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文存在大量对《小丑》电影的剧透,适宜看过电影决定要不要二刷,或者其他对本电影有浓厚感兴趣的大佬们食用。文中会引用媒体对《小丑》的打分汇总,并表达我对《小丑》的理解。希望能为大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作为今年最出众同时又是最具争议性的影视作品之一。《小丑》一上线便同时面对传统媒体的围追堵截和新兴媒体的顶礼膜拜。一边是《纽约时报》30分,《华尔街日报》30分,《时代周刊》20分的“差评”,另一端则是imdb9.6和IGN100分的称赞。让人不禁去问,从89年第一次出现在大银幕到今天整整三十年,这位笑容诡异而不失体面的绿发小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重生。又是怎样的魔力,另老哥和幸喵大呼致郁,又拍案叫好。本文意在从本人观影的感受,以多重人格的视角,再看一遍《小丑》。
亚瑟:“只是想起了一件笑话。”。心理医生:“想说给我听吗”。亚瑟:“你不会懂的。”。
本片最大的特色,无疑在这是一部独立的小丑电影。虽然也有哥谭市作为背景,有着与韦恩家族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并在结尾为蝙蝠侠的诞生画上句号。但影片全力描写的,是亚瑟与哥谭这座黑暗之城间的殊死搏斗。
第一遍观影,我几乎一直带着一种悲情的色彩和同情的眼光看待亚瑟这个人物,试图分析他是如何一步步陷落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身体疾病、照顾母亲、工作热忱、向往爱情。却被游民霸凌、同事摆弄、家人欺骗、偶像取笑,被整个哥谭城针对,直至最终迷失自我。可恨哥谭市,把人变成鬼。
但影片最后,导演为我们展现了故事的另一面。白色病房里,回忆整个事件的Joker笑的乐不可支,医生问他什么这么好笑。镜头一转,是父母双亡的布鲁斯韦恩截然呆立在堆满垃圾、老鼠横行的小巷中。垃圾和鼠灾,哥谭城最初的敌人,如同幽灵般戏谑地再次闯进视野,成为了贯穿始终故事真正的背景:困于垃圾车罢工和鼠灾,政府削减支出并关闭社会福利局,不料间接导致了小丑的诞生;目标解决贫富差距,挽救哥谭失落的人心,Thomas Wayne奋而竞选市长,最终却落得和妻子双双被杀。当一切尘埃落定,哥谭依旧硕鼠横行,污秽满地,无法无天。而亚瑟已不再是亚瑟:“这个笑话,你是不会懂的”。
所以,再刷电影时我开始尝试反过来分析这个故事——哥谭是怎样陷落的?答案是,哥谭或许从没好过,或者说它的陷落在影片开始之前。
当再次看到影片开始,专注于调整妆容,而对新闻里大声播报着鼠灾灾情听而不闻的亚瑟。会与印象里那个在演播厅里呼唤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爱的亚瑟产生强烈的反差和割裂感。继续看,会发现割裂感无处不在:鼠灾严重,隔壁台里的莫瑞秀大谈“这就是生活”;经济不景气,倒闭的店铺还要拿小丑的滑稽角色来做最后促销;礼堂外抗议人潮涌动,官僚们在剧场里看的还是卓别林的喜剧。致命的混沌气息与浓郁的娱乐氛围同时弥漫在哥谭的空气,又形成鲜明的断档。麻木情绪,一如烁油一般弥漫流淌在城市的街道,腐蚀感染每一颗正常的灵魂,另他们发疯,发狂。
直到身负多种意义上割裂的亚瑟卷入这场旋涡。直到一个小丑出现,紧接着是一群小丑。直到城市陷落,大火燃起。
亚瑟:“我这辈子都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存在。但现在我知道了。而且人们也开始注意到了。
多重人格一直是悬疑类电影的常客,在我看来《小丑》将之发挥到了一个更加自然娴熟的水平。在难以被察觉的表象下,作者在亚瑟皮包骨的身体里,拥挤地塞下Happy和Joker两颗灵魂,注定其中一颗要吞噬另一颗。
Happy单纯敏感,稚嫩而利他,关键词是母亲。影片最早,亚瑟参加莫瑞秀并被请上台的一段幻觉(也或者是颅内小剧场),整个可以看成是Happy的独白。自我介绍和母亲一起住引来观众的嘲笑,反映出亚瑟对这层幼龄人格的一种挣扎——既认识到这与社会其他人的不同,又坚持贯彻母亲观念和照顾母亲的正确性。
Joker则是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无畏而利己的。对于生死超乎寻常的漠然,以至到了拿生死开玩笑的地步(杀死坑他的同事后放走侏儒,还趁机吓唬人家,真正的丧病到了一定程度)。对于表演和自我表现,Joker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和执念。Joker的舞蹈,如同一种人性长期收到压抑后突然迎来解放的庆祝和欣赏,狂放但不草率,张弛有度。
多重人格最直接的证据来自于亚瑟创作时会使用不同的左右手,右手写下的文字相对整齐、内容理性但平庸;左手字体杂乱,内容深邃而黑暗,充满黑色幽默。可以看做分别对应Happy和Joker两重人格。笔记本中绝大部分内容是右手所作,因此可以看出Joker在影片前半段是受到压抑的一重人格。
亚瑟的狂笑病,也可以理解为双重人格斗争和转变的一种象征。到亚瑟杀死母亲为止,亚瑟非自主的狂笑一共出现七次,且随着影片进程频率逐步升高,之后则一次也没出现。这与后文将陈述的Happy之死、Joker诞生过程不谋而和。
从多重人格的角度出发,每一场狂笑症发作的原因都值得深入分析。以公交车上的发作为例。亚瑟逗孩子开心却招致其母亲的制止,试图解释又被呵斥。狂笑发作的亚瑟,忙着给人卡片解释自己的笑是一种疾病。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每一声狂笑都是Joker对亚瑟吃力不讨好小人物做派的不齿和自嘲。这也是为什么,亚瑟嘴上越是道歉说着“Sorry”,笑容就越是猖獗。
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地铁凶案后,亚瑟与心理医生的对话。在抨击心理辅导空走形式实际漠然之后,亚瑟轻描淡写地表示:“All I have is negative thoughts”。当时令我不解的,亚瑟这时候明明还是有不少健康向上的想法,起码还渴望理解和爱情,怎么就是“All”了。
后来我意识到,这里的“我”已经不是亚瑟,而是Joker了。这是Joker第一次以第一人称为自己辩白。所以当他说出:“我这辈子都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存在。但现在我知道了。而且人们也开始注意到了”。Joker这颗一直被自我克制、药物压抑、社会嫌弃的,渴望自我变现并得到注意的灵魂的全部特征,也在寥寥几句话中展露无疑。
亚瑟:“曾经我认为我的生活是一出悲剧,现在,我意识到,它是喜剧。”
五场凶杀案,看似相互独立无关,实则一种逻辑上紧密相连的必然。贯穿其中的是亚瑟双重人格的厮杀。第一起案件,地铁上再次受到霸凌的亚瑟,拔枪处决了三名霸凌实施者。看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是等等。上一秒被重击头部晕厥在地上的亚瑟,如何突然清醒冷静的拔枪连续爆头,完成三杀?这与前两次他把弄枪支的滑稽场面未必想去甚远了。是的,实际上,把中间整个枪击部分拿掉。从亚瑟被打晕在地,到伴随着严重耳鸣清醒过来并喊着“shitshit”,这才更像是一个人真实经历的反应。
于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这中间其实完成了一次人格“接管”。如同被接管后暴走的初号机,Joker清除了威胁,把“系统”重又退回亚瑟手里。恐惧焦虑而又缺乏实感的亚瑟只能一路狂奔逃到公共厕所,这时,大概是为了安抚焦虑而几近崩溃的亚瑟,Joker再次接管,并陶醉在刚才的“Masterpiece”中,忘情起舞。
顺着这样的思路看下面的四场命案,会明白其顺次发生是消灭Happy这颗灵魂的一种需要。闯入并杀死邻居兼想象中的“女友”,目的是消解Happy&亚瑟对人性美好的一丝幻想(虽然还只是幻想)。犯案前最后一刻,亚瑟抬手在太阳穴笔比划的一个自杀的动作,看似是对女邻居电梯动作的模仿和戏谑。但我所看到的麻木冷血的脸上,分明写着另一层深意——枪毙脑中的另一个“我”。而事实上,不管女邻居最后有没有遇难,Joker在今夜做到了后者。
成为Joker的亚瑟,在谋杀母亲的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波动。杀死前同事的过程,甚至在犯案之余吓唬侏儒以取乐。对此时的Joker而言,杀人如同呼吸一样普通平淡。莫瑞秀枪案前,莫瑞和制作人在化妆间对亚瑟的着装不合时宜提出质疑,Joker却声称自己对小丑时间从没有听说。种种失意和对现实世界秩序规则的枉顾指向同一个结论,此时亚瑟身上完完全全是另一个,初来乍到、信仰缺失、虚无漠然的灵魂。
现在,当我们回头看到亚瑟在母亲床边说的话,它成了关键的钥匙。
“曾经我认为我的生活是一出悲剧,现在,我意识到,它是喜剧。”喜剧悲剧是客观存在吗?不,不是的。他是作为人的主体对客体世界的一种认识反馈。所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人的快乐源泉有时就是来自别人的痛苦。而“牺牲小我,娱乐大众”,也被公认为每个喜剧演员、甚至娱乐从业者的不可言说之痛。对于曾今的亚瑟和Happy,精神疾病和身体的孱弱是“自我”的一部分,藉此每一次舞台上的创作,无形中也是作践和伤害这个“自我”。直到Happy“死后”,疾病孱弱,甚至过往的记忆和“自我”都成了客体,Joker也终于可以和台下的观众一道,欣赏这难得的喜剧。
后记:分析写到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其实还有点意犹未尽,也当然还有些点值得拎出来单独成篇。但是五刷电影,几天没有按时睡觉的我也是真的有点累了。当我把头靠在班车的玻璃上,摇晃着走在八一路的跨湖桥,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熟悉。
这一刻我仿佛真的能穿过屏幕,和亚瑟,和菲尼克斯,和影片的创作者神交一叙。这样一部构思精巧、演绎细腻的影片创作属实来之不易,所以如果只是因为一己见就彻底否认这部影片的努力,就真的和没看过它一样。对这个世界,认真地看,认真地想,尝试去理解,而不要用无意义的烂梗和幽默去溶解它,这是《小丑》教予我最重要的一课。也愿我一点认真的创作,能为世界带来些许新意和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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