她试着低头避开瞬变的景象,它们属于这一狂暴的领域,这里狂暴、凶险、无法描述、不可名状。她栖身于“狭间”里,如果没有这点精心搭建的道路,她恐怕在会在这片狂暴的“宏域”彻底迷失乃至毁灭。
她为什么要走来着?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正思考着,但思考的力气好像也被剥夺了一样,她在用尽全力去思考,将主体和客体区分开,将经验与超验区分开,她在恍惚之间,看见前方模糊的地平线,而在那地平线上,有一个背影,一个高大的背影。
她想上前伸手去抓,挪动了脚步,眼前的场景立刻崩坏撕裂,她周围的空间景象好像出了世界性bug一样,失去了可以驻足的空间,连时间都是被撕碎的。地平线尽头的背影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去,就是在那,朦胧而不可接近。
“雁....”她下意识呢喃着,那是什么?名字吗?是谁的名字?是那个人的吗?
“等等我...雁....”她近乎乞求似地喊道,但声音随着撕裂的场景也被拉成了弥散的声波。一阵又一阵的轰鸣传来,将所有场景震碎,连她的落脚地一起。
陈翙躺在无尘的地板上,感受地板传来的微微震鸣,那是粒子引擎狂暴运转的余声,眼睛则直直盯着头顶观测窗外的那片黑暗。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还是可以看到一丝丝光线突然掠过,而在那片黑暗的边缘,还可以看到似乎扭曲了的微亮光环。当然但那也不是微光,所有光和其他频率的电磁辐射都是被电脑精心筛选过滤过才能通过观测窗进入室内的,这些量级的光里,又不乏和老太阳的能量相当的,甚至还有远超其亮级的炽光。那是无数恒星尚有余热的残骸所环绕而成的环,除开被引力透镜扭曲而来的星光,就是吸积盘里那些被黑暗所俘获的星体的尖啸。
这再一次提醒了陈翙应该感谢正在高速运转的粒子引擎,观测站才始终保持在某个合适的速度环绕着这片黑暗,而又不至于像被它诱惑般地被拉近吞噬。
早在20世纪就有人预测了它这种天体的存在,那时,它还是作为相对论的衍生物假说出现。它是星体的残躯,一颗恒星的体量压缩在行星的体积里,密度大得能够在四维时空之中压出不见底的凹洞。得益于此,四维时空的深深凹陷让周围靠近的事物慢慢被它拉进、撕碎、吞噬,这便是它那恐怖如深渊巨口一般的引力。它的引力之强,使得光线都无法挣脱它的束缚,因此,也没有任何光可以反映它的存在,理论上,它应该是宇宙中一颗漆黑的洞或球,因此最早的科学家就将它命名它为“黑洞”。
陈翙静静地躺着,凝望那纯粹的黑暗,享受前所未有的寂静。在某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听到了灰尘落地的声音,当然灰尘落地后被震荡场给瞬间清除的“沙沙”声也在其中。
时间在这个天体面前似乎不仅仅遭遇了物理性的扭曲,在人的观察里,精神体会的时间也遭遇了扭曲。无边的有形黑暗中有稀稀疏疏的经过观测窗过滤的吸积盘的光,即便观测者本身没有体会到观测站外的真空还有那毁灭性的潮汐力,精神上也会受到影响,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变慢。
“这算什么小翙?某种基于‘凝视’黑洞的疗法吗?”一阵清脆透亮的声音传来,陈翙脑袋转到一侧,看见蹲下看着自己的另一个人,金色亮丽长卷发,精致得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美丽脸庞,深蓝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嘴勾起好看的弧度,一轮治愈的笑容与观测窗外的黑暗冷寂格格不入。
“我睡了多久,安?”她自己的声音总是软绵带着倦意,可能她的确工作太久了,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着?在这种地方真的很容易忘记睡觉。这种对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时间扭曲可以说是对生物钟的毁灭性打击。
“小翙都不清楚了,我怎么会清楚呢?”安站起了身,手别了别额间垂下的发丝,“所以干脆呢,你就这样睡到明天咯。”她大概是真的这么想的吧,但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呢?”
陈翙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取出怀里的机板,上面的时间显示:观测站标准时15:57。坏了,16点有一场会议。陈翙赶忙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乱遭长发和衣服就往观测室的门口走,回头看了安一眼,说道:“走啦走啦。”
“这下可精神起来了呀小翙。”安则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身后观测窗外的黑洞依然在自己那难以捉摸的规律里悄无声息地狂暴运行。
黑洞阿撒托斯(Azathoth),首次被观测是在3051年,被民间科学家所观测并且命名,因为该名发现者在观察到它的时候正好在阅读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所以突发奇想给黑洞起名为阿撒托斯(Azathoth)。它的观测站是直到3556年才建立起来的,它的运转已经经过了很久很久,长达6个世纪,但实际上,因为它过于靠近黑洞,周围异常强大的引力放大了相对论相应,算上时空扭曲的时间债,它实际运转的时间不过才几十年。但每个在上面工作过的观测员都声称,自己在上面待了十几年时间,当然,这与按观测站统计的实际工作时间所规定的至多留任半年相比可差太多了。
陈翙和另外三名同事一起工作在观测站上,他们都是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都是自愿申请来到观测站上工作的。自己的童年玩伴安就是其中之一。
“反正迟不迟到也无所谓啦小翙,慢一点嘛慢一点。”安跟着后面想悠哉游哉地走,陈翙见此加速大跨步走,安只好一阵小碎步跟上。
“我可不想被站长训,我们刚才做了什么工作来着?”陈翙的大脑似乎还有一部分待在睡梦的狭间里。
“检验阿撒托斯的实际观测数据是否符合ⅡA弦论的无量纲的弦耦合常数....虽然毫无收获就是...怎么?睡迷糊了?”
“啊..这样..”记忆一点点复苏,睡前那痛苦的数学推演从梦境浮上了脑海。无数人类前沿的科学家历经千百年构建的描绘11个维度的数学模型,此刻正在她和安这对迷糊的年轻研究员手里进行实际场景的验证。也许是处于半梦半醒的原因,陈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来到了兼为餐厅的会议室,观测站的职员一般一周进行一次汇报会,来汇报和总结自己一周的研究工作进程,给出下一周的大致研究工作目标。但大多数时候,这个会议都相当随意,毕竟每天厨房开餐时,大家伙都会聚在会议室吃饭,不管正式还是不正式,都连带着分享研究的成果和生活点滴——当然枯燥不已。
就这样,陈翙她们踩着点来到了会议室,另外两位同事早已恭候了。
“各位下午好呀!”安元气满满地向会议室的两位同事打招呼。
“下午好,你刚睡醒吗?眼镜歪咯。”首先同陈翙打招呼的是坐在中央会议桌左侧的一位同为亚裔的女人,高仓静,一头短发。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陈翙认为这个人有点神经质,热情得有些神经质,但相处起来还是个很和善的人,对陈翙也十分照顾。她是船上的心理医师兼精神评估员,相当于政委。陈翙一般叫她静姐
“下午好静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陈翙的语气里尽是慵懒,但她还是老实摆好了仪态。
“反正是在观测室睡迷糊了,”坐在桌子右侧的一个披着半边白头棕卷发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又迟到了陈翙。”
“哈哈,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睡过头也是常态了。”静给陈翙辩解了一下。但陈翙老老实实地低了头。
“实在抱歉,科特站长。”陈翙道歉说,之后安也才跟着说同样的话。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但正经的时候也是怪严肃的。
威廉·科特,时任这个观测站的站长,是这里最年长也是资历最老的人,快60岁的样子,性格上像一块刚直的板子,对工作也是一丝不苟,对陈翙和静她们的要求也是严格遵循中央科学院定的科研原则。他是中央研究院的正教授,专攻物理数学领域特别是新大一统N理论的能手。总之就是一个老摆臭脸的顽固老头。
“我以为,这是我们来这里前就已经要了解,并且要努力克服的障碍。”科特站长并没有饶过陈翙,但看着陈翙低头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赶紧坐好吧。”
陈翙和安则是这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二十出头,和科特站长的研究领域相同,但陈翙她们的工作更重于数学模型的构建,教授重于物理数据的分析和总结
观测站的工作就靠这四个人还有一个统摄的管理AI运作起来,陈翙和安还有科特站长对观测黑洞产生的数据进行分析然后加以进行数学模型构建,填补现有前沿物理学的空缺。静姐除了负责对观测站工作人员的心理评估、诊断,还负责收集极端引力环境下对人精神影响的数据,反馈给研究院的精神科学等各种和人心理相干的领域上。
“好,现在会议正式开始。开始记录吧劳尔。”站长一声吩咐下,会议就此开始。顺带一提,劳尔是这座观测站管理AI的名字。
“会议记录已开始。”劳尔的提示声是富有磁性的男音。
会议上是千篇一律的工作汇报,站长依然是摆着一副臭脸,给出了他最近在对小型粒子对撞机的实验观察数据总结;高仓静给出对各位同事的精神评估报告以及对太空幽闭症、引力差时症的个人评析,脸上虽然带着平和的笑容,但给陈翙的感觉就是,完全是在强撑着笑。
“...将实验数据纳入模型里进行推演预算后,得出的结果依然与理论上的任何一支弦理论的弦耦合常数偏差超出可接受范围。”
但主持研究工作的站长并没有责难她,因为研究工作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在毫无进展中一点一点推进,而且结果也有可能毫无意义可言。但研究者就是要去做,至少陈翙和安完成了她们分内的研究。
随着几人汇报结束,科特站长刚要宣布会议结束,高仓静叫住了他:
“其实,我还有一点发现...”她含糊其辞的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样的经历?”
众人闻之皆沉默了。陈翙知道这个词,但仅仅只是知道,自己无法将脑子里的任何东西与之对应,因为狭间似乎仅仅出现在她的梦里,而梦的记忆早已随着清醒世界的呈现而消逝。陈翙仅有的印象就是在那个进入狭间的梦中,她走在无法描述的荒野上,并且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看来我们做了同样的梦啊....”静见众人的反应喃喃低语道。
“是集体幻觉,大崩溃流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脑机里,到时候查杀一下病毒。”科特站长的脸色不太好,本来法令纹就很清晰的他一皱眉就更明显了,明明不到60岁却有了古稀年的疲倦姿态。
“只是网络病毒的话,能这么活灵活现地影响大脑吗?”静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那是苦笑,她显然也不喜欢那样的梦, “而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那时....”她苦笑着说,眼神看起来却十分悲伤。
科特站长也不再回应,他们大概都不怎么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不愿回忆的东西。
安难以忍受这阵沉默,想主动说些什么其他话题,但被陈翙的眼神瞪住。陈翙觉得这家伙大概会讲些没头没脑的垃圾话吧,毕竟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的。听他们提到大崩溃,陈翙突然想到了,于是问:“取得和外面的联系了吗?”
他们已经和外面世界失联很久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那场“寰宇网络大崩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了某个网络中心节点的崩溃,崩溃的效应迅速辐射扩散到整个国家各大的恒星系里,引起了巨大的断联危机。虽然后面短暂重启过,但等到外界传输大量灾难性的消息回来后,这个观测站就彻底与外界失联了。
因为内外时间尺度不一样,外界传来的信息跨度远比他们实际生活时间长,大崩溃引起了整个星际的经济系统、生产系统的崩溃,引发了无数灾难,重启之后更是让数据库中被封存的病毒流窜到了网络中,引起了各大基础设施诸如气候维持装置、恒星能源站的故障,数起更大规模更具杀伤性的余波席卷了整个星际人类文明,这之后,黑洞阿撒托斯观测站上的工作人员彻底与外界断开联系。
“过去多久了呢,从第一次收到大灾难的消息开始算起的话?”静不禁感慨着。
结果回答她的是AI劳尔:“目前已经过去7个月23天,换算相对论效应,外面已经过去了167年。”
这无疑是绝望的信息,但席中的人似乎早已对绝望习以为常,并没有对此太在意,陈翙和安还有静姐反而有说有笑地唠了起来——是安牵的头,连平时板着脸的科特站长也不时插了几句话,吐槽以前研究院上级的目不识珠,表达怀才不遇的悲愤。
偶尔,科特站长还提到了陈翙的父亲,同样是他的同事,一个被寄以厚望的天才博士,总是和他一起跟他们的导师对着干,就像是在回忆峥嵘岁月一样。
对于这段经历安也感到很新奇,有说有笑地吐槽起了这个古板的邻家大叔。明明是个科学家,但还熟读人文历史哲学,对待人际关系却是没头没脑的,但对自己女儿就是溺爱得很。
陈翙只是看着安与众同事的闲谈,嘴里泛起了笑意,就好像什么灾难和崩溃从来没有发生。
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生活中。陈翙准备继续回到自己的实验室中,和安一起进行纸上那些未竟的方程推演。走在走廊上,安突然同陈翙讲起了静姐的事情。
“怎么了?”陈翙疑惑地问,但依然在看着走廊前方的路。
“可能是孩子吧...”她知道静姐的经历。高仓静离过婚,孩子被法院判给了丈夫,自己只有与研究的工作相伴。现在,他们大概是永远地天人两隔了。陈翙有想过,静姐之所以这么关照自己,可能是想起了那再也没法相见的孩子。
“小翙不觉得讽刺吗?我们的心理医师的精神状态比我们谁都糟。”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与生活中按部就班地活着,在数不到尽头的无聊中选择与绝望和平相处,科特站长和高仓静是如此,陈翙和安也是这样。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都假装自己还生活在既定轨道之上。来到这座观测站的人似乎本来就是社会的边缘人。
再比如科特站长。威廉·科特将自己的一生奉献在研究的事业里,有过几段感情经历,最后都以他打光棍为结局。和温馨美好的幸福相比,他选择了物理和数学的无止尽方程和研究数据。他们原本的生活都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聊起了科特站长,安又顺理成章地聊到了站长的老同事,同时也是陈翙的父亲。
“谈论他的时候,小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呢。”
陈翙无言地走着,因为紧紧盯着正前方,差一点被路上的石子和草根绊倒。
“...我有这样吗?”陈翙愣愣地说,这才后知后觉,她好像习惯去忽略这位父亲的存在。“这是为什么呢...”
安只是大大咧咧地说:“可能是雁抛下了你自己飞进黑洞中心的缘故吧。”
陈雁,中央研究院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科学家之一,凭一己之力提出了N理论统合了旧的大一统M理论和新以太论之间关于弦理论数学模型的矛盾,正是在他的牵头下,对物理大一统理论的研究进入了新的里程碑阶段。正是这样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同时也是陈翙的父亲。陈翙与陈雁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陈雁终身未娶妻,而陈翙是他在出差边远星省时捡到的。
她记忆里的雁却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懈怠于去做一个父亲。他悉心呵护陈翙的成长,教会她为人处世的简单道理,为善而不为恶,学会爱人也学会自爱,学会判断是非。
他会为陈翙讲睡前地奇幻故事,也会带着她领略银河系的无限美景,最重要的是,引领她学习广袤无边的关于宇宙群星和人文历史的知识。
没有雁的话,陈翙是断然不会走上研究的道路的。但就在陈雁要带领陈翙领略更高远深刻的宇宙奥秘时,他就这样离开了。
他将陈翙托给亲戚照顾,自己前去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对他一生从事的研究进行验证并进行进一步的探索。那个地方就是这里,黑洞边缘。陈雁,她的父亲就是在这座观测站里,驾驶着一艘飞船消失的,不知道跃迁去了哪里。众多记录都显示,他跃迁的目标地点,是黑洞的中心。
陈翙有一段时间很消沉,但渐渐地,她还是走上了和父亲陈雁一样的道路,和童年就在一起的好友安一同作为研究院的新秀,入驻了阿撒托斯观测站,结果工作了几个月后,大崩溃发生了。
经过安这么一说,陈翙发现自己几乎是忽略了自己有个父亲的事实,对现实里父亲的离去几乎没有实感,就连在记忆里,对方的形象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她记得,雁总是披着一件和现在她身上穿的一样的白大褂,头发长得及肩,肩膀总是那么的宽,身形总是那么地高大,在陈翙的记忆里,雁总是遥不可及的。
等到陈翙从记忆中回过神来,雁的背影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和记忆里的轮廓重合了。
等等,这里阿撒托斯观测站上的走廊,而那个男人的身影真的出现在陈翙视野地前方,就出现在走廊上....不,这里不是走廊,走廊上怎么会有草根和石子能绊倒她呢?
“安?”陈翙疑惑地想向身边的好友求助,结果发现,安的踪影消失不见。
“等等!雁!”任凭陈翙怎么呼喊,那个背影就是没有停下。这时候,陈翙想起来了,想起来关于狭间的一切。
她就身处狭间之中,周边的事物好像都变了样,但仿佛梦境一般,她竟没有察觉到身边事物换了样。她是睡着了?不对,她清楚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走廊上行走和安八卦着,做梦的人怎会记得自己梦境的起源?
陈翙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是怎么获取有关狭间的知识信息的?她记得是有人告诉了她,是谁说的?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陈翙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那声音清脆透亮,但又平和细绵,让陈翙感觉十分熟悉但又陌生,这种奇怪的矛盾感促使她寻找声音的源头。结果环顾四周,她只见到一株生长在舱壁/岩石缝隙中的一株花朵。
那是一株精美绝伦的花,像是精雕细琢的花身,垂涎欲滴的花药,花瓣外侧是象牙白,内侧却是黑色,衬着内侧的黑色花瓣,花芯撒下发散荧光的花粉。点点星星发着荧光的花粉在内侧黑漆花瓣的衬托下,看起来就像星空一样。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家,她和雁的家有一个小温室花园,闲暇之余,他们就会在花园之中嬉闹捉迷藏。那里花香缭绕,从里面绕一圈出来就能给家里带来一天的芳香。
说话的声音明显来自于这朵花。明明在陈翙的常识里,这是个荒谬的不能再荒谬的现象,一朵花竟然会说话。但她就是觉得,“一朵花会说话”在这里就是合情合理的。意识到这一点的陈翙反而对自己的态度本身感到荒谬。
“跟你说话我就觉得脑子有够掉线的了。”陈翙很自然而然就同它吐槽起来,就好像继续某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生过的对话。
“呵呵,挺好的嘛,能意识到这点的你离掉线远着呢”。
陈翙感觉自己要往前走了,往雁离去的方向追,一挪步,眼前的场景如暴风席卷一般撕裂。她脑子里浮现了一些知识,是这朵会说话的花给她讲过的。
她正行走在宏域的狭间之上,正常人是无法直接在宏域行走的。因为“行走”这一行为本身是依托于空间三轴、时间四个维度的。而宏域,它是多维度的,用以描述他的数学方向轴远超3个、4个,仅凭人类可怜的四维感官是难以理解乃至涉足的。
“因此呢,像你这种会行走、会思想的‘人’,要在这里做出‘行走’的行为,必须得有个穿插其间的、四维的‘投影’通道,这样,你在面对多维度的解构时,才不至于头脑崩溃爆炸。”后面的声音为她解说着正在行走着的道路,“而翙翙你所走的路,便是架构在宏域之中的‘狭间’了。”
“嘻嘻,怕翙翙你忘了嘛,因为宏域的特殊性质作用会扰乱你的大脑,说不定那片储存记忆的地方出问题了呢?”
“鬼扯,我走的好好的,难不成我会忘了我为什么要走....走....”
她捂住头,头一直在疼,而且还有另一个她更在意的事情:她怎么来这的?她为什么要走在路上来着?要去哪?
为什么记忆.....不对...还有感官.....感官也在消...
“别念,我欣赏不来....”她抓着头,抓得很用力想要记起她为什么来这,而‘声音’已经自顾自开始念了。
“不要悲伤....夜幕渐广....我们看到那轮苍月隐笑...将清寒的月光洒满苍野...而后,握紧彼此双手共入梦乡......”
她听着诗句的朗诵,往前没日没夜地走,走啊走,身心俱疲,却就是不肯停下。意识处于一种朦胧但又清醒的矛盾状态。
随着一种精神上的“咯嘣”感,陈翙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站在观测站的环形长廊。
“小翙?怎么了一直不说话?”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陈翙看向一边,看见了满脸疑惑的安。
听到安肆无忌惮的毒舌,陈翙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趁着梦的记忆还在跟她讲起了狭间的经历,但唯独没有提起关于“雁”的事情。不过,她就这样在清醒之中坠入了梦境?
“会说话的花?”安听完后,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手伸到陈翙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天,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不该说静姐是精神状态最差那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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