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中的人总是需要休息的,客栈这种可以提供一顿温热饭菜,又可以烧开热水铺好床被的地方就显得尤为温馨。
但今晚的风云客栈并不温馨,甚至说处处冒着毒蛇般的阴寒气息。
仅有的一个客人是一位中年文士,此时他正在曼声低吟,自斟自饮,忽然举起酒杯,对着院外笑了笑道:“久闻苗帮主有江海之量,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院外响起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一道人影箭一般射进了院子。
此人狮鼻阔口,满头赤发,耳垂处戴着三枚金环,人影站定的时候,金环还在“叮当”作响,正是赤发帮的总瓢把子,“火焰神”苗烧天。
他的眼神里似乎燃烧着火焰,盯着这个悠然自得的中年文士,沉声问道:“阁下可是青龙会中的公孙堂主?”
苗烧天又一次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与夜枭一般无二,笑罢说道:“果然不愧是青龙会的一号人物,好亮的一对眼睛。”
苗烧天两道火焰般的眉毛皱了皱,说道:“小张三也来了,来得倒不算慢。”
马蹄声突然停顿,一人朗声笑道:“青龙会老大的约会,江湖中有谁敢来慢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下马越墙而入,一身雪白的急服劲装,特地将衣襟敞开,露出坚实强壮的胸膛,却比衣裳更白。
苗烧天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马小张三,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老苗如果有女儿,一定挑你做女婿。”
白马张三淡淡道:“你就算有女儿也肯定没人敢要,看到你这副尊容,相比女儿必定好不到哪去。”
苗烧天被如此蹬鼻子上脸地侮辱相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条眉毛真的燃烧了起来,用他那只粗糙的大手直接扯下自己耳垂那三枚金环,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大喊道:“张三,你非要跟我干过一场是吗?”
一头烈焰雄狮突然浴火闯出,一爪横扫从外面将风云客栈毁去一半,然后朝着院中的张三张开巨大狮口怒吼不止。
这是一架兽型机甲,状如雄狮,浑身各处关节处特制的喷口可以随时喷出超高温火焰,也是机甲名字【火焰神】的由来。
面对苗烧天这一粗暴举动,白马张三面无惧色,反倒带有一丝戏谑地将两根手指塞入嘴中吹响了一声口哨。
院外白马听到口哨声,眼睛冒出蓝光,一个纵越高高跳起,意图跨越墙壁,在这个过程中蓝光越发旺盛刺眼。
再落地时,已经是一匹四米多高的机甲白马,面对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火焰神】,白马高高昂起头颅,似乎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此时张三背后也有一架机甲,虽然不像苗烧天的机甲那般显露威势,但也足够与其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而公孙静却是头也不抬地慢慢酌饮着他那杯好酒,幽幽地说道:“三位既然来了就是客,怎么酒席还没吃,先把主人家的房子给拆了?”
苗烧天眉毛又皱了皱,惹得那两簇火焰摇曳了下,问道:“三位?”
只听天上一声大笑:“河东赤发、河西白马既然都来了,赵某怎敢来迟?”
一架机甲手持一柄大刀从天劈砍而下,刀刃并没有针对在场任何一人,而是从雄狮机甲和白马机甲中间落下,劈出一道笔直刀痕将双方气场划分得泾渭分明。
这是一架中型机甲,并没有挂载远程武器,唯有手中一柄长刀,一刀足矣。
机舱门打开,一道人影一步跨出径直落地,青布箭衣,青帕包头,一条腰带布比苗烧天的头发还红。他的腰间同样插着一把刀,一把跟他机甲手中一模一样的刀。
至此三人落定,三架机甲停于各自背后,各自显露峥嵘。
公孙静唯有一人,安静得像是今晚的夜色,他也有刀,他的目光就是他的刀。刀光从三人脸上划过,他缓缓道:“青龙会发出了十二张请帖,今夜却只到了三位,还有九位莫非已不会来了?”
“是六位。”赵一刀将腰间的刀横于小臂之上,缓慢擦拭着,上面的血痕还未凝固。
苗烧天大手一挥,炫耀道:“青竹帮、铁环门和太原李家来的人是我做掉的。”
赵一刀看着手里的刀漫不经心补充着:“十二连环坞、长江水路和辰州言家拳三位朋友半路得了怪病,头痛欲裂,所以我帮他们治了一下。”
苗烧天略带惊奇问了出声:“没听过你还会治病,治好了吗?”
“自然治好了,我将他们的头砍了下来,不就不会疼了吗?”
白马张三这才开口:“万竹山庄和飞鱼塘的两位前辈也不来了,睡在了洞庭湖底。”
赵一刀收起手中的刀,看向公孙静,问出了另外两人也迫切想知道的话:“该来的人想必也都来了,却不知青龙会的货在哪里?”
公孙静却是摆摆手说:“不急,本堂主有九位客人,你们却只劝退了八位。”
公孙静笑了笑,看着门口说:“是一个也不头疼,也不喜欢睡湖底的人。”
苗烧天明显不满,一头赤发也仿佛要烧起来一般,狠狠地说:“这批货赤发帮势在必得,无论还有什么人来都是没用的。”
白马张三可不惯着这个赤发鬼,冷冷地说:“青龙会做生意向来是价高者得,你赤发帮出得起最高价,货就归你。要是出不起……”
白马张三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苗烧天,回应道:“不然我来干嘛?”
苗烧天又重重拍在桌子上,把密度极高的青纹石桌面差点拍烂,后背一阵热量升腾,隐约间想要对张三出手。
这时候院外又有动静,一艘豪华的星际飞船缓缓落下,看起来刚刚经过一场虫洞跳跃,船身还带着那种只有跨越虫洞后才会短暂因绕的浅蓝波动光带。
过了半响,那豪华飞船的舱门才缓缓打开,走出四个膀大腰圆脑袋被金属头盔完全盖住的大汉分立两边。
然后一个面白无须,痴肥臃肿的白胖子走了出来,边走边大喘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原地去世一样。
他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就像是他肥胖身影被光打在后面形成的一个影子。这道影子面黄肌瘦,一双眼睛深深地凹下去,像个痨病鬼。脚步却很轻健,腰上挂着一对银光闪闪的弧形剑。
这种外门兵刃非常难练,而且打造也颇为不易,一般江湖上带有这种兵器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是高手。
背靠机甲的三人三对眼睛第一时间都落在了这对弧形剑上,不知道脑海里各自想着什么。
公孙静笑看来人,引荐道:“这位是苏州万金堂的朱大少,你们该都有所耳闻。”
白马张三罕见抢话问道:“他的保镖呢?又是江湖哪路好汉?”
公孙静微笑道:“恐怕就只是个保镖而已,算不上英雄好汉。”
白马张三霍然转头看向赵一刀,问道:“他是不是从你那条路上来的?”
几句话的功夫,朱大少终于气喘吁吁地走到了桌子面前,稳稳把自己的一身肥肉放到椅子上,拿出手帕擦着满头的大汗,仿佛刚刚是爬了七八座山。
而那如影子一般的黑衣保镖寸步不离地站在他身后,鹰爪般干枯瘦削的手稳稳地扶着腰间的那对弧形剑,从没离开过。
眼看着朱大少这样强有力的竞争者出现,苗烧天两条眉毛上的火焰一跳一跳的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突然间一对大手包裹着深红炽热的内力就往那对弧形剑抓去,他的出手又快又准。
不是干枯瘦削鹰爪般的手,而是一双胖手,一双上一秒还拿着手帕在擦汗的胖手。
一击不成被挡了回来,苗烧天凌空翻身,往后一退踩住【火焰神】的钢铁巨爪,接力一跳单手抓住雄狮鬃毛把自己甩了上去,稳稳落在雄狮机甲脑后的座舱前,坐了进去。
整头雄狮这才真正苏醒,引擎如烈火烘炉轰响,狮型机甲火光缭绕,发出阵阵热浪,继而一只大爪抬起,上面排布于爪间缝隙的喷口射出高温炽炎,一记烈焰爪对着几人无差别拍下!
一声马鸣呼啸,一对有力马蹄直接高高抬起,膝盖处两个小型助推器突然“嘭”一声瞬间爆发了一股巨力,使得两根马腿如同两道长枪,后发先至将烈焰爪踹飞。
【火焰神】里传出声音:“白马小张三,你什么意思?”
然后突然整个巨大狮头往地面一坠,背后一道剑光闪过,划断了雄狮鬃毛般的火焰。
原来是那个影子一般的保镖已经坐进了机甲挥出了自己的弧形剑,可惜差一点就可以将【火焰神】头颅切下。
苗烧天河东赤发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战斗意识极其敏锐,低头闪躲的同时已经将狮尾绷直如棍横扫了背后的整个区域。
黑鹰机甲是一款比较优秀的量产机甲,体型中等但是重量却很轻,移动速度快,适合一些擅长轻身功夫或者刺客手段的武林人士驾驶。
此时拿着弧形剑的机甲正是由黑影机甲改造而来,面对横扫的狮尾,轻轻一跳便想要躲开,可是他到底是一位保镖,而不是一个深谙武林危险的侠客。不知道武林的危险往往不来自于你直接面对的对手,反而是一旁看戏的观众。
一道雪白刀芒从空中袭来,趁着就是他跳起在空中无处借力的空挡,这是喜欢帮人治愈头疼的赵一刀出手了。
然而最后黑鹰机甲还是安全落地了,驾驶舱里的瘦削男子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以为他就要死掉了。
这种以为要死的感觉从他担任朱大玉的贴身保镖以来发生了很多次,但是每次他都没死,都像今晚一样,被本该让他保护的人保护了。
一架崭新机甲出现在黑鹰机甲身前,一手挡住长刀,一手按住狮头,浑身闪耀着金光,以一敌二控制住了场面。
张三此时并没有进入机甲,反而绕有深意看了一眼金光闪烁的机甲,这是朱大玉的【金玉】机甲。
最后才不耐烦地对着苗烧天所在的方向喊道:“做生意就有点做生意的样子,要打架改天再去约,今天最重要的可不是你们的一时意气,而是公孙老大手里的货!”
赵一刀从机架上跳下来,对着白马张三说道:“看吧,就算他头疼我也治不好。”
刚才短暂的交锋中明显可以看出,那个保镖却实武功一般,差点被赵一刀秒杀了。倒是这个满身肥肉的朱大玉,实力深不可测,不在三人之下。
看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包括聘请一个远不如自己的人保护自己,然后每每在危急关头反过来保护对方。
公孙静仿佛就像一个观众看着几人明枪暗箭地试探,此时却也觉得看够了,便拍拍手,说:“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先带大家看看货吧。”
朱大玉从机甲上下来,还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说道:“请,请带路。”
朱大少慢慢地跟在身后,黑衣人自然还是寸步不离地跟随,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甚至是个拖后腿的,但是他就是接受了这样的任务,他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只是眼眶的凹陷更深了。
苗烧天跳下机甲后看着朱大玉的背影,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生吃了对方。
要说对拼财力的话,那赤发帮是绝对没有办法跟万金堂比的,也就是说这批货绝对落不到自己手中。但他还是跟了上去,那批货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将他一步一步吸引了过去。
公孙静拨动机关现出暗道,暗道里每隔十几步都站着如同僵尸般的两人,脸色阴沉,呼吸缓慢微不可闻。
而暗道的墙面上,刻着一条长牙五爪的青龙,地道有多长,青龙就有多长。
传说里青龙会一共有三百六十五处秘密的分坛,这地方看来就是其中一个了。
在暗道的尽头是一道不知名合金浇筑的大门,守在这里的两人各拿出一把钥匙,加上公孙静也拿出一根,三根同时扭动之后,那两个守门大汉浑身爆发出强劲气力,才勉强将门拉开,让几人通行。
公孙静面带微笑,慢悠悠用他那独特的节奏说着:“我知道很多人都能够到达这里,这里的守卫并不是很难对付的人,但无论是谁,到了这里后,再想往下走就很难了。”
“从这里开始,到前面那扇门之间,一共有十三道机关埋伏,我可以保证,世上能闯过这十三道埋伏的人,绝不会超过七个。”公孙静难得的笃定。
公孙静笑得更温和了,对着朱大玉说:“你为什么不试试?”
朱大玉说:“以后我说不定可以试试,但现在我还想好好地活着。”
从那道门到下一道门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听过公孙静说的话之后,这段路就好像远了十倍不止。
这次的三把钥匙都是公孙静拿出的,也没有守卫在两侧,两尺厚的石门被公孙静双掌推开后,露出里面九尺见方的石屋子。
屋内阴森而寒冷,仿佛就像是古代帝王陵墓的中心,不过并没有棺材摆放,而是一个大铁箱,铁箱用三把钥匙打开之后又是一个小铁箱。
朱大少笑着说:“就凭这么严密的防守,我们应该多出些价钱才是。”
公孙静喜欢微笑,他一直会用各种笑容去面对各种事情,在他看来,微笑是一种能力,代表着胸有成竹。但是他的笑容突然不见了,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样。
被偷走的不只是他的笑容,因为铁箱内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石屋内阴森而寒冷,但是公孙静却开始在流汗,黄豆般大的冷汗,不断地从他的脸上滴落。
然后他就知道了朱大少的意思,双拳紧握,转身冲了出去。
假如世上只有七个人能够闯进这里,那么无疑那个人必然是其中之一。
他的马只是一匹瘦马,马鞍陈旧,就连他的靴子和剑鞘也同样陈旧,但他的衣服却是崭新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但他此时只是慢悠悠地晃悠着,春风得不得意是一回事,他自得其乐就行。
他确实愉快,旧鞋瘦马都使他愉快,新衣服也让他更有活力。
一双迷人的眼睛,从他前面的车里,不时地偷偷看着他。
虽然那迷人的眼睛躲在顶级跑车的墨色玻璃背后,但他很确定她就是在偷看自己,有时也看看自己的马,但更多地是在看自己。
他也确信这迷人眼睛的主人只会比眼睛更加迷人,他在很多事情上犯错,但唯独这件事,他从来没错过。
他是个浪子,从一个星系浪荡到另一个星系,早已见识过太多的人,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遇见过的吗?
有,一个迷人的、常常偷看自己的女人,自己应该去见上一见。
于是他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瘦马便小跑几步轻快地追上了前面的黑色超跑。
车顶掀了开来,折叠到了后面露出车里的迷人少女,迷人的眼睛,羞涩的笑容,瓜子脸上却不着粉黛,一身长裙艳如紫霞。
她指了指自己的副驾,纤纤手指细长柔美,一时间把白玉京的魂魄都要勾走。
他一拍马头,纵身一跃便轻轻落座在了副驾,座位的表皮光滑的像是她的皮肤一样。
刚坐下竟然下起了急雨,一切恰到好处,她将车顶重新升起,也将两人锁在了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在春天,有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巧合的曼妙的际遇,一些奇妙的巧合会让情愫疯狂滋生,既没有丝毫的勉强,也无需多余的语言。
他好像天生就该坐在副驾,欣赏着她的美妙,她的纤细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似乎握着又似乎并没有用力,紫群下面是一双洁白如月的细长的美腿,似乎正踩着油门又好似没有用力。
明明都没有用力,他却有些意动了,像被轻轻推了一下。
本该是寂寞的旅途,本该是寂寞的两人,忽然就不那么寂寞了,只剩一匹瘦马驮着破旧马鞍在雨里漫步追随着。
白玉京看了眼那如花盛开的紫色短裙,道:“紫霞姑娘?”
她忽然好像红了脸,原本的白皙中出现了一抹粉嫩,然后迅速泛红,轻声回应道:“袁紫霞。”
突然间,氛围被一声气浪狠狠打破,三辆大排放的机车呼啸而过,其中一辆的骑士伸手扯走了瘦马上面挂着的那把剑。然后油门一拧,加大马力猖狂地在跑车面前做了两个摆尾就跑远了,消失在了雨里。
袁紫霞美丽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失声道:“他们偷走了你的剑!”
袁紫霞不理解,皱了皱眉,说:“你看着别人偷走你的剑,你也不管?”
白玉京依旧只是笑了笑,眼睛里全然没有那些人和剑,就只有眼前这个略显着急的女人。
袁紫霞被看得更不好意思了,有点恼怒说道:“据说江湖中有些人,把自己的剑看得像是生命一样。”
少女轻轻叹气,好像有些失望,毕竟少女都是崇拜英雄的。
你若是为了一把剑去跟人拼命,她们可能为你倾倒,为你流泪。
但如果你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剑被人拿走而无所作为,那么她怎么不会失望呢?
白玉京难道不懂这些?但他依旧轻松自得,调侃地说了句:“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很多?”
少女轻轻咬住嘴唇,又轻轻地放开,回答道:“不多,可是我喜欢听,也喜欢看。”
江湖是什么,江湖是星河之外的浪漫,所有人都生活在一颗颗星球里,每一颗星球又都悬挂在星河之中。
但是人的浪漫啊,是不能像一条鱼一样被养在观赏的玻璃缸里的,所以才有了江湖。
白玉京忽然把视线从少女身上挪开,第一次正经地看着前方,说道:“幸好你看得不够多,看多了你会失望的。”
袁紫霞还想再问,突然看见了车窗外的那匹马,疑惑更深了。
“明明是你的马更值钱,要知道这样一匹马,够买我十辆车的了,为什么他们却是拿走你的剑呢?”
白玉京见袁紫霞终于发现了蹊跷,眼神带着一点戏谑,又夹杂着一丝宠溺回答道:“因为他们不敢。”
少女心想这个男的怎么这样,突然觉得好油腻,又怂又自大,剑都被拿走了,还说别人不敢。
似乎读懂了少女的腹诽,白玉京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他们知道我是谁,所以不敢动我的马。”
“你谁啊,你很厉害吗?他们为什么就得知道你?他们明明拿走了你的剑,还有什么不敢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个白眼也自带着风情,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白玉京哈哈大笑了起来,又瞬间收敛,仿佛从来没有笑过,严肃地回答:“你不知道我,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的确不知道我,因为你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你知道我,只是在装作不知道而已。”
严肃的白玉京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漫不经心的白玉京。
女生往往就是这样,你越不按照她的思路去,她就对你越好奇,像只小猫一样。
于是迷人的眼睛一转,少女又拽拽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故意接近你,别有用心?”
白玉京醉过,时场醉,但却是第一次醉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闯荡江湖已经不少年了,一直以来都记着小时候听过的一句劝告。
无论是想打架还是想喝酒,最好别去惹这三种人。但是他今天好像把这个劝告忘得干干净净,又或许,他就是故意想要让被缠上。
但是他最后的记忆里并没有被少女白皙的美腿缠上,而是被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放到了脸上。
没有人的手会这么冷冰冰的,但是小方既是人,手又冷冰冰的,因为他的手是一具机械义肢。
其实现在的义肢可以做到完全的仿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小方执意要装载一只很明显的机械手臂,粗糙、裸露、暴力、直接。
小方叫龙方香,不要被名字迷惑,他是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男人的男人。
他现在正用自己冷冰冰的眼神看着白玉京从宿醉中醒来。
白玉京看见了小方,用两只手抱着头,此时他头疼欲裂。
小方没好气地回道:“因为你祖上积德,所以我来了。”
说完还用他那只力气远远超过一般武林高手的义肢轻轻摩擦着白玉京的脖子,继续说道:“如果来的是【双钩】韦昌,你的脑袋恐怕早就没了。”
方龙香也叹了口气,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痛快了。”
小方却是反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白玉京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头疼,于是问小方:“那位跟我一起的姑娘呢?”
“跟你一样醉的不省人事。你难道不知道不管打架还是喝酒,千万别找女人?”
白玉京用拇指的指节揉了揉太阳穴,呢喃:“我应该知道,但我只是忘了。”
方龙香忍住一掌拍死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的想法,说出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晚,外面至少有十个人在给你站岗!”
白玉京怔了怔,这他倒是没想到,于是问道:“十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都是来头都不小的人,只要你现在还能够稳稳地站起来,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一个头上带着顶破毡帽,身上裹着破棉袄的驼子,正坐在春日的暖阳下打着瞌睡。
方龙香用机械手指了指问白玉京:“你看不看得出这个驼子是什么人?”
白玉京向来眼神不错,他看到毡帽下面露出的一丝赤红头发,加上小方说的大人物,便猜测道:“河东赤发?”
方龙香点点头,补充道:“苗烧天手下赤发九怪,这个看样子不是老三就是老七。”
方龙香把手又往树下一指,继续指引白玉京:“你再看看树下那个人。”
巷口的大白树下,有个推车的小贩,正在将一壶滚烫的开水冲进去盛放茶叶的器皿里。
壶很大,很重,他只用一只手提着,十分稳当,看起来很轻松。
方龙香则是说道:“当然不错,不然怎么挥得出一刀致命的快刀。”
方龙香一副你还算没昏头的表情点点头,又稍微移动目光,看向喝茶的一个散客。
白玉京自然随着看过去,见小方不说话,知道肯定是故意等着自己主动去问,只好配合这位老朋友突然的小性子,问道:“那这个喝茶的人莫不是也是太行山的?”
方龙香这才满意地回答道:“这个人不是太行的,因为他是骑着白马来的。”
“白马张三?他不是独行侠吗,怎么也跟这些人混一块了?”白玉京倒是真没想到这会是白马张三。
方龙香把窗帘放下,回过头盯着白玉京,一副审视的样子说:“这不应该问你吗?你怎么把这些人招惹过来的?还故意引到我的客栈!”
白玉京笑了,原来他是故意在这里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因为他知道这里是老朋友小方的地盘,就算自己喝醉了,也有一个靠谱的保镖给自己守着。
“还不是因为在你这里我可以白吃白喝,喝醉了也不怕被人把脑袋摘走了。”
方龙香恶狠狠地说:“看来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好,应该趁你喝醉给你杀掉,我也好省去许多麻烦。”
白玉京这次笑得很大声了,他就喜欢看老朋友一副恶狠狠地样子说着违心的话。
两人走到屋前,刚才那是后窗,这里的前窗对着的是客栈的一个小院子,不大不小,有一棚紫藤花,花下还养了一缸金鱼。
一个年轻的胖子背着双手,躲在花荫底下看鱼。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影子一般贴在他的身后。
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步履蹒跚地穿过院子。
但是最扎眼的是三个大汉正站成一排,目光灼灼地盯着大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但是这样的回答正是白玉京喜欢的,一脸严肃又带着自恋地回答:“当然是借,因为他们还得给我恭敬地还回来,就算是青龙老大来了,也抢不走我的剑。”
方龙香自动忽略上半句,但是听到后半句皱了皱眉。问道:“你知道他们是青龙会的人?”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见“叮”一声,养金鱼的缸不知道被什么击碎了,缸里的水飞溅而出,眼看着水花就要把胖子给打湿了。
谁知道他那一百多斤的身体突然像是被什么凭空提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他仅用一根手指就把自己吊在了花棚上面。
反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被打湿了裤子,脸上很是尴尬。
白玉京挺意外地说道:“想不到这个小胖子轻功这么好。”
白玉京想了一下,沉吟道:“看他的身法,好像是峨嵋一路的,但近三十年来,峨嵋门下只剩下尼姑了,而且终年吃素,怎么还能有个小胖子?”
方龙香看见这位友人终不至于被酒精迷昏了头脑,才愿意继续给出提示:“你难道忘了峨嵋的掌门大师,未出家前是哪一家的人吗?”
白玉京这才恍然大悟:“苏州朱家,那这应该就是朱家的大少爷了,我想想,论辈分应该是素因大师的亲侄儿。”白玉京又重新把视线转到那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身上,“他那保镖又是怎么回事?”
方龙香也略感奇怪,这是他情报未及之处:“不知道,看他的功夫,顶多也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三流角色。”
“明明自己拥有第一流的武功,却要请个三流角色做保镖,真是个妙人。”
缸里的金鱼可怜地在地上跳个不停,地面浅浅的一层水已经不能成为它的乐游原了。
黑衣人却还是站在水里,动也不动,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满是自嘲,七分忧郁,三分悲痛。
这幅场景让楼上的两人都产生了一种同情的情绪,说到底只是一个被金钱操弄的可怜人。
一个人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谁愿意做这种事?何况拿着弧形剑的人,本来也不该弱到哪里去,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
方龙香突然想到另一个细节,问道:“你看不看得出是谁打破水缸?”
方龙香瞪了他一眼,冷冷道:“现在不是你滑稽耍宝的时候。”
白玉京这才收敛了一下,认真说道:“若不是司马光,那就是躲在东边第三间屋里的人。”
原来他还是看到了,他的眼神向来极好,如果他不止是用来看美女的话。
朱大少这时候才轻飘飘地落地,正好对着那间屋子,带着冷笑。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却捧着个脸盆走出来,仿佛想要将地上的金鱼捡到盆里,却是一个不小心,踩到水打了滑,脸盆的水又泼向了那个黑衣保镖。
这一次衣服裤子前面后面算是都湿透了,人的悲哀往往会在下一秒变得更加不堪,但是我们仍然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便是人的无奈。
方龙香指了指牌匾,没好气地说道:“这里是客栈,任谁都能来。”
白玉京叹了口气,说道:“青龙、快刀、赤发、白马,这些人难道都是冲我来的?”
“这不明显吗?你在哪里得罪他们了?抢了什么钱财宝物?”
白玉京摇摇头:“我又不是强盗,况且,他们如果是为我而来,怎么还不来找我?”
方龙香回到:“你纵然不是强盗,也跟强盗差不多。他们不来找你估计是因为他们怕你,没有人会不怕长生剑白玉京,所以他们还在等人。”
白玉京当然知道自己不至于让整个武林失色,但是要说真的不怕他并且乐于对付他的人,他觉得没几个,并且见一个少一个。
此时的白玉京已经倦了,厌倦去细数这些说是为自己而来,却又不知道为何而来的所谓武林高手。
而要洗去一个男人宿醉的最好方式,往往是另一场宿醉,既然要醉,免不了还得找到前一晚一起喝酒的人,袁紫霞。
宿醉让她很是缭乱,手里还提着自己的一只鞋子,就一根手指轻轻钩住,难为她居然这样保持了一晚上都没让鞋掉下去。
白玉京推开虚掩的门,他突然发现一个宿醉的女人,特别是醉后还没有醒的女人,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虽然她的头发是乱的,她的裙子也堆积到了肚子上面,露出雪白的大腿和浅紫色的……
他的心在跳,不是他习惯的那种生死搏杀时的那种跳动,而是另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心动。
这时袁紫霞仿佛是被眼光吵醒,轻轻咬着嘴唇道:“人家的头已经快要疼死了,你还在笑。”
袁紫霞却是眼色迷离,幽幽说道:“你脸上虽然没有笑,可是你的心里却在笑。”
白玉京这回真的笑了,带着笑意走到床边轻轻俯身让自己更加靠近还在躺着的袁紫霞,笑问道:“你能看到我的心?”
要知道女人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往往比从嘴巴里发出来的要迷人得多。
白玉京发现自己分明还没喝,就已经开始有点醉意了,醉意使他的眼神变得朦胧,朦胧的眼神总是温柔的,温柔得像是袁紫霞身上的裙子,有一种薄纱的质感,滑腻柔和。
白玉京感觉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弯下了腰,在袁紫霞的耳边轻轻吐气说道:“那你可知道我的心正在想什么?”
这一声似乎比刚才的那一声还要轻,还要柔,还要让人陶醉。
袁紫霞两只手轻轻抵住白玉京压下来的胸膛,脸突然从苍白变得红润,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能说,你在想不好的事。”
“还说没有,你的手已经快把人家的腿摸脱了一层皮。”
白玉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从轻轻摩挲着紫裙变成了轻轻摸索着袁紫霞的光滑紧致的大腿。
一个喝醉了的男人第二天醒来总是会带点恍惚的,注意不到自己的手也很正常。
就在白玉京想要把手挪开的时候,袁紫霞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一个喝醉了的女人第二天醒来总是会带点勇气的,不愿意一只温暖的大手离开也很正常。
袁紫霞在白玉京的耳畔轻若游丝地说:“人家的头疼死了,你要怎么赔偿我?”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得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也不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像是从一场梦里传出来的,一场春季缠绵悱恻的梦。
但是窗外却传来一个声音:“那容易得很,头疼的话,一刀砍下来就好了。”
可是窗外一个人都没有,莫说人,连一道影子都没有,只有微风轻轻调戏着白果树的嫩叶。
白玉京清醒了,眼神不再恍惚迷离,那一场春梦也随之远去,远至九霄云外。
回到屋内时袁紫霞已经起身,脸色又变得苍白,见白玉京进来赶紧问到:“外面是什么人?”
袁紫霞瞪大了眼睛,样子害怕极了,问道:“没有人那是谁在说话,他还叫你砍下我的头,你会听他的吗?”
白玉京苦笑,他知道任什么也无法停止一个女人的无端幻想。
袁紫霞突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白玉京,一双手向上勾他的脖子,衣袖因为抬高而滑下,露出一对手臂光滑如玉。
白玉京当然不是一个圣人,更加不是一个木头人,反过来,他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是不可能对此情此景没有反应的,他也顺势环抱住袁紫霞柔软的腰肢,他仿佛听到那个远去的美梦又一次飘了回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又传出来一阵哭声,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是谁在哭?这哭声任谁听了去,心都会沉下来的,再也没有办法沉浸在飘然欲仙的状态里。
袁紫霞轻轻放开白玉京,推着他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好奇又不敢自己去看。
白玉京走到窗口,看到原本放鱼缸的地方此时摆放着一副棺材,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和她那十三四岁的孙子伏在棺材上痛哭,已经是声嘶力竭。
后来又来了两个念经超度的和尚,念经声、木鱼声和老人小孩哭声参杂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和悲凉。
似乎是这股悲怆升腾化作了乌云,一时间竟有了靡靡阴雨。
白玉京和袁紫霞坐在同一条长椅上,他长长地呼吸着,空气里的潮湿带着一种甜润。
突然白玉京站了起来就要迈步,一旁的方龙香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玉京狡黠一笑,说道:“你既然说他们是为我而来,那我想试试如果我要走,他们会不会出手拦住我。”
方龙香知道这位老朋友又犯病了,皱着眉头问道:“如果没人出手拦你呢?”
袁紫霞听到这句连忙站起来说道:“你别忘了带上我!”
白玉京笑得更加灿烂了,转身抬头看着远山和层云,缓缓说道:“我想走,谁拦得住我?”
“我知道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拦得住你,那个他们在等的人,他来了。”
白玉京转身看向方龙香,他知道方龙香既然敢这么说,那么这个人就一定具备留住自己的能力。
“【魔刀】卫天鹰!他从东瀛扶桑学会了忍术后,又开始出来霍乱武林了。而且还加入了青龙会。”方龙香补充着自己获得的情报内容。
白玉京转身牵起袁紫霞的手,走进了客栈一楼用餐的大厅。
“我不走了,但是我饿了,所以我要吃饭、喝酒,还有等卫天鹰。”
吃饭的时候喝酒就不像纯粹喝酒那样的激情四射,这时候酒就只是一种润喉的水而已。
武林中人如果要喝酒就不会要店家上主食,因为酒才是主食,几斤肉几斤酒那叫酒局,但凡多一点东西,就都变了味道。
此时有人在进行着酒局,不是白玉京三人,而是那两个念经的和尚。
两个和尚正对坐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彼此之间也不交流也不看对方,自己喝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就像是拼桌的陌生人一样。
“他们是假和尚吧?”袁紫霞用自己以为的很轻的声音问道。
结果两个和尚都停下了吃喝,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她,吓得她筷子一个拿不稳掉了下去。
好在白玉京眼疾手快在筷子落地之前,不,应该说筷子在袁紫霞脱手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白玉京接在了手里。
将筷子还给袁紫霞的时候白玉京说道:“他们当然是假和尚。”
这下真的惹怒了那两个吃肉喝酒的和尚了,一个抄起长条板凳,一个直接两手掀起桌子就要扔向白玉京几人。
可是他们刚站起身想动手,就被按下来了,被一只手按了下来,可是一只手怎么按住两个人?
“不要在我的客栈里动手,就算要动手,不要拿我的桌椅当武器,再有下次,你们想想办法怎么给彼此念经超度。”
这时候大门那里又走进来两个和尚,两个跟被方龙香制服的和尚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
白天出现念经的分明只有两个,现在却又冒出来两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方龙香已经没时间问了,因为两个和尚可不是进来吃饭的,而是进来打人的。
两个人用的都是最正宗的少林罗汉拳,其中一个用的是黑虎跳涧,迅猛中带着一丝灵动,对着方龙香的胸前捣去。而另一个则是游走向侧面,一招怀中抱月,看似想要解救被制服的同伴,实则一双手在掩护中做的是一个黑虎掏心的起手式,竟然是想要从侧面给方龙香致命一击。
这两个大和尚出手不可谓不狠辣,竟是不分青红皂白,也没想着了解来龙去脉,出手就是杀招。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方龙香此时只剩一只手,无奈之下只好放开两个和尚,收回机械手臂,连退两步先后躲开两招暴虐拳法。
可是这一放无异于放虎归山,四个和尚一起压了上来,从四个方位同时对着方龙香出手。
慌乱躲闪中方龙香看向白玉京,想要寻求帮忙,没想到白玉京看到此情此景,居然倒起了酒看起了好戏,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方龙香顿觉恼火。
人是你惹的,最后一身骚的却是我,你还在一旁看戏下酒!
怒不可遏,方龙香一声暴喝,机械手紧握成拳,一拳对上了正面的打来的马步镖拳,将对方打退倒飞五步。而自己却也因此受到了左右两拳分别打在左右两胸处,打出一声闷哼。
“这是你的地盘,理应由你解决,况且我现在出手怕是场面更加混乱。”白玉京有理有据给出两个理由,虽然有狡辩的嫌疑,但也不无道理。
方龙香知道他不靠谱,不再奢望,转守为攻一个人竟然想要压着四个人打,而且还是以刚猛出名的少林弟子!
少林罗汉拳讲究势,势大则力沉,如同风雨之势,只管连绵不绝,连城直下。
所以方龙香绝不能让他们打顺打爽,只见他接过袭来的拳头,一带就往右边而去,接上另一个大和尚的重拳,两个重拳相接,嘭地一声两相退走。
方龙香继续欺身而上,将另外两个遛在身后,只管变换身形去躲而不接招,瞬间就把一打四变成了一打二。
袁紫霞看得非常紧张,又想大呼精彩,她不知道这个表情冷漠装着一只机械手的人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然后少女又转头看看白玉京气定神闲喝着酒,高手的朋友也会是高手吗?
转眼间方龙香已经把两个大和尚踢出了酒楼,赶到路上去,然后一个燕踏空翻回身闪过后面两个拳头,顺手一推,两外两个和尚也被推到了门外。
“敬你们是客人,赶出去就不再追究,如果你们再敢踏进来一步,杀无赦!”方龙香此时说的这番话霸道无匹,竟然有种莫名的魅力。
但是四个和尚明显不是唬大的,你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想要把头塞在你的刀下逼你砍下去。
四人呈四面相对,每人伸出左手握拳相抵,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每人都戴着一枚钢圈戒指,朴实无华,此时却构成了一个组合空间钮。
这是一具重型机甲,净身高约八米,长有八只看起来强劲有力的机械臂膀,并没有实质头部,在肩膀处圆润封顶。
四人从四边爬上机甲进入驾驶座舱,激活了这架巨无霸。
这时候方龙香和白玉京在不知道这四人就说不过去了,凶名赫赫的【八臂金刚】!
白玉京给袁紫霞做起了介绍:“【八臂金刚】,在鹭洲星系犯下了累累罪行,只是没想到原来这架重型机甲原来是需要四个人同时操作,看起来最好应该是一对四胞胎兄弟去驾驶,此时两对双胞胎虽然也还可以,就是怕配合衔接上还是会出现纰漏。”
白玉京没有继续说的是,在方龙香这种人面前如果出现了纰漏,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合理,少林在各大星系之间都有寺庙,大开门户广收弟子,这个过程中有弃徒、叛徒都很正常,这些人学会了正宗的少林功夫,离开少林后继续用和尚的假身份招摇撞骗、为非作歹的不在少数。
少林对此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只能配合地方捕快官衙,能抓一个是一个。
而这【八臂金刚】却不是弃徒也不是叛徒,他们四人本是兄弟,较大的两人分别叫做雷威、雷震,较小两个叫雷刚、雷猛。
四人出生在一个贫瘠的矿产星球,因为不忍看母亲被欺辱,四人一起出手误杀了当地矿场的一个管事。本来差点被以命偿命当场击毙,但是那天刚好【僧王】铁水经过那颗矿产星球,简单了解来龙去脉后就一掌把当地的矿场主人脑袋拍烂了。
将四人救下来后还直接收了四人作为自己的弟子,带在身边教授了少林罗汉拳。要知道【僧王】铁水在被赶出少林之前,一身少林拳法造诣已经隐隐约约追平了少林四大长老,被他看好并且亲自教导的四人武功如何,可以借此作一番推断。
没错,这四人是少林弃徒之徒,但是为何四人会在这里,又突然大打出手,真真无人知道。
【八臂金刚】作为重型机甲,势大力沉只是基本的特点而已,它的腰部连接下盘双腿的地方是一个特殊装置,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这是为了增强八只手臂进攻时的连贯性。
此时这个装置已经运转了起来,两腿大步往前迈,身体上方却是如同风暴一样旋转了起来,八个巨大拳头顺势连幻打出,或直拳、或上勾、或捶击、或崩掌。
势如急火,一环接一环,一拳未收一拳又至,对着方龙香狂砸而去。
设想一下八米高的庞然大物如雨点般的拳掌扑面而来要如何应对?
方龙香撤脚扭腰,低头转肩,整个人就差拧成一根麻花才勉强躲过前几拳,可是眼看着下一掌打过来已经退无可退了。
在这紧急关头他伸出机械臂一扣,将自己紧紧固定在即将收回去的一个拳头上面,顺势就被带了回去,而那接下来的一掌只能打到空处。因为方龙香已经被【八臂金刚】收到了身侧,这时他机械扣一松,两腿蹬住重型机甲的腰胯,像一只猿猴一样就爬到了【八臂金刚】的肩膀上。
因为它并没有一般的头部,此时方龙香相当于已经站在它的最高处了。机械臂一举,原本的仿生五指逆关节角度弯曲,手腕处弹出一截尖锐刀片,臂骨的地方撑开如同雨伞骨架,电弧缠绕跳跃其上。
然后方龙香狠狠地将变形完毕的机械手往【八臂金刚】右肩的地方一插,下一秒电弧就会引发剧烈的放电现象,直接炸毁这台机甲。
但是没有下一秒的机会,一只手臂一直没有参与进攻就是等待着这样的时机,在机械臂变形的时候,这只手臂就已经抬起,在方龙香将手臂插下的时候,这只手已经紧握拳头挥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其实就是那一两秒的事,方龙香被一拳打了出去,但是细节是最后关头他放弃了发电攻击,而是抽出机械臂挡在自己胸前。所以巨大的拳头击打的是机械臂,方龙香只是被惯性带走,并没有受重伤。
当然【八臂金刚】也没有太大损伤,只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在机甲的右肩处,对整体没有任何影响。
简单的初步交手双方都讨不到好处,但是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酒楼二楼三楼墙体处部分机关打开,露出沉默而威慑力十足的大口径炮筒,全部转动瞄准闹事的重型机甲,而方龙香的手臂已经变回了仿生手指的样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按钮,按下去就会有无数子弹炮火落在雷家兄弟驾驶的机甲上。
“我需要一个解释。”方龙香的脸色冷得可以结一层霜。
无数炮火在黑夜里闪烁光芒,弹壳掉落地上的声音连贯得像雨后的屋檐滴水,可是这些枪弹却无法在挥舞着八只手臂的狂暴机甲上留下有效的伤痕。
这是铁布衫,雷家兄弟很聪明,他们操控机甲只躲避大口径的炮火,其它的机关枪倾泻在身上连感觉都没有。
一个闪身假意要打方龙香,趁着他闪躲的时候却是反身攀上酒楼外墙,八只手臂就像蜘蛛一样把它稳稳地挂在外墙上,飞檐走壁。
一拳一个炮筒,专门打那些对它有威胁的,三两下全部解决后跳回地面,八只手臂两两配对做出拍拍手上灰尘的动作,嘲讽意味十足。
方龙香真的生气了,不止因为【八臂金刚】的挑衅,更是因为那些外墙防御系统花费了他不少钱,当着面被别人拆掉,这就是赤裸裸的砸店行为,再不能善了了。
机械臂一按地面,电弧如同地龙向四面八方扩散,一台机甲被电光勾勒出外形,紧接着由虚转实现出真形。
方龙香用的机甲是黑鹰,因为这款机甲确实有独到之处,性能极其优秀,不过他这一台最大的特点是改造的力度非常大。整个原装右臂被卸下,装上了【麒麟臂X】加强版。
原本黑鹰机甲是一款轻型机甲,重心偏高,装上了【麒麟臂X】后,稍微有点不协调,重心被拉到偏右,因此机甲直立的时候会主动向左侧倾倒一点。
而且麒麟臂是火红色的涂装,装载在纯黑色的黑鹰机甲上确实有那么一丝不协调,就跟方龙香本人一样的不协调。两者相配反而负负得正了,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这很搭配。
方龙香进入机甲后,直接鼓动内力让机甲马力全开,原地瞬间只留下一个残影,麒麟臂握拳已经直取对方的下腹了。
两台机甲大小悬殊,【黑鹰】3.8米高,而【八臂金刚】足足8米,超过了一倍有余。
见到小不点一拳打过来,【八臂金刚】只是轻轻用其中一条手臂往下一拍,却不料这一下的轻敌将会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麒麟臂X】的特点只有一个,磅礴巨力,这也是方龙香选择这个改造方案的原因。
这一拳在即将被挡下的时候,大臂处两罐存储液态燃料其中之一瞬间点燃,在0.1秒的时间里,突然将拳速提高了一倍。所以看似稳稳被挡住的一拳在接触前已经重重地打在了重型机甲的下腹部,连接大腿的关节上。
像这样的一拳方龙香只能使用两次,就得补充新的特殊液态燃料。但是这样的一拳实用性极强,防不胜防,死在方龙香手上的人,超过一半就是挨了这样突然的一拳后丧生的。
这次的雷家兄弟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这一半中的四个。
当然不是说这一拳就解决了江湖中有着赫赫凶名的【八臂金刚】,仅仅是破坏了对方的移动能力和平衡能力而已。
为了防止方龙香突袭,雷家兄弟八只手臂舞得密不透风,机甲则是连连后退,在移动中寻找平衡,稳定伤势。
方龙香既然已经动了杀心,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左右闪身粘了上去,虽然对方拥有无死角的全视野,并且每个方向都有两只手臂护持,但毕竟退得踉踉跄跄,方龙香只要足够耐心就一定会找到破绽。
恰巧方龙香就是那种耐心到极致的人,生意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一旦嗅到机会,那么就会像鬣狗一样死死咬住不放的。
像是粗暴拼接而成的【黑鹰】机甲似乎找到了规律,一直游离在对方右侧,盯着对方右脚踩地的瞬间就前进一步撩一下,都是佯攻,但是这个佯攻却逼得对方不得不重重地踩下去把脚步踩实。
而每重重落地一次,重型机甲本身巨大的重量都会使得本就损伤的胯部金属进一步扭曲变形,只要形变达到一定程度,很可能会失去支撑作用使得整架机甲摔倒。
方龙香不只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是不遗余力地在制造这样的机会,确实带着点狠辣和奸诈,这很商人。
方龙香已经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八臂金刚】逼入死角。突然一阵炽热气息袭来,一只巨爪横掠如火将行动受限的重型机甲拍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谁居然敢在方大掌柜的地盘放肆,该死!”
话说完又是一爪,弹出的金属利刃直接插进了机甲胸前的座舱处,鲜血从缝隙里淌了出来。
【火焰神】苗烧天的突袭着实让人猝不及防,连方龙香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对方出手是攻向他,此时不一定谁死。
但是这苗烧天到底想干嘛,突然出现将雷家兄弟杀了,这是灭口?还是另有所图?
“哈哈哈哈哈哈,方掌柜我这算不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得请我喝几杯?”雄狮机甲中传出的怪笑就没停过。
方龙香见苗烧天主动搭话贫嘴便知道了对方并没有与自己为敌的意思,当下打开座舱门跳了出来,然后机甲就重新隐入空间钮的独立空间里了。
“苗老大,下次别突然窜出来,万一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说完就冷冷地回头转身走进一楼饭厅里,丝毫不搭理请喝酒的话题,他不想跟苗烧天这种疯子打交道。
白玉京见方龙香进门轻轻地拍拍手,表示赞赏他的战斗能力,虽然最后被苗烧天抢了人头,但按照局势打下去方龙香必胜无疑。
方龙香脸更黑了,坐下后自顾自喝了一杯酒才开口问白玉京:“你觉得苗烧天为什么要跳出来灭口?”
袁紫霞听不懂两个人打机锋,但是突然被一个人吓得抓紧了白玉京的手臂。原来是苗烧天已经从【火焰神】上下来,徒手抓着一条大蛇嚷嚷着要酒楼帮他做成蛇羹。
袁紫霞作为一个女生看到那长虫吓得不行,生怕它会从那个赤发獠牙的大汉手里逃脱窜到自己这边来。
袁紫霞摇摇头,说道:“不是冷,是怕,这些人都很可怕。”
话已至此饭自然也就不再继续吃了,白玉京牵着袁紫霞上了楼来到她的房间。可没想到房间门竟然只是虚掩着,推开一看房间乱得像是被七八个顽童打过架一样。袁紫霞随手带的箱子也被翻过,里面的衣服全被扔到了房间地上,不管是外衣还是贴身衣物都是。
袁紫霞又羞又急又害怕,失声道:“有贼!”然后赶紧把一些不该被白玉京看见的衣物收起来。
既然人也送到了,东西也没丢,白玉京就想要退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袁紫霞却冲过来拉着他,说:“你……你千万不能走,我一个人害怕。”
“求求你,求求你,我怕得要命,你千万别留下我一个人。”袁紫霞脸色苍白,丰满坚实的胸膛起伏不停。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几个大和尚,那机甲缝里滴下的血,那条被抓在手里不断扭着身体的大蛇,那个一头赤发桀桀怪笑的大汉,这一切都在让她奔溃。
她可以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所以她没办法放开那只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要他愿意留下来,怎么样都可以的。
过了很久袁紫霞才轻轻叹息一声,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白玉京微微侧身,使自己正对着袁紫霞,说:“我在想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我本不是一个君子,但我却不想趁人之危欺负你,不想欺负你却又想抱着你,你说矛盾不矛盾。”
袁紫霞听完脸红了,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也学着白玉京微微侧身,两人突然四目相对,第一反应袁紫霞想着要躲开这目光,却又舍不得移开,就这样深深地看着白玉京的眼睛。
他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好像有着星星点点,像是夜空的星河。
袁紫霞轻轻伸出双手,一只从白玉京脖子下面穿过去,一只轻轻搭在他耳后头发处。
像是一种鼓励,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白玉京,可以抱她的。
于是白玉京也伸出了手,一开始只是轻轻搭在袁紫霞的肩上,然后缓缓地摩挲向背,随后顺着脊柱慢慢摸向腰际,最后停在她的睡穴上,轻轻一按。
袁紫霞原本还沉浸在某种不可名状的体验里,那种似有若无、隐隐约约的,略带一丝痒一丝麻的奇妙感觉。
然后她就沉沉睡去了,兴许会做一个美梦,白玉京的那一按足够她甜美地睡到黎明了。
然后白玉京悄悄下了床,穿好他的靴子,轻轻走出了房门。
江湖中的人都知道,一旦白玉京想要寻找一个结果,那么通常他都会得到一个结果。
灯光冷清清地照着院子里的一棚紫藤花,花也在风中摇曳。
白玉京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但靴子还是陈旧而舒服那对。他喜欢穿新的衣服,特别在他做了新的决定之后。
许多时候,人生轨迹的改变,往往也只是源于因为某个决定的产生。
白玉京也觉得自己有点被情感冲昏头了,但是他心甘情愿,他想保护这个女孩子,起码在今晚的现在,他想为她杀人。
方龙香住的地方在小楼后面,白玉京刚走过去,方龙香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衣服也穿得整齐,脸上也没有倦色,应该是根本没有上床睡觉的打算。
白玉京只冷冷回答:“我不是来找你的,我需要你去找人。”
“先发制人,你把他们找来,我在吃饭的餐厅等。”白玉京说完就走了。
方龙香只得配合他去找人,不过他心里想的是可别在吃饭的地方杀人或者被杀,免得自己以后坐那里吃不下饭。
青龙会三人轮流守夜,突然闯进的人影把他们惊动后他们第一时间想着的却是摆在内的一把剑,那把白玉京的剑。
他们一直以为白玉京会在某个时刻过来抢回他的剑,他们一直等着,一直等,却一直等不到。现在他们以为等到了,结果那道身影只说了一句“不想死的话速来餐厅”就走了。
朱大少似乎睡着了,但他的影子还守在床边,他不敢睡,只是双手扶着自己那对弧形剑盯着这个既给自己发工资,又保护着自己的胖子。
眼底是悲哀还是庆幸,在这样的朦胧夜色里,实在叫人看不清。
突然间窗户“砰”地被震开,影子还没来得及拔剑,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朱大少已经狐跳至窗边,与窗外的人对了一掌。
朱大少看着自己丰白厚美的手掌,似乎在想着江湖中有谁可以接自己一掌后还犹若无事呢。不知道想通没有,他顾不上去拿外衣,直接就往餐厅走去了,影子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让他保护。
苗烧天在吃着蛇羹,赵一刀躺在房梁上睡觉,张三就着月色练功,三人也纷纷被人精准找到并且传达了到餐厅的消息。
白玉京独自面向众人坐在主位,毕竟今晚是他组的局,来者都是他的客人。
河东赤发苗烧天背后站着九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也都是染成了赤红色的头发,高矮胖瘦都有,一看便知是凶名在外的赤发九怪。
赵一刀则是被四个人前后左右守护着走进来,江湖中人都知道太行快刀的身边一直跟着四象刀卫。
青龙会三人自然也一起来了,一人捧着剑,两人护卫着,生怕白玉京暴起杀人夺剑。他们已经魔怔了,自从抢了这把不属于他们的剑之后,就魔怔了,每天都处于担心受怕之中。
只有白马张三算是豪杰,敢于自己单独赴宴,他向来独行,这一点倒是跟白玉京挺像。连朱大少都不算豪杰,因为他带着保镖,即使他的保镖只是个三流角色。
此时的白玉京脸色阴沉如水,他故意散发着淡淡的杀气,这是一种施压,即使一人面对着群雄,他也有一种抬手覆灭所有的气魄。
朱大少是个聪明人,他觉得鼻子很不舒服,空气中的杀机吸进鼻腔里感觉都要划出一道口子来。他本来不太自信,但又看看张三和赵一刀等人,又觉得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到现在财也没看见,人倒是开始死了,并且似乎雷家兄弟的死亡才只是一个开始,在场的这些人,最后到底能活几个,没人能做担保。
“各位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白玉京开口了,声音不怒自威。
没人回答,大有一种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的意味。
但白玉京就是没数,他的耐心比谁都要好,就这么等着。
最后还是朱大少酝酿了下开口道:“那东西若是在阁下身上,还劳烦出个价,反正对于阁下来说,那东西也只是可有可无。”
白玉京还是不知道他们所要何物,对自己可有可无,对他们却重要之极的东西吗?他想不出来,但是他并不打算轻易交出主动权。
“好说,价格不重要,万金堂的招牌在价格就差不了。但是,眼下几位各自为主,这东西到底给谁,你们不妨先商量出个章程。”
这话白玉京一说出口,气氛立马就变了,苗烧天气焰熊熊燃烧,一对豺狼般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身后的赤发九怪也隐隐约约挪动着脚步,跃跃欲动。
眼下就赤发帮的人最多,姑且算是纸面实力最强的一方。苗烧天当然有着吞没宝物的野心。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苗烧天这般好设套,朱大玉笑着说道:“阁下只管拿出宝物,该有的价钱一分不会少。但是这归属阁下就莫要过问了,我们自然会有办法。”
朱大玉不愧为万金堂的少主,对于博弈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比起方龙香这种做小买卖的,精明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白玉京本就是个浪子,浪子游荡久了,江湖中的各式人也都见过,还不是一个万金堂少主就可以随意糊弄得了的。
他缓缓开口说道:“那既然这样价钱多少我都不要了,大家各回各屋睡觉吧,不用浪费时间了。”
这话一出大伙都急了,白玉京愿意配合还好,要是不愿意配合那真是没人拿他有办法。
赵一刀急忙上前一步说:“别,白公子请留步,条件您尽管提。”
白玉京脚步一顿,众人的心也跟着一停,完完全全被牵着走了。
白玉京转身,突然展颜一笑,略带几分轻浮地说:“你们都知道,这东西对我可有可无,但钱财对我何尝不是可有可无?”
白玉京回到主位坐下,继续慢悠悠说:“江湖一场漂泊,追求的无非是快意二字,如今有人惹我不快,我便不欲使别人也畅快。”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白玉京双眼就像钉在了朱大玉脸上,明显就是针对他说的。
此时的白玉京就像一条毒蛇,朱大玉卖弄小聪明想逞口舌之利,他回头一口就咬下去。
肥胖的身体一蹬就往后飘起,朱大玉连想都不想立马催动轻身功法想要先逃再说。
但是此时气机锁定他的共有三股,苗烧天催动火神诀爆发出炽烈气息震慑了他的内力运转,使其在空中一顿。
朱大玉的影子保镖弧形剑刚要拔出,就被张三一拳捣在胸口,吐出一大口血后如同断线风筝倒飞出去,撞在墙面瘫倒在地似是已经一命呜呼。
空中的朱大玉此时可再管不了这个保镖的死活,他强提一口气在空中完成转身,双掌合十刚好锁住赵一刀的快刀,然后双脚在空中空踩三步,生生将自己拔高十厘米。
这十厘米非常关键,是生与死的鸿沟,因为苗烧天弯指为爪,划过了这十厘米之下的地方。若不是朱大玉福至心灵躲过这一爪,双脚骨头必定被苗烧天直接抓碎。
但是人在空中,双手接刀的朱大玉已经再无凭借,只能任凭白马张三一踏桌角,借力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后心。
在空中便吐出一大口血的朱大玉如同一滩烂肉般拍在地上,侧脸着地,一对眼睛狠狠地瞪着白玉京。
不可一世游戏人间的万金堂少主朱大玉,因为白玉京的一句不畅快,被人打到吐血,蜷曲倒在地上如同一头死猪。这时苗烧天还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白皙丰腴的脸上,肆意狂笑。
“不知现在白公子可感觉畅快些了。”赵一刀收刀后向白玉京稍一拱手。
白玉京看着装死的朱大玉,心里面觉得好笑又好气,这几人莫不是当自己是傻子,小打小闹给上一拳,这场戏演得未免太不上心。
“你们开心就好,只是没想到河东赤发原来早就被万金堂收入麾下,要不是你们这场戏演得拙劣,我到还不知道万金堂已经把手伸到这边来了。”
白玉京这一句话震惊众人,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穿帮被看出,打也是真打,几人自认都没有留手。
既然已经露馅,朱大玉自然不会还继续死猪一样躺着,他轻轻拍一下苗烧天的脚,示意挪开放自己站起来。掏出白色的丝巾手帕擦了擦脸,就近寻了一条长椅坐下,朱大玉盯着白玉京,越来越觉得名不虚传,这样名副其实的大侠杀起来一定很爽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在演戏?”朱大玉还是想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白玉京嗤笑道:“不管你们怎么打,只要你没死,我就只当是演戏。”
朱大玉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继续问道:“那为什么四方联合唱大戏,阁下只说河东赤发被万金堂收服,而不提河西白马和太行快刀?”
白玉京抬起右手用左手一丝不苟挽起了袖口,这一举动无疑是一个信号,让在场的武林豪杰不由得呼吸加重了起来。
众人重心纷纷压低了些,一口气半提着时刻准备意外的发生。或者说已经没有意外了,白玉京会出手,是所有人可以料想到的结果。
但是白玉京会怎么出手?传闻中只知道他是一个不死的人,而那些见过他出手的人全部死了。
虽然他带着一把剑,但也没人知道他的所长,是拳脚还是兵器?
白玉京将两手袖口都挽好后站了起来,这一站吓得青龙会两人立马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而这也成了连带效应的信号,赤发九怪、四象刀卫纷纷亮出了武器。
白玉京却是不以为意主动走入众人的中间,将自己置于被包围之中,笑着说道:“因为他们是我朋友。”
话未落地,一刀雪白如月落下,赤发九怪中最高大,传说中最能打的老七头颅便随着月色一同落下。
苗烧天目眦欲裂,他没想到事先约定好联手对付白玉京的赵一刀居然会是白玉京的人,而且一出手就杀了自己最强的手下。
此时一双手捏作爪型就要扑向赵一刀,但是四象刀卫已经提前一步落好阵型将他围住,四把刀同时挥出将苗烧天困在刀狱里。
而仅仅是苗烧天被挡住的瞬间,赵一刀又是手起刀落,赤发老幺授首。赵一刀确实很会为人治疗头痛,想必对于砍落头颅这件事早已轻车熟路,一把快刀杀人如屠狗。
其实这里面先机很重要,赵一刀早已经准备好突袭赤发九怪,利用自己武功更高这一点剪除苗烧天的助力。而四象刀卫并不见得比赤发九怪厉害,但是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提前落好位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牵制为主将苗烧天暂时控制住。
所以场面呈现了巨大的一边倒,而另一边朱大玉却被白马张三纠缠住,没有办法进行支援。
张三武功无他,唯一双攻城重拳,拳出如炮猎猎作响。此时的朱大玉也明白了为何刚才做戏的那一拳自己挨得有点过于重了,原以为是白马张三为了逼真用力用全。没想到对方原来从一开始就想至自己于死地,此时由于后心的拳伤,朱大玉的一口真气一直提不起来,只能用化骨绵掌的巧劲不断卸去张三的拳劲,被打得连连后退。
白玉京对几处战局连看都不看,他就笑着慢慢走到青龙会三人的面前,也不动作,但是这样的白玉京竟然让青龙会三人觉得更加恐怖。
那持剑两人的手抖得剑尖都要晃出幻影,而最紧张的还是那个抱着白玉京佩剑的人,他竟然有一种跪下献剑的冲动。
这时赵一刀再杀一人,苗烧天再不能忍,全力催动了他那霸道无比的火神诀,放弃防守全力往前扑,硬扛了背后两刀,左右手各捏住一个刀卫的喉咙。
然后两名刀卫被苗烧天扔向赵一刀,自己也随着一步飞掠而去,完全不管后面剩下的两个刀卫。
赵一刀心如古井,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刀卫阻挡不了苗烧天太久,他要做的就是利用好时间,尽可能多地斩杀赤发九怪。
只是没想到才杀了三个苗烧天就以伤破局对自己来了,这时候自己对上苗烧天是有优势,但是也无法短时间内拿下他,而剩下的六个赤发怪人对上两个刀卫结果不言而喻。
苗烧天这人一直以粗狂示人,但实际上粗中有细,也是个狡猾人物,不然也不会暗中被万金堂收服,江湖中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走漏。
他早就看穿了赵一刀的想法,所以才着急破局,不惜挨了两刀,只要他纠缠住赵一刀,那么场面就会回到他们这边。
赵一刀面对扑面而来的狮爪功,横刀一挡,被炽热的内力震退,而这正符合他的新打算。
只见赵一刀借势倒飞,再一次乱入赤发帮六人之中,脚踩罡步左右腾挪,一把雪亮快刀翻飞如蝶舞,不断绞杀。
剩余的赤发六怪人人自危,只能够勉强挡住突如其来的刀光,而此时的苗烧天则被自己人挡住了发挥空间,根本无法出手。
苗烧天内练火神诀,是一等一的霸道功法,外练狮爪功,一对狮爪强逾钢铁,不可匹敌。但是正因如此,他反倒受到限制,因为他大开大合的打法在乱战中,更容易打到自己人而不是身法高明的赵一刀。
变成赵一刀鬼魅一般舞蹈于六人身旁,苗烧天跟在后面左扑右抓,束手束脚连衣角都摸不到。
两人皆死,但却只有一个惨叫声,因为其中一个是被化骨绵掌直接盖在头上,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朱大玉不是被白马张三压着打吗?怎么突然间让他空出手杀了两名刀卫?
原本白马张三的摧城重拳狠狠压制住了受伤的朱大玉,一旦将朱大玉逼到墙角就可以重拳出击将其击毙。
但是张三算漏了一点,墙角附近还有一个影子,一个原本就属于朱大玉的影子。
就在张三感觉时机成熟,挥出全力一拳时,在一旁本应死去的影子突然翻身,弹出一把弧形剑刃,如同蛰伏的毒蛇一样咬向张三。
张三攻势已成,无法收拳,加上这一剑极其狠辣刁钻,朝着的是他的下阴刺去。这是攻敌必救的路子,张三强提真气扭动胯部,将自己侧甩避开这一剑。
后果就是大腿被弧形剑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自己的全力一拳也由于身体的扭动偏移了方向,堪堪打到朱大玉的肩膀,威力也大打折扣。
而朱大玉也趁此机会一蹬墙壁,单手一杨抓住房梁借力一甩,把自己从墙角的位置直接甩向了两名想要支援赵一刀的刀卫那里。
不得不说朱大玉的轻身功夫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这一刹那的机会就完全了一次大距离的挪移。朱大玉不但自身脱离险境,而且两手如柔软蚕丝就缠上了两名刀卫,一掌按胸,一掌拂面,一声惨叫,两具死尸。
而张三此时正被一道毒蛇般的影子紧紧缠绕住,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诡异剑光中摇摆闪避,不断增添新的伤口。
这个枯瘦男人一直在藏拙,他此时展露出来的剑法绝不是一个三流高手该有的水平,寒芒似露非露,蛇行般游走,看似无害的一招却突然摆头一叼,一道豁口就出现在张三身上,防不胜防。
朱大玉解决了两名刀卫后没有选择去帮苗烧天或者影子,而是从背后向白玉京挑战道:“早就听闻白公子独步武林,被称为不死之人,不知今日朱某能否有幸见识一番?”
白玉京并没有转身,只是故作惊讶反问:“哪怕会死在我手上也要见识一下?”
“这……能不死最好,毕竟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只是阁下眼下不愿意拿出那东西,朱某不得不斗胆拼上一回。”
朱大玉话说完马上飘向前,没有脚步声,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一丝变化,如同一个幽灵,一掌直取白玉京后心。
化骨绵掌阴柔至极,并无冲击力,靠的是掌面覆盖的一瞬间,将内力直接打入目标体内,从而产生巨大的伤害。
但是当朱大玉一掌贴上白玉京后背时,感受到的却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种体验,化骨绵掌所谓的化骨,指的是柔软皮肉之后的实在骨头或者脏器,内力的阴劲需要着力的目标,但是白玉京的身体却如同浩瀚大海一般深不见底。
朱大玉不信邪,连续打出四掌,分别印在腰际,尾椎,背心,右背,但是白玉京连转身直面他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只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拍了拍背,无动于衷。
而朱大玉却因为害怕白玉京的反击而往后退走了好几步,一惊一乍自己吓了自己一跳。但是让他真正大受震撼的还是自己练至化境的掌劲全部如同泥沙入海,被完全地吞噬了!
朱大玉一喊就飘向一开始的对手张三那边,而把张三划成血人的保镖立马听从指令,放弃使出一半的剑招,转身掠向白玉京。
弧形剑开道,人随剑走,这从背后袭来的第一剑打的是腰际,实际上到最后关头却是转向脚后跟切去。
这时如果是有心躲避,反而会因为重心上提而移动不了双脚被切掉脚后跟韧带。但是白玉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躲,所以最后只是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就让这狠辣一剑落了空。
弧形剑并不气馁,一剑划空也无妨,当空画圆把剑又抬到高处,身体随之一个自转,钉头一剑直刺而出。
白玉京原地转过身体,看似无意却刚好有躲开了致命一剑。
影子保镖一听,不再恋战,直接翻身一滚,从窗户鱼跃而出,竟是干净利落地脱战逃跑了。
白玉京的笑容带着一些错愕,这魔刀卫天鹰学会了专门遁逃的扶桑忍术后,怎么变成惊弓之鸟了?只是被道破身份而已,居然逃得这么果断,而且还在地上先打了一个滚,一代魔刀的气概就只是因为去了一趟东瀛,算是完全丢失了,成了蝇营狗苟之辈。
嗤笑一声,白玉京还是选择了追出去,毕竟这魔刀要遇见可不容易,既然青龙会派了他过来对付自己,那么便有了杀他的理由。
餐厅内一时间只剩河东赤发与太行快刀的追逐战,和刚猛重拳与阴柔绵掌的较量。
赵一刀见状连忙喊:“先停手,正主都走了我们几个在这把狗脑子打出来又有什么用?”
苗烧天可不听他的,趁着他停下脚步,更是一对爪子连环打出,边打边喊:“停你姥姥!你们不就是在为白玉京拖延吗?”
“他说你们是他的朋友,然后你们就开始动手袭杀我们的人!你现在说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廉耻吗?”
赵一刀一把挡开苗烧天,然后皱着眉转向张三那边,一刀逼迫朱大玉退开,掩护住张三,这才继续解释道:“我们跟他不是朋友,跟你们也不是,出手是因为我们早就决定要对付你们,那个时候刚好是最好的时机。你自己看看,我们的人死了他连出手救援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朋友?”
苗烧天还想继续抢攻,被朱大玉抬手拦下,想来朱大玉该是认可了赵一刀的说法,双方偃旗息鼓。
而白玉京飞出餐厅后,已是不见卫天鹰的身影,但是他看到了楼上袁紫霞房间里站着两道人影!
白玉京一踩白果树,借力腾飞跃上二楼,一脚踹开房门,见到的却不是卫天鹰。
屋内袁紫霞的脸上全无血色,甚至于她的恐惧让她连呼救都做不到。因为她的对面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长发披肩,身子僵硬,一张脸上血迹淋漓,这分明是一具僵尸。
在这一刹那,白玉京心头出现太多的疑问,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停下来理清思路了。就在他破门而进的时候,这僵尸已经反手向他甩出一道长鞭。
白玉京本就是突进的姿势,此时长鞭袭来,大有一种他自己将咽喉送上门的直观感受。
这时候白玉京不得不出手了,但他也仅仅只是出了两根手指,拇指扣住食指一弹,指尖恰好打在长鞭鞭头的力点,将其完全打了回去。
这僵尸一击不成,居然如同卫天鹰一般,坚决果断地转身就跑。而且这僵尸虽然看起来浑身僵硬,速度却极快,从另一侧撞破窗户直接就往楼下跳。
白玉京略微无语,今天不管是谁遇到自己,都是一沾就跑,丝毫没有半分恋战。但是袁紫霞已经受了惊吓,他又不可能放下她去追,一时间陷入两难。
还好这时候方龙香及时出现在了门口,问道:“怎么了?”
“看好她……”白玉京话没说完已经跳下窗口,追踪而去了。
但是说来古怪,那僵尸分明鲜血淋漓,但是路上却没有血迹留下,周遭矮墙也没有脚踩痕迹,难道那还是一具飞尸不成?
这时夜尽天明,东方已有淡青色浮现,视野开阔,若对方在飞白玉京绝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空中干净得连飞鸟的痕迹都没有。
白玉京原想回去,却看见一楼的一排房间里都寂静暗淡,唯有第二间房居然点着一盏孤灯。
惨淡的灯光将一个身影烙印在窗上,佝偻的身形,微驼的背,这毫无疑问是那白天里哭得接近断气的老太婆。
白玉京想起了昨日里的一切,老太婆的悲号,孩童的哭喊,念经的和尚,停尸的棺材……
念经的和尚不是真和尚,那停尸的棺材里是真尸,还是僵尸?
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似乎一晚没睡,原本沧桑布满褶皱的脸越加昏暗了,她站在门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俊朗的白衣男子,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白玉京回到道:“刚才好像有个人逃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你老人家?”
老太婆大怒,骂道:“三更半夜的哪有人,你是不是见鬼了?”
白玉京知道对方亲人丧生自然心情不好,此时被骂也没有还口,正欲先退走,怎料老人可能是长久缺乏休息,一时动怒急火攻心,竟然是背过气眼看要晕倒。
白玉京连忙伸手扶住,将其横抱起来,迈步走进房内,轻轻放到床上。床上已经有一个小男孩睡得昏沉,屋内停放着棺材和一张方桌,再无他物。
此时烛火明灭动荡,原来是一双鸟爪般的手攻向了白玉京的咽喉,带动的疾风惊扰了烛火。
出手的是半个身体被白玉京抱住、半个身体挨着床的老太婆。
白玉京双手抱着她,根本没有阻挡和躲避的余地,被打中后呼吸立即停止,一双眼珠似乎要在眼眶中爆裂。
老太婆那张苍老、悲伤、阴霾密布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恐怖,像是一条恶狼般。
她的手还在加大力度,非要将白玉京的喉骨捏碎不可,狞笑着道:“去死吧,长生剑!”
可是任凭她鼓动十分的内力,手中的咽喉却迟迟没有传来碎裂的感觉,再看白玉京,脸上又恢复到了浅浅微笑的表情。
一指击中老太婆两乳中间的膻中穴,尖锥般的疼痛使她十根手指渐渐松开。
白玉京看着她,微笑道:“你的戏演得不错,只可惜你还是骗不了我。”
老太婆眼神中充满惶恐,颤声问道:“你……你早已经看出来了?”
说罢一掌横扫,扫掉了她头上的苍苍白发,露出了一头青丝,乌黑发亮如同绸缎。
白玉京抱过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怎么样的女人该有怎么样的重量,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经验更丰富了。
这个女人他一抱就知道不会超过三十五岁,筋肉坚挺富有弹性,不仅不是老太婆,还是个保养得十分好的少妇。
女人突然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搓,有一层粉末细雨般掉落下来。
露出了一张成熟、美丽、极有风韵的脸,而且一双眼睛带着甜蜜迷人的勾魂神采直勾勾地盯着白玉京,诺诺地问道:“那你现在想如何料理人家?”
然后就用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衣扣,慢慢拉开身上的衣服。衣服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丰满、坚挺、成熟而诱人的胴体。
白玉京看着她的身体时,那身体便迅速地起了反应,如同成熟待摘的葡萄般。
她用自己的指尖轻抚着,轻轻咬着嘴唇,柔声说:“现在你能看出我实在是不老,而且会很听话了吗?”
她笑了,如同一朵开得灿烂,花香弥漫的娇艳花朵,带着媚笑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经验的男子,现在为什么却像个孩子般站着?”
她笑得更媚更荡,说:“这里为什么不行?老鬼已经死了,小鬼也睡得跟死人差不多,你只要关上房门……”
门是开着的,刚才白玉京没有多余的手去带上,此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个回头的瞬间,床上睡得跟死人般的孩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的同时甩出数十点寒芒。这孩子的出手又快又狠,这暗器无疑是致命的。
但白玉京再一次好像预知了这一切,转身之势不停,赚够了三百六十度又回到背对大门的方向,旋转中顺势一抬手,数十寒芒就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那孩子已经从枕头下抽出两柄尖刀,一柄扔给女人,一柄自己拿着就往前劈。两柄尖刀一上一下对着白玉京砍去。
就在此时,旁边的棺材盖子突然被掀起,一根鞭子从里面毒蛇般窜出,卷住了白玉京的腰。
白玉京被长鞭卷住,两柄尖刀向他袭来,他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不过好在他也从没想过要闪避,反而是直接冲着两柄尖刀冲去,这一冲产生的巨力将棺材里的人给拉了出来,正是刚才逃跑消失的那具僵尸。
被从棺材中暴力扯出的僵尸看着两柄尖刀刺在白玉京身上,却又奇迹般地掉落地上,而女人和孩子都已经被封住穴位动弹不得。
白玉京一手抓住鞭子用力一带,僵尸整个再度被带往白玉京的方向,他刚发力想要互相拉扯,谁知白玉京同一时间卸力放手,使得僵尸直接失去重心,“嘭”一声撞在后面窗户上。
僵尸背贴着窗户,眼睛死死地盯住白玉京,他此时充满了恐惧,他觉得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一个人,完全看不到他的出手,自己的同伴就都被制服了。
白玉京也在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这次怎么不逃了?”
僵尸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我没有得罪你,所以我不逃。”
白玉京又被逗笑了,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想把自己当傻子,说:“你想杀了我,这不算得罪吗?”
僵尸却是带着委屈和埋怨的语气说道:“那也是你逼我们的。我们只想要那女人从我们这里骗走的东西,没想着与你为敌。”
“她骗走你什么东西?”白玉京脑海里想起楚楚可怜的袁紫霞的模样。
僵尸回答道:“一张密图。无论谁拥有了这张图,不但可以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也可以成为最有权力的人。”
白玉京还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的一张密图,刚要继续问下去,却看见一只手臂穿过窗户,也穿过了僵尸的胸口,一颗心脏被捏在手里,“嘭”一声碎成一地的血沫肉渣。
方龙香拿出手帕擦拭着自己手臂上挂染的血肉,从门口走了进来。
白玉京被老友的这一举动惹怒了,质问道:“你为什么杀他?”
说完他用脚踩开僵尸紧握着的手,露出每只手里各四种奇形怪状的暗器,然后才补充说说道:“我知道你最不怕的就是暗器,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为什么?”白玉京怒气仍未完全消解,因此语气与脸色都不能算好。
方龙香只得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此人是这片星系用暗器的第一高手公孙静。”
白玉京脸色这才稍微缓解,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打算原谅小方的鲁莽。
方龙香知道白玉京的心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可以代替他回答你。”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到女人身边,说:“没想到公孙静不但懂得暗器,就连女人也很懂。”说完便如法炮制用手臂穿透了女人的胸口,抓出心脏捏爆。被白玉京封穴的女人可能连痛感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命。
然后他又用手扫过小孩的脸,掉下的一层粉末意味着这小孩也是做了易容。又是穿透胸膛的一击后,他才继续补充情报道:“这个不是小孩,是个侏儒,外号毒钉子,公孙静的死党。”
白玉京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死人不是死人,孩子不是孩子,老太婆不是老太婆,这真是费尽心思了。”
方龙香淡淡道:“可惜还是被你看穿了,只能算是白费心思。”
白玉京又想到新的疑点,问道:“青龙会的势力遍布整片星河,为何他们行事要如此诡秘?”
“因为青龙会更想要他们的命。公孙静本来身为青龙会的堂主,加上一身暗器手法妙至毫颤,在青龙会内部也有着不低的位置。直到他做了一件让青龙会丢脸的事,将价值连城的密图弄丢了,按照青龙会的规矩他必死无疑,所以他才带着老婆和死党,易容打扮追踪到这里,为了追回那张密图。”
白玉京这才明白其中来龙去脉,这么说来密图就在袁紫霞手中,而自己无形之中又成了袁紫霞背后的人,所以各方势力才被牵扯在这里。
想明白之后白玉京第一反应是找到袁紫霞问清楚,于是他转身想要向楼上去。
这时一只机械臂打在他的腰际,脉冲电流直接顺着腰间弥漫全身,白玉京再不能复刻之前的神迹,直接倒了下去。
“你那保镖怎么回事?真是魔刀卫天鹰?”赵一刀质问朱大玉。
朱大玉一脸苦笑,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原以为是一名武功稍微逊色于我的独行剑客,安排在身边做影子侍卫,平日里以三流功夫示人,为的是关键时候能作为胜负手。没想到居然还隐藏了更深的一层,如若今日没有被白玉京识破,日后可能那一剑是要捅向我的。”
苗烧天却还是出不来最开始的疑虑,对于白玉京说赵一刀和张三是他朋友的说法耿耿于怀,认为这要说是巧合太过于蹊跷了,于理不合。
青龙会三人反而成了无人理会的一方,但他们也不敢离开,只得从头到尾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还抱着侥幸心理。
因为吩咐他们盗剑和守在客栈的是堂主公孙静,目前他还没出现,他们认定公孙静正在背后默默监视着这一切,并且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一锤定音。所以不知道公孙静已经身死道消的三人还在祈祷着一个死人能出来拯救他们。
就在苗烧天一直逼问赵一刀等人和白玉京关系无果正准备再次动手时,一个人走了进来,回答了他的疑惑。
“因为我是白玉京朋友,而赵一刀和白马张三是我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所以白玉京认为赵一刀和张三是朋友。但是赵一刀和张三并不这么认为,这样子解释你能明白了吗?”
而且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刚才震慑全场的白玉京,一个昏迷不醒、任人宰割的白玉京。
在方龙香走进来后,赵一刀和张三立马走到了他的背后,与其说他们是朋友,不如说是下属。毕竟朋友之间哪里需要这么刻意保持从属关系。
朱大玉脸色阴沉,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风云客栈,青龙会,公孙静,方龙香,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可是他现在已经深陷局中,无法脱身。单凭他和苗烧天以及剩下的几个赤发怪人,根本无法对付眼前的三人。
“这是一个局,所以方掌柜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朱大玉需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方龙香笑了,他喜欢聪明人,像朱大玉这样的聪明人,而不是像公孙静那样自作聪明的人。
“这本来不是一个局,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但你有可以给的东西。”
朱大玉一听有戏,连忙问道:“不知方掌柜想要我身上的什么?”
朱大玉立马拱手弯腰说:“朱大玉从今往后愿听方掌柜指示。”
朱大玉迟疑了,因为他虽然是万金堂的少主,但是万金堂可不归他管,而且自己的万金堂和青龙会的万金堂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概念,这由不得他不迟疑。
见他迟迟不作答复,方龙香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太爽快反倒有诈,迟疑证明他在认真思考,于是乎补充道:“如果你同意,青龙会会帮你坐上万金堂堂主的位置,你不用再担心那个风流倜傥、八面玲珑的弟弟,你知道他在青龙会面前什么都不是。”
朱大玉听到这里直接单膝跪下,大喊道:“朱某愿为青龙会肝脑涂地。”
但是一旁的苗烧天不以为意,反倒打心里看不起这个朱大玉,因为事实上他不算朱大玉的手下,是赤发帮归顺万金堂,他需要听从的是万金堂堂主朱独步的指示。
朱大玉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加入青龙会的投名状便是苗烧天。只见他单膝跪地喊出效忠之后,趁着苗烧天没有防备,直接回身一掌贴上苗烧天的胸膛,阴寒内力瞬间打入引爆。
不可一世的【火焰神】苗烧天就这样暴毙身亡,练最刚猛的武功,最后却被小人用最阴寒的手段弄死,成了生命给他的最后一个玩笑。
赤发九怪中剩下的几位一看帮主被杀,而对方又是不可匹敌的存在,相视之后纷纷自绝,以身殉主。
方龙香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的餐厅里,一股不悦生了出来,正盘算着改造一下把这里改成厨房,在院子那边重新装修成用饭的地方。他杀人,但是不喜欢在杀人的地方吃饭,也不喜欢在吃饭的地方杀人。
收服朱大玉后,方龙香下一步要做的就只有收回密图了。
袁紫霞一手拿着密图,一手拿着火折子走进了餐厅,与她一起进来的是举着弧形剑的卫天鹰。由于担心袁紫霞毁坏密图,他只好紧紧跟着而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
方龙香很不满意卫天鹰对任务的执行,瞪了一眼后将视线转向袁紫霞。
袁紫霞只是看着昏迷的白玉京,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被点了穴,睡着了。你想要他吗?拿密图来换。”方龙香向来认为自己是生意人,更愿意谈买卖而不是杀人。
袁紫霞自然不是真的不谙世事,这时候交出密图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进一步要求到:“你先让他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白玉京稍一环视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相似的场景他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不过以往他都是站着的那个,如今他躺倒在地上。
方龙香只是让他醒过来,并没有解开他身上的众多穴位,毕竟他也怕那个正常情况下的白玉京。
白玉京看了眼袁紫霞,却是回过头对着方龙香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方龙香说:“我们现在依旧可以做朋友,全看你的选择。”
方龙香蹲下来,像之前一样用机械臂轻轻搭在白玉京的脖子上,说:“三年前我也像你现在一样被人按在地上,那人给了我两个选择,加入青龙会或者死。”
方龙香也笑了,补充道:“我还是三百六十五堂的其中一个堂主。”
白玉京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方龙香继续逼问道:“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如果你愿意和我一样,那么公孙静那一堂由你接任堂主,还是你要选择立马死在我手里?”
白玉京还没来得及回答,袁紫霞倒是抢着说道:“你要是敢杀他,我就烧了这张密图。”
方龙香笑了,笑得很狂妄,比苗烧天笑的要狂妄一万倍,他睁大了眼睛对着袁紫霞说:“如果你知道,你就不可能下得了手,除非……”
袁紫霞原本苍白的脸色褪去,变成一种正常的、健康的红润,她整个身体的肌肉由原本的紧绷突然松懈了下来,仿佛这里没有死人,而是一处风景,她是来踏青般地放松。她笑问道:“如果我手里的是假的密图,那么真的在谁那里?”
这是魔鬼一般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直拥有一个外号魔刀。
卫天鹰一刀穿透了方龙香的小腹,然后横着拉了一下,切开了一大道口子,方龙香的肠子流了一地。
“你们……是……一伙的……”方龙香到死都想不通,青龙会为什么要杀自己。
卫天鹰杀方龙香用的是刀,因为他本来就更擅长用刀,但是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分明拿的是一把剑,一把弧形剑。
朱大玉刚才才说过,“日后可能那一剑是要捅向我的”,果不其然,那一剑真的捅在了他身上,上一秒他还做着成为万金堂堂主的美梦,下一秒他连做梦都只能等下辈子了。
这时一刀亮起,又快又准,划向了卫天鹰的脖颈,这时太行快刀的风采。
斩首的一刀被挡住了,因为卫天鹰的刀更快更准,并且充满魔性。
赵一刀在江湖中成名之前,魔刀的名号就已经传唱了十年不止,如今两把刀遇上会是什么样的交锋呢?
雪亮快刀迅猛如急雨,一刀不成再出一刀,无数次出刀化作残影,使人只能看见一片亮光,而不能捕捉刀刃的准确位置。
但是就是这样一把杀人如麻的快刀,在魔刀卫天鹰看来却只是速度不错灵性不足的中等评价。只见他单手持刀后发先至,将赵一刀的每一刀都完美的挡下,并且还不忘在招式轮换间找准时机进行反攻。
专门为人医治头疼的赵一刀,被人治了一把,于是他的头也再不会疼了。
“为什么?”卫天鹰不觉得白马张三已经被吓到放弃挣扎了。
“因为我不会死,况且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白马张三的眼神,这是崇拜和信任的眼神。
卫天鹰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明亮的眼神,仿佛有光,仿佛看见自己的信仰,忍不住追问道:“你要做什么?”
“他要把我的马送还给我。”说话的是白玉京,但他已经没有躺在地上了,而是站在袁紫霞身边,轻轻用手推了下火折子,那摇曳的微弱火焰就点燃了袁紫霞手里的密图。
卫天鹰瞪大了双眼,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和荒诞感。刚才他说真正的密图在他身上这句话是假的,是为了欺骗方龙香,真正的密图从头到尾都在袁紫霞的手里,就是刚刚被点着的这一张。
卫天鹰是失声大喊的,第一句是对着白玉京,第二句则是对着袁紫霞,说的是问句,但又好像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发泄心中的情绪,不满和悲愤已经把他完全的包裹,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张被燃烧的密图一样,被毁灭了。
白玉京轻轻搂住袁紫霞的细腰,轻轻一吹,袁紫霞手中的纸张就像火蝴蝶一样飘向了空中,完成了最后的一舞,完全化作了灰烬。
张三上前递出一枚玉佩交给白玉京,说:“这是白马的空间钮,物归原主,不负所托。”
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大门处,边走边笑,那笑容透露着无比的畅快。
从此世间再无白马张三了,有的就只是一个善使重拳的游侠,一个白玉京的仰慕者和追随者,一个见识过仙人风采却没有死去的少年郎。
卫天鹰不懂、不解且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他疯魔了。
这张密图如若拿不回去,他也活不了,不止是他,袁紫霞也活不了,但是为什么袁紫霞会让白玉京轻易地毁去密图呢?
他想不通,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必死无疑的话,他也要先杀了白玉京!
魔刀往地上一插,空间的波纹震荡,一具机甲如同从地狱挣扎爬出,先是两手伸出对着地板一撑,把自己的身体拔了出来,最后还不忘掏出一把布满魔纹的长刀。
这是一台中型机甲,高5.6米,暗紫色涂装,深黑色纹路,整体风格融合了一种东瀛机甲的特色,胸甲更高更厚,对于驾驶舱的保护更周全。
这台机甲是卫天鹰逃到东瀛扶桑后将原本的机甲进行修复改造而来,自从改造后出手次数屈指可数,往往一出则是瞬间灭杀对手,他自认江湖中纵使有人能从他手下逃生,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餐厅并没有那么高,可以承受机甲的战斗,甚至连机甲正常直立起身都容纳不了。正常人也不会在这样的空间里召唤机甲,但是卫天鹰已经魔怔了,他不再正常,他只是一只不想死的恶鬼。
天花板被顶烂坍塌,白玉京搂着袁紫霞飞出餐厅去到院子。
【魔刀】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出来,而是把整个风云客栈拆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才跳到院中,一刀指着白玉京和袁紫霞,魔纹流淌着冷光。
青龙会那三人已经死在了餐厅里,抱着白玉京佩剑的那人致死都不敢松开怀抱的手,就那样被坍塌下来的房梁压死。
那是怎么一把剑,才有这样的魔力让抱着它的人致死都不敢松手呢?
卫天鹰全力鼓动内力,化作机甲的动力能源,【魔刀】直接挥出最快最致命的一刀想要把这对狗男女一刀砍死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剑鸣。
而后魔刀成了两段,一半握在【魔刀】手中,另一半静静躺在地上。
【长生剑】高6米,银白色钢甲包裹着黑色机械主体,浅蓝色的光路布满全身,胸甲如同雄鹰蛰伏,背甲链接一对雪白光翼和一对副翼,手中持握一柄异态金属一体熔炼的长剑,此剑名为长生剑,机甲也因此得名。
此时白色机甲正站在白玉京和袁紫霞的背后,一剑断掉魔刀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它在等待他的主人穿甲。
机甲一手持剑斜指地面,一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放于身前,轻轻地放到白玉京的正上方,看起来仿佛正在摸他的头发。
白玉京也向上伸出自己的手,一抓机甲的手指,借力一翻,整个人腾空而起,那把长生剑自废墟之中飞射而出落入白玉京手中。
而后白玉京落入打开驾驶舱的【长生剑】中,一剑插入身前操作台上的密钥孔洞。
【长生剑】全身淡蓝色光路流转,背后光翼展开光芒万丈。
白玉京催动自己的内力功法长生诀,与机甲灵能一体,进一步激活,仙人模式!
“不是在一开始你跳上我的车,也不是在后来你几次危难的时候出现,更不是你躺在床上的时候轻轻抱我,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你躺在地上假装被俘虏的狼狈时候。”
“如果没有你我当然不愿意毁掉,但是有你就不再需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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