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7年的第54届颁奖典礼上,一部没什么大腕也没有多大投资的电影成为最大的热门,以十项提名领跑,并且一举拿下包括最佳新导演在内的五项大奖,这部电影,就叫《大佛普拉斯》。
《大佛普拉斯》是一部充满各种黑色幽默的电影,而电影的名字首先就是一种另类的幽默。2014年,导演黄信尧凭着短片《大佛》入围了最佳短片,被当时担任评审的导演钟孟宏看中主动提议发展为长片。于是黄信尧就在《大佛》的基础上扩展除了这部电影,于是这部长片,就叫做了《大佛普拉斯》(《大佛》puls)。
电影名字很非主流,电影的内容和形式就更加非主流。影片一开始,就是导演的絮絮叨叨,这种打破了“第四面墙”的方式,就好像你在看电影的时候,导演就坐在你旁边跟你唠嗑,告诉你我这个片子是咋咋回事,让你觉得有点烦,但也有点好玩。
这部电影主要讲了两个穷鬼和一个有钱人的故事。两个穷鬼一个叫菜埔一个叫肚财,是一对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每天都是捡垃圾吃剩饭;一个有钱人叫黄启文,海归艺术家,有一间制作室,开着大奔,跟市里的高层人物来往密切,黑白两道都有人。菜埔和肚财在下面,黄启文一个高高在上面,三个人像是一个三角形,撑起了整部电影。
三个角色的关系如此确立之后,表现方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对于站在“高处”的黄启文,他的出场时间比起另外两人要少很多,更多的时候,是以行车记录仪中的录音形式出现,这一处理方式非常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方式显得此人高深莫测,增加了人物的“神秘感”,而在他的声音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纵情声色的虚伪资本家形象。在他的世界中,永远是权利、财富和女人。
有钱人牛吗?答案是很牛。甚至可以牛到在这部黑白电影中,黄老板的行车记录仪内容都是以彩色形式出现的,在流光溢彩的画面中,我们听到的是他如何玩弄女性、巴结权贵、杀人越货。有钱人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而这些对于菜埔和肚财来说,这些是他们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因此他们在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才会呆若木鸡。
底层就是底层,没人在乎、没有尊严、甚至连色彩都不配拥有。菜埔和肚财一个瘦、一个更瘦,作为社会的最底层,他们似乎总承受着来自生活的各种打击和折磨,但他们似乎也就这么麻木了,在麻木中沉默寡言。生活不让他们站着,那他们就四脚着地爬行,不反抗,也不停息。
歌里总是唱着“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仿佛只要努力,就能升职加薪,成为CEO,迎娶白富美。你以为《大佛普拉斯》会给你讲一个底层人民奇迹翻身的故事?别做梦了,导演直接就告诉你:“社会常常要讲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着饭碗就没力气了,哪儿还有力气去讲这些有的没的”。
这就是这部《大佛普拉斯》,用一个没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向我们展示了台湾社会平静下的割裂,有钱人活着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出了事人人都帮你,就像黄启文被叫去警局问话,还没问几句上面就来人把他保出警局;没钱人活着三分靠努力,七分靠运气,有了事人人都躲的远远的,就像菜埔想把老母托付给自己的小叔,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先堵了他的嘴,还讹了他三百块钱。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那首烂大街的歌《我们不一样》,平静的社会表面下是更加严重的社会分层,同样是人,他们却活的根本不一样,有钱人活的卡乐佛(colourful),没钱人只能看着听着拍着手喊万得佛(wonderful)。
虽然故事讲的是两个分裂的社会阶层,但把这一切串起的,却是那尊大佛。大佛宝相庄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幕幕男盗女娼、悲苦落寞,但我仔细想来,其实这也可能是影片想要表达的另一重境界。那就是佛教理论中的“众生皆苦”,黄启文所代表的的阶层和菜埔、肚财所代表的的阶层看似天差地别,其实都一样,都不过是在生活中受苦,就像黄老板跟菜埔聊天时摸着自己的假发说的那句话:“这才是我的真头发,我现在如果一天不戴,整个人就觉得不安”。
他们都是片中的大佛,只不过菜埔他们是一开始那个身首两处的大佛,而黄老板是结尾时那个表面庄严、肚子里却装着冤魂的大佛。
这部电影虽然简简单单,但内容却很深厚,越品越觉得妙。导演黄信尧传达出来的并不是一味的悲观,而是让人在见识众生皆苦之后,又能产生一种对生活中喜乐的发现和珍惜。这也是台湾电影的优秀之处,它们一般格局都不大,但却善于在小格局中创造别样的色彩。
这部电影虽然称不上是喜剧,但却处处都有着黑色幽默。特别是最后肚财出殡的时候,几个人站在突然出现的积水边,面无表情的敲锣打鼓,让我觉得挺悲哀的,但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也许就是生活吧,它能让你活的想哭,但又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最后说一个我个人觉得很妙的情节安排:肚财死后,菜埔坐在肚财贴满剪纸女郎和堆满娃娃机里抓的娃娃的“飞碟”中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这个跟他最熟悉的朋友;而当土豆捧着肚财那张“另类”的遗像说“反正没人认识他”的时候,菜埔愤怒的站起来去揍土豆;而在字幕之后的彩蛋中,屏幕上却又出现了菜埔在毁坏的门卫室里翻看情色杂志,这些情色杂志,正是那个他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朋友肚财生前给他的。
“我想虽然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这句话是导演隔着屏幕跟观众唠叨的一句“鸡汤话”,也是嘲弄菜埔和肚财这对最好的朋友,但最后导演却又用看情色杂志的镜头为他们之间熟悉又陌生的友谊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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