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从机核的电台节目中挑出我最爱的系列,除了总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常规节目,以及洋溢着人文气息的麦教授主讲的系列节目,我一定会选择 科幻系列节目 。 在杨溢老师和西蒙,四十二的对谈中,带出了一个引人入胜,栩栩如生的科幻世界。(如果读到这篇文章的朋友们还没有听过科幻简史的两期节目,请立即去听,谢谢)而对于我来说,在黄金时代,新浪潮,赛博朋克和当代科幻中,我最喜欢的必定是黄金时代。
本着毕业论文是本科四年最好的学习机会这个原则,身为英语专业学生的我早在年初就已经在构思选题。最终,我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把题目定为 论《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中的赛博朋克元素特征 (A Discussion on Cyberpunk Elements of 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 。
虽然这本出自PKD的不朽名作,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一本很“赛博朋克”的作品。但后续的《神经漫游者》等赛博朋克运动中诞生的文学作品在创作思路上无疑受到了《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中出现的多种耳熟能详的赛博朋克元素的影响。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一个论文题目,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去年上映的《银翼杀手2049》。虽然对于本片的评价好坏参半,但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喜欢《2049》更甚于《银翼杀手》。
作为文学研究类的论文,熟读原著当然是非常必要的。但是,谈到赛博朋克运动,就必然免不了要继续往前介绍黄金时代以及新浪潮。虽然时常对外自称科幻爱好者,但我从小到大读过的科幻小说杂而不精,很难给自己定性为某一时代作品的爱好者。而且对于科幻文学的几个重要时期,即使在听过机核的节目之后,我也很难用自己的想法来为其给出一个定义。所以,在12月底交一稿前的大量阅读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我掏出吃灰已久的Kindle,买了克拉克爵士和阿西莫夫为数不多的几本有电子书的作品。
首先读了阿西莫夫的《永恒的终结》和《神们自己》,在这两部作品之后,对于黄金时代,我已经有了大概的初步印象——庞大的世界观架构,事无巨细的技术细节描写以及理论知识的讲述,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以及生活在太空竞赛时代作者特有的对于太空探索的浪漫情怀。乐观,积极,向上,对无垠宇宙的敬畏之心,以及对地球以外空间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构成了一种最近的科幻文学中十分少见的宏大史诗感。
不过,介于本文主题是克拉克爵士的作品(上文严重跑题),对于阿西莫夫就不发表太多天真的个人观点了。
我第一部阅读的克拉克爵士的作品是四十二在节目中反反复复提到的《与罗摩相会》(罗摩取自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所以新版的译名更加准确)。在此书中,我非常直观的体会到了克拉克爵士与另一位黄金时代巨头阿西莫夫在创作思路和写作手法上的区别。以下为引用——克拉克和阿西莫夫在一次共赴某个活动时,在一辆出租车里达成了所谓的克拉克-阿西莫夫条约——阿西莫夫承认克拉克是世界上最好的科幻小说作家;而克拉克承认阿西莫夫是世界上最好的科普作家。(出自 https://www.douban.com/note/351206979/ )。 可他还是失败了。尽管人们可以无穷无尽地猜测下去,但罗摩人究竟什么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人们仍然毫无头绪。罗摩人把太阳系当成加油站——补给站——随你怎么称呼,然后弃之如敝屣,继续上路,去完成更加重要的事情了。他们甚至有可能压根儿不知道人类的存在。如此彻底的漠视,比任何蓄意侵犯还要恶劣。
诺顿最后一次望向罗摩时,罗摩变成一颗微小的星星,正越过金星,向外疾飞。他知道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结束了。诺顿才五十五岁,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年轻岁月留在那里,留在弧形的平原上,留在种种谜团和奇观中间,此刻正无可阻挡地飞离人类所触及的范围。不论未来授予他何种荣耀与成就,他的余生都将被一种兴味索然的情绪和错失良机的认知所困扰。
《与罗摩相会》中,对于人类社会和地球现状的描写相对较少,只有在介绍诺顿船长的生平,以及罗摩委员会成员的背景信息时才能对地球的状况略窥一二。全书的大多数篇幅,都在描写那个总是好事成三的圆柱体“罗摩”中神秘,壮丽,还有一丝诡异的世界。
在读《与罗摩相会》时,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在读《疯狂山脉》的错觉——人类对于未知的世界充满畏惧之心,却又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克拉克爵士在书中对罗摩内部的描写可谓绝妙,将罗摩的内部细节像清单般一一列出,并不断的给出尺寸数据,仿佛想一刻不停的提醒读者——人类在地外高等文明的造物面前是多么的渺小。而这种人类只是沧海一粟的史诗感贯穿全书,正如上文引用中所写的那样——罗摩经历了几十万年的太空航行,来太阳系或许并不带有任何目的,甚至他们都不会知道曾有一个科技远远逊于自己的种族曾经踏足过内部。他只是来了,汲取太阳的能量后又继续自己那没有终点的航行。
诺顿船长作为本篇人类方的主角,他睿智,进取,对罗摩充满着敬意的同时,也有着将其一探究竟的决心。在罗摩委员会中的某位科学家得出罗摩内部很可能因为太阳辐射导致的升温而引发风暴,而被下令暂时撤出罗摩内部回到飞船待命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以身作则,在罗摩内部尽可能久的逗留。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撤出,就很可能永远失去这个与地外文明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诺顿船长简直就是黄金时代精神的完美化身——在水星人想要以核弹摧毁罗摩这个被视为威胁的存在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生存并不是全部 。 ”并果断同意了船员所提出的破坏核弹的计划——即使有可能在返航后被判重罪,但他依然选择了继续探索罗摩。
没错,生存并不是全部。正如阿西莫夫在《永恒的终结》里所写的那样——如果让人类有了穿越时间,更改历史的能力,他们必定会抹杀一切积极进取的选项,并选择最中庸的道路前进。在那个世界中,永恒时空的工程师们所负责的工作,就是在跨度达到几万个世纪的人类社会中,挑出那些发展出了太空航行技术的社会,然后将太空航行技术从根源上抹杀,确保人类不会拥有离开地球的手段。最终,人类自食其果,在永恒时空没能干涉的遥远未来,人类终于得以离开地球,尝试踏足未知的领域,却发现在人类固步自封的那几万个世纪间,那些晚于人类出现的智能生命早已将宇宙中有限的资源占据殆尽。人类只能退回太阳系,等待着自己的灭亡。
两位黄金时代的大师,都不断的用自己的作品警告世人——不要固步自封,要积极进取。
读完《与罗摩相会》《神的九十亿个名字》《天堂的喷泉》《遥远的地球之歌》后,我就立刻开始后悔自己的论文选题——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喜爱赛博朋克,但在读完黄金时代的名作之后,我便毫不犹豫的背叛了赛博朋克,准备在以后自称黄金时代的信徒了。
相比赛博朋克文学中那个永远是黑夜,又总是下着雨的湿滑,粘稠,仿佛没有希望的高科技,低生活世界,我更青睐黄金时代大师笔下那个充满着对太空探索的无限热情的人类世界。
联想到大刘在上周领取克拉克奖时发表的演讲,我不禁想到:在这个人口密度渐增而环境却日渐严峻的年代,太空探索本应成为人类社会的重要任务。但现实却是政治和经济矛盾日益加深,地外探索停滞不前。五十年前的登月,难道是人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足地球以外的土地吗?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黄金时代那种对于人类未来的乐观态度,还有机会重新成为主流吗?
终有一天,痛苦将会远去,唯有记忆长存。
作为凡人,我无法预测未来。我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借由黄金时代的文学作品,来体会那个时代所独有的浪漫情怀罢了。
衷心希望没有读过黄金时代作品的朋友,能读一读克拉克爵士,阿西莫夫,海因莱因们所代表的黄金时代科幻文学,去体会一下那个时代的乐观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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