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无头骑士、飞翔的荷兰人：那些驻留尘世的死者与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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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猎。
笔者在拉萨河谷见识过一次雷暴。当时是夜里，整个天都是阴沉的黑，云压的非常低。高原的雷霆是强而烈的，每次打雷整个房屋都会震动。白光闪耀，狂风肆虐，疾速翻滚奔涌的墨色云层中不时向地面和山脊投掷出闪电。不一会，就有冰雹劈里啪啦的从云层中射出，打击在玻璃上。
整个西藏雷暴多发，并且由于雷暴是西藏主要的自然灾害，对人畜和设备危害极大，因此笔者并不能站在外面观察这种自然现象，只能透过窗户观看这场自然的暴动。在笔者当时所在的地区的传说里面，这种雷暴意味着夏季的时候念青唐古拉山大神（Nyenchen Tanglha）带领三百六十位家将在天界巡狩，而若是冬季遇到暴风雪，便是这位大神在冬季的显现。
这种在天界狩猎的神话，或者说地方传说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但有时对于天界狩猎的描述并不局限于只是某种自然现象，它可能是一种超自然景观，甚至还是一种征兆。在公元70年耶路撒冷毁灭前夕，留守耶路撒冷的犹太人看见天上有军队交战，并且声音大到地上都听的清清楚楚，在犹太人的解释中这是天界在发生战争，但其后果是耶路撒冷被罗马人摧毁。
但并不是每一次天界狩猎或是相关现象都预示某个非常严重的祸患，也不是每一次天界狩猎都由神明或天使主持。这些猎人往往是死者，他们成群结队在天界游荡狩猎，为来年带来丰收或是带来灾祸。就这样，这些羁留尘世的死者们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一个聚集的理由，尽管这并不是唯一的一种方式，甚至这种狩猎也不限于死者，但是它依然是这些与人共存的超自然事物在人间最普遍的显现。由德国学者命名，这种现象以一个特殊的名字为人熟知，并且随着这个名字进入现代文化，该现象与众多在世间游荡的的死者和不死者一起，从被遗弃的中世纪传说中复活。
狂猎。

 狂猎 
狂猎（Wild Hunt）作为一种民间传说，普遍存在于欧洲。目前发现的最早对于该现象的描述是于1091年由一名修道士在地方志中写下的。当时正是冬季，整个天空都是黑暗，人们看见在浓密的乌云中有巨大而可怕的猎手，骑着黑暗的马匹和硕大犄角的黑山羊，在天空中穿行，轰鸣。黑暗的猎犬双眼如同光轮，受那些骑手驱策，在天际奔驰。人们还看见有一些体型更小的人，衣衫褴褛，数量众多，在猎犬与骑手间行进，他们中大部分只比猎犬高一点点，被用锁链栓着脖子，串连在一起，受骑手摆布。人们在受奴役的人群中发现了不少自己认识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死者。该现象持续了九个星期，这九个星期内狂风呼啸，吹倒了教堂顶部的风信鸡。
在稍微晚一些时候有更多对于狂猎的记载。这种现象大多出现在秋冬季，有时延续到春天。狂猎不限于天空，它也常常被描述为发生在密林之中，但相比画面，密林中的现象往往是从没有人烟的密林深处传来的喧哗声。无论是天空上狩猎还是密林深处狩猎，狂猎对于遇到该现象的凡人都是非常不友好的，据说但凡遇见狂猎的人，不是死，就是被抓去一同参与狂猎。按照传说，参与或帮助狂猎的凡人会得到金钱的报酬，但是得到报酬的人很难离开队伍，除非通过索取盐为名义离开。若不愿参与狂猎，则要在听见动静时隐蔽起来不被发现，否则会被撕碎。狂猎的狩猎对象也非常独特，有时是活人，而战利品则是猎物的肢体，被分给一同参与的狩猎者。
不同地区对于该现象的命名不同，并且对于该狩猎的描述也不同。在日耳曼地区的传说中，狂猎由奥丁或芙蕾雅指挥下，女武神与英雄死者骑着马在天上驰骋，进行狩猎。狂猎被视作阿斯加德神域的一种常见活动，是神明与英灵在天上的狂欢。 在法国布列塔尼，亚瑟王在受重创后被湖中仙女带走，后带领死者军团穿梭阴阳之门，成为狂猎的主人。 在爱尔兰，狂猎被描述为是执行审判的天使行军，而在法国靠近大西洋一侧，狂猎成为被诅咒的该隐带领不受安息的罪人在刺骨寒风逼迫下四处游荡不可停歇的惩罚。相似的还有德国与意大利，魔鬼在天上游荡，折磨死者的灵魂，而在南法，狂猎的主人是圣厄斯塔悉Eustache的对立面：圣者在狩猎时见到神以头戴十字的鹿形显现因而停止杀生受到祝福，狂猎之主，或名黑伯爵或名黑骑士或名密林之影，则射杀了向苦行僧寻求庇护的鹿，从而受到咒诅。

 查理曼 
查理曼（Charlemagne）虽然是一个历史人物，但是他的身世几乎隐藏在各种中世纪传说之中。作为欧洲之父，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守护者，这个开创了加洛林文艺复兴的皇帝奠定了欧洲的秩序，受到追捧，他也随着历代德国皇帝的仰慕和教会对他的赞许而逐渐成为一系列传奇的中心，尤其是在柏柏尔人，阿拉伯人与土耳其人日益成为教会与欧洲的威胁以后。 
在诸多查理曼的传说中，最著名的当属《罗兰之歌（La chanson de Roland）》，这可能是少数为中文世界所知的查理曼传说。除此之外，在欧洲民间也流行许多围绕他的不同传说，在法国东部的传说提到，查理曼能与天使加俾额尔交流，从天使那里得知神谕，并被神明选择作为对抗末世之兽的守护者——至少在中世纪观念里面，查理曼的对手被认为是末世之兽的仆从，因为穆罕默德被视作末世之兽。而对于查理曼本人的描写，最为详细的则是艾因哈德（Einhard）写下的《查理曼生平（Vita Karoli Magni）》。这部作品尽管描述了查理曼的葬礼，但是对于查理曼如何安葬，以及其墓室位于何处没有任何描述。公元1000年，奥托三世（Otton III）皇帝寻找查理曼的墓穴，最终他们找到一处隐藏在教堂地下的墓穴： 
奥托三世皇帝经过多年，终于找到查理曼被埋葬的地方。他与洛梅洛伯爵奥托偕同两名主教进入了墓穴。皇帝本人亲自主持了四人的聚集。此处引述伯爵的话：我们来到查理曼的墓穴，他没有和死人一样平躺，而是坐在宝座上，好像还活着。他戴着皇冠，手持权杖，戴着手套，指甲穿透手套长了出来。他四周是用灰浆和大理石砌成的坚固华盖。我们来到陵墓前，挖了一个洞，进入里面。甫一进入，我们就闻到一股强烈的味道。我们立刻跪下来致敬。奥托皇帝为他穿上白衣，剪去他长出来的指甲，并将他缺少的器物都还给了他。他的四肢甚至都没有腐坏，只是他鼻尖上有一点破损，奥托皇帝也用金给他修补了。完毕，他从他的口中带走了一颗牙，便这样重新封好了墓穴，离开了。

——诺瓦雷斯编年史（Chronicon Novaliciense）卷三，三十二章
这时，奥托皇帝在梦中被警告要抬起查理曼的尸体。 他被安葬在亚琛，但由于时间的流逝，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埋葬地点。禁食三天后，皇帝在异象中看到确切位置，他们从而能找到墓穴。查理曼坐在圣玛丽教堂下方拱形地下室的金色宝座上，头戴金冠和珍贵珠宝，手持权杖 和纯金剑； 至于尸体本身，则被发现完好无损。 他被发现并显给人们看。 然后，本堂祭司之一，身材高大的阿达贝特（Adalbert）戴上了查理曼的王冠，像是要试一试大小。 很明显，他的头颅比皇帝的还要窄，而王冠的尺寸也超过了他的头颅。 他对着皇帝量了下自己的腿，发现自己很矮小——顿时在神力的作用下，他的腿断了。 他接下来还活了四十年，但终生残废。 查理曼的遗体被放置在教堂的右耳堂，在施洗若翰的祭坛后面。他们在那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镀金拱顶，遗骸开始闪耀出迹象和奇迹。 但它们不是任何礼仪崇拜的对象，除了死者周年纪念日，这是正常的习俗。 奥托皇帝将查理曼的黄金宝座送给博列斯拉夫国王，以换取圣阿达贝特的圣骸。

——撒克逊人主教梅泽堡的蒂特玛所著编年史，卷三，三十一章

此处的整个描述试图将查理曼塑造为长眠而非死亡，这实际上呼应了基督教神秘主义中对于圣者不朽的信仰：具有神圣加护之人能肉身不朽，继续保持生前的状况，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甚至一些情况更为夸张，例如身体发出香气。而在此处，查理曼超越时间，一如他生前征服空间，其形象正如法国学者约瑟夫贝迪耶（Joseph Bedier）评论此段描写的那样，“不可撼动的庄严（une sorte d'immutabilité majestueuse）”。由此，沉睡的查理曼传说出现在历史中，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日来临，查理曼就会从长眠中醒来，聚集近侍（Paladin，也译作圣骑士），保护基督的教法不被毁灭。
这一传说也符合自五世纪以来出现的预言，尤其是圣雷密（Saint Remi）的异象以及《伪梅多迪斯默示录（Apocalypse de Pseudo-Methodius）》的预言，尽管该预言最初可能来自叙利亚教会，并将对象指向罗马皇帝。以上预言皆指出，在末世将至的时候，会有一位法兰克王崛起，他将作为最后的皇帝（Le Dernier Empereur），或被称作大帝（Grand Monarque），同末世之兽对抗，保护整个世界免受地狱之门的侵扰，而查理曼的传奇则与之非常相似。由此，对作为基督教世界与西方文明守护者的查理曼这一形象的推崇也在稍后的十字军时期走向一个新的高潮。
而最后的皇帝这一传说在历史上又数次出现，包括传说中的诺查丹玛斯预言，以及后世一些保皇党从手稿或僧侣处获得的预言，都曾一度兴起波澜，被保皇党用作支持自身合法性的论据。该传说的影响力甚至延续到二十世纪。

附录：亚瑟王与圣女贞德
亚瑟王（King Arthur）的传说值得同查理曼传说比较。亚瑟王在传说最后身受重伤，被送往阿瓦隆岛。在法国布列塔尼的传说中，亚瑟王一直没有死去，而是生活在阿瓦隆，带领死者进行狂猎，并且会在最后回到不列颠继续他的统治。该传说最早出现于公元十二世纪由法国人撰写的亚瑟王传奇中，据称该传说在威尔士人中流行了很长时间，并且很快成为一个流行话题。
与亚瑟王相对的是梅林（Merlin）的传说。在通俗传说《兰斯洛特与圣杯（Lancelot et Gral）》中，梅林被仙女薇薇安（Vivian）用法力囚禁在岩石或山洞里面，因此进入了一种放弃思考的状态。但在另外一些法国布列塔尼传说中，梅林没有被囚禁也没有死去，他从世界中隐退出去，在他隐居的梅林囚笼（Esplinoir Merlin）中生活。梅林囚笼在一些文本中被认为是一个小屋，在另外一些文本中被认为是一座建立在岩石上，没有楼梯和门，被常春藤覆盖的高塔。
另一个值得与查理曼传说相比较的类似传说，则是在英法战争后期的圣女贞德传说。圣女贞德被英国人烧死这件事，在较长一段时间里不被法国普罗大众相信，因为人们认为这是英国人的计谋，而神不会让他自己派遣的拯救者陷入困境。比起她死亡的消息，人们更相信她被偷偷救了出来，并改头换面，直至某日东山再起。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有不少女子自称是贞德，其中一些甚至还聚集了自己的势力，或是进入法国上层社会，最后和某个贵族结婚。
法国国王查理七世禁绝此种情况发生，要每一个自称贞德的女子接受调查：很快就没人自称是贞德本人了。不过这并不能消灭民众心中对于贞德的热爱和希望，因此在这段独特时期，法国民间出现了这样一个传说：贞德在最后行刑的时候被天使接走，她被带去了世界尽头的乐园，在那里等待。一旦法国陷入危难，她就会骑着白马高举旗帜从世界尽头回到民众中间，再次拯救这个国家：而贞德出生前一百年在亚威农出现的救国圣女预言也为此传说流行推波助澜。不过准确来说，这个传说也不算是主角停留在尘世。

 圣诞老人 
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是圣诞老人确实是儿童传说中永生不死又居住在人间的神话人物。每到圣诞节的时候，这个仁慈的老人就会坐着麋鹿雪橇在天上飞，给孩子送礼物。可能不那么众所周知的是，圣诞老人原本是一名希腊主教，名字叫做尼古拉（Saint Nicolas de Myra）。这个老人以心善闻名，他曾经为了帮助穷苦的可怜人而在圣诞节的时候把钱丢进穷人家的窗户——然后这就成为圣诞老人的业务了。
欧洲各地的圣诞老人的模样是不同的，例如德国圣诞老人是一个全身主教服的高大老人，然后他还有恶魔仆人砍普斯，后者也带领德国地区的狂猎。他们两个分工合作，圣诞老人给好孩子礼物，恶魔则惩罚坏孩子。在另外一些地方，例如波兰，担负圣诞老人职务的是曾经给耶稣圣婴献礼的东方三贤者。圣诞老人看来可以在东德和三贤者喝杯圣诞甜酒再赶路，而且甜酒度数和蛋黄派一样低，不会导致酒驾。
现在人们熟知的圣诞老人是美国人经过三重改造后的形象：美式资本主义化，标准量产化，去基督教化。当然正如很多人知道的那样，圣诞老人的红色衣服是可口可乐的结果，此前他衣服颜色并不统一，在坐麋鹿雪橇之前他也是会骑马或是骑山羊的。当代人对于圣诞老人身份的想象也带有此种改造的深刻印记。去年笔者才知道原来圣诞老人的故乡是芬兰，每到极光出现的时候，红色衣服的胖老人就会坐在“圣诞老人村”（Santa Claus Village）这个游乐场的大卖场里面招待全世界的孩子们——圣尼古拉应该会喜欢和这个新圣诞老人合作的，因为他正好可以用好孩子们给自己买礼物的钱去帮助那些买不起礼物的穷人。

 飞翔的荷兰人 
飞翔的荷兰人（De Vliegende Hollander）是大航海历史上最著名的一艘幽灵船。传说这艘船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艘货船，该船的船长或是因与海上恶魔勾结，或是发出不可完成的毒誓，因而受到诅咒，永世在海上漂流。 
这艘传奇船只的真实起源已经不可考证了，它与人类历史上发生的许多鬼船故事结合在一起，如今已很难分辨出飞翔的荷兰人在最初具备哪些特征，但是流传于当时各国水手间的故事却很能说明飞翔的荷兰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当海雾升起，或是遇到风暴的时候，有时人们会看见在不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一艘巨大的船。它有时是径直过来，有时是带着暴风雨而来。人们会向这艘船鸣笛，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它就好像要撞过来一样——但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据称，这艘船曾经满载罪行和苦难，终日在大海上漂流，直到审判之日，它才会从永无止尽的航役中解放。在航行中看见这个幽灵船，则预示灾难将至。 
有不少报告同它有关，此处列举一些耐人寻味的近代报告。
1823年南非，当时的船长欧文看见在远处有一艘大船，该船放下了小艇，按照常理来说这意味着船上的人想要靠近。但是最后没有小艇靠近，甚至人们不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随后一场风暴来袭，大船也消失了。
1857年南大西洋，船长约瑟夫在海雾中近距离观察到飞翔的荷兰人号。没有多久自己的船上失火，有数名海员因此丧命。
1865年，美国格兰特将军号（General Grant）因为季风影响偏离航线，驶入一片浓雾之中。船长错误判断浓雾方向，当行进一定距离的时候才发现船只马上要撞击到海岛岩石上。最终格兰特将军号撞上岩石并因此沉没，少数逃离出来的人不得不在荒岛求生。在撞到海岛之前，格兰特将军号在浓雾中看见有船的模糊形象从前方驶过，但不回应格兰特将军号的鸣笛，此船间接加深了船长的错误判断。后推测该船应为飞翔的荷兰人号。
1911年，苏格兰捕鲸船奥克尼贝尔号（Orkney Belle）发现了飞翔的荷兰人。随着三声钟声，幽灵船右转舵，消失在海雾中。后于1914年该船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成为第一批被德军击沉的船只。
1942年8月3日夜9时，前往开普敦的军舰禧年号（Jubilee）发现飞翔的荷兰人号，船上的二级军官大卫斯（Davies）与三级军官蒙萨特（Monsarrat）皆观察到一艘古老的帆船。尽管海面上没有一点风，但是他们看见这艘帆船正满帆全速航行。为了避免撞击，禧年号不得不偏离航线以躲避正面冲撞。
1959年10月7日至8日的夜间，荷兰货船玛格汉（Straat Magelhaen）发现飞翔的荷兰人号。船长阿格拉（Algra）与其大副想要观察该船如何运作，于是保持航线不变。他们清楚看见在船舵的位置上有人的影子操作。在快要相撞的时候，幽灵船不见了。
 最著名的是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日记。当他还是王储的时候，他自称曾经见到过飞翔的荷兰人，但不清楚这究竟有多少是吹嘘的成分。不过，他的笔记倒是作为一个重要证据，揭示了飞翔的荷兰人在当时海员的观察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六月十一日——早上四点，飞翔的荷兰人号从我们船首经过。这个幽灵船周身发出红色诡异的光，在上面有桅杆，吊绳以及桥帆。桅杆上执勤的人发现还有两百码这艘船就要撞到我们的船首了，舰桥上的值班军官也清晰的看见了这艘船。但当大副第一时间冲上甲板观看时，却看不到任何的船帆或桅杆，也看不到有任何船或远或近在我们旁边，只看见夜空宁静，不起波澜。当时有十三个人一起看见了它，无论它叫做凡迪门还是飞翔荷兰人还是什么名字。

甲板上的引航者询问我们是否看见了诡异的红光。早上六点十五，东北方向看见陆地上的狄安娜山。上午十点四十五，今早汇报看见飞翔荷兰人号的那个执勤人从桅杆上摔下，变成一滩肉酱。下午四点四十五，我们为他举行了海葬。他是个聪明的王室园丁，是船上最可靠的几个年轻人之一。我们都为失去他而感到哀伤。

——王室游轮巴坎特（The cruise of Her Majesty's ship Bacchante，1879-1882），卷一第五五一页

 不老泉 
不老泉的传说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已经存在。希罗多德提到，在远方城市摩洛哥比安，人们以奶制品为生，当地人健康长寿，因为只要他们有一点点迹象就会浸泡到一种特殊的泉水里面，这种泉水被认为是长寿的来源。
传说中最早出发去寻找不老泉的西方人是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Aléxandros ho Mégas ），其名称含义为“人类的守护者”，该传说出现在《亚历山大传奇（Romance d'Alexander ）》这部浪漫文学中。他在印度的神庙中听说了自己的终末，会被喜马拉雅山上巨龙形态的守护神击败，并死在巴比伦，于是他决意去寻找不老泉。他带领一支队伍越过高山，到达俄罗斯边境，找到了传说中的黑暗王国。那里的君王因为残害四方，因此神明听见了受难者的哀求，降下浓密的黑暗，让这整个国家陷入无尽黑暗中，同时修筑高墙将他们与世界其他地方分隔。
因为这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以及这堵高墙，亚历山大只好徒步作战，带领他的仆人安德里亚斯（Andreas）翻过高墙，穿越极北荒寒的土地。亚历山大目不能视，而他的仆人安德里亚斯可以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二人就如此行走。后来他们找到一眼特别的泉眼，安德里亚斯将作为干粮的咸鱼放在水中，咸鱼活动起来，因此他们知道这是不老泉。一个看守在旁边询问说：你们是谁？亚历山大回答说：我是马其顿皇帝，我是世界的统治者。看守询问说：你的征服大业能给世界带来最终的和平吗？亚历山大陷入沉思，无法回答。安德里亚斯回答自己是亚历山大的仆从以后，看守夸奖他的忠心和勇敢，作为奖励，给他一杯水喝。安德里亚斯饮用了不老泉，因此长生不老。而亚历山大没有泉水可以饮用，也拒绝了安德里亚斯献给他的那杯水，最后按照预言死在巴比伦。
亚历山大的故事也被收录在古兰经中，在那里他被称作双角王伊斯坎达尔。他拥有辽阔的疆域，曾经抵达日出之地与日落之地，在那里他看见了分隔黑暗之地的高墙以及困在黑暗后面的野蛮部落戈格与玛戈格（Gog et Magog）。这里他没有寻找不老泉，取而代之的是绿衣人，他找到在两海交汇处的不老泉从而长生不老，并成为不老泉的守护者。
中世纪还有其他一些不老泉的传说，这些传说大多是游记形式描写了异邦的各种神奇事物。这些传说大多把不老泉放在印度河流域。这些游记间接影响了哥伦布探索世界。
最后与不老泉相关的传说发生在波多黎各第一任总督，西班牙探险者胡安彭斯（Juan Ponce de Leon）身上。他通过探索发现了弗罗里达地区，不过传说却称他是听说加勒比海域的原住民提到在远方的不老泉以后出发探索，最终发现弗罗里达的。这种传说在他生前就出现了，以至于他在写给罗马教廷关于探索的信件中抱怨说，自己的工作受到了普遍的误解。

 绿衣人 
绿衣人（Khidr），阿拉伯与波斯传说中著名人物。其名字字面意义是绿色的意思，之所以被如此称呼，是因为他一直穿着一个绿色的外袍，在阿拉伯传统中绿色象征生命，而这与他长生不死的传说有关。在另外的传说里面，他有此名是因为他站立的地方会长出花草，因此他被称作是带来绿色和生命的人。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他在传说中的名字根本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一个代称而已。
绿衣人没有名字，但是一些波斯学者认为他是萨珊王朝的王子薛西斯（Xerxes），在出门寻找真理的途中消失了。无论他是谁，他都被认为是一个波斯人。他寻求真理，在路上遇到变化成人的天使。他将这个神派遣来找他的天使看作是一名人间的智者，便拜他为师，向他学习。天使教授了他奥秘和知识，在他学成以后为他显示原型，并告诉这位波斯人，他是神派遣的天使，是来呼唤他接受特殊的使命的。于是绿衣人在天使的引导下找到了两海汇聚之处的不老泉，喝了它的水，从此长生不老，并自愿成为不老泉的守护者，测试前来寻找不老泉的人是否具有饮用的资格，并看守地上乐园的大门。而第一个前来他这里接受考验的人，则是犹太先知摩西，也是他的第一个弟子。这个传说故事被记载在古兰经中，属于中东常见的智者故事的一个变体。
绿衣人与肉身升天的犹太先知厄里亚乌有非常好的交情，他们两人约好，在特定的节日期间旅行。那时他们会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中，和必死的凡人一同享受节日的快乐，甚至如果有人具有能力和机缘，可以得到他们二人的点拨，也有病人会得到他们治愈。有时候圣乔治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不过说实话圣乔治的工作量比他们两人大很多，所以可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在中亚地区的传统认为，千夜之夜，人们进行庆祝时，绿衣人会以智者的形象出现在一些被他选中的人身边，并给当事人一些特别的指引，例如将要发生的大事，尽管当事人往往都不会认出这个智者就是绿衣人，只有事后高人指出才反应过来。在伊本阿拉比的传说里面，绿衣人就出现了很多次，给他秘密的教导。
绿衣人也常常会出现在请求他指引的学徒的梦中，给学徒必要的指引，向他们宣告奥秘，也会出席一些重要的地方贤者的葬礼。当年穆罕默德死去的时候，人们看见有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穿过人群，站在穆的身体前哭泣，并对穆的家属和挚友一一问候。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是谁，只有阿里镇定自若。那人走后，人们询问阿里那个人是谁，阿里回答说，那个人就是长生不死的绿衣人。
绿衣人也出现在后世王权传说中。在印度传说里，当莫卧儿皇帝贾汗（Jahan）拜访苏菲圣地的时候，遇到绿衣人拜访，后者将一个象征大地统治权的地球仪交给皇帝。联系到莫卧儿皇室常常借助苏菲作为自己的统治保障，绿衣人作为神话人物在当时被赋予政治意义亦不可避免。
在中东地区，不少朝圣者希望能前往麦加，麦地那和耶路撒冷，在那里寻找他的身影。据说他看上去像寻常老人，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不同。他会轮流在三圣地进行祈祷，一周只进食两次，一次是在耶路撒冷，一次是在麦加，据说他时常会在耶路撒冷的斯罗旺泉水处坐下休息饮水，那里也就是传说中天使会一天搅拌两次水的地方。由于其神圣而不可冒犯，诸多他常歇息的圣地受其庇护，如伊朗圣城马悉哈德（Mashhad），因而鬼怪不近，即使当地近郊的鬼王也臣服其力量之下。

 巴斯克维尔猎犬 
巴斯克维尔猎犬是不列颠诸多黑狗恶灵（Black Shuck）传说中的一个，或许是最著名的一个。黑狗死灵也不是不列颠专属，英国境内的黑狗死灵来自北欧，而这种类型的传说早在古希腊就为人接受，同时也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流行。技术上来说巴斯克维尔猎犬并不是死者或是不死者中的一员，但是其起因据说与死人相关，因此这种死之灵很自然同不安分的死者挂上钩。
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巴斯克维尔的一个名叫理查卡贝（Richard Cabell）的乡绅名声不佳。据说此人生前罪大恶极，杀死了自己的亲属，与邪恶力量勾结。在他死的那天夜里，人们看见在沼泽浓雾中有一些黑狗一样的影子潜伏四周。后来人们将他埋葬在墓地里，但他在墓地里也不安静，人们时常在浓雾或阴雨天看见黑狗一样的恶灵聚集在他的坟墓周围，或是看见那些黑狗恶灵在沼泽附近徘徊。每到他的忌日，他就会从坟墓中走出，带领这些黑狗在沼泽的迷雾中穿行狩猎。众人畏惧这一切，因此专门为他修了一个独立墓室，并压上一块石板，好让他没法从坟墓中出来骚扰活人。
巴斯克维尔猎犬至今仍有目击者。

 永世流浪的犹太人 
永世流浪的犹太人的传说从非常非常早开始就出现并流传了，至少公元四世纪它就已经广为人知。最早它的影响范围在东罗马帝国，后来随着西欧人访问东方，这个传说又传入了西欧。这个传说传入西欧完全是机缘巧合，当时西欧的使者拜访亚美尼亚人，正好遇见亚美尼亚人回答一个外人问题：为什么在他们外人的土地上还有人自称曾经见过耶稣本人？于是这个故事被说出来，又被西欧人带回西欧。这个传说同另外两个传说非常相似，分别是在东正教地区流传的等待末日的圣宗徒伊鄂昂（Saint Ioannes）传说以及巴勒斯坦流传的巴勒斯坦不死的牧羊人传说。
永世流浪的犹太人原本是犹太大祭司手下的一员，一个名叫约瑟夫的犹太狂热分子。他参加了抓捕耶稣的行动，后来耶稣被带去大祭司面前受审的时候给耶稣头上扣上袋子殴打，问耶稣能不能分出分别是谁打的他。耶稣在被罗马人带去钉十字架的路上疲累不堪，几度跌倒，后来不得不走一段路然后站着休息。这时约瑟夫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面出来推耶稣，催促他赶快走，换言之就是快去受死。约瑟夫大喊说：“快走吧，你不是神之子么，或许你还可以在钉了十字架回来的路上休息！”耶稣于是转过身对他说：“我不过是因为疲累而在此片刻停留，但你却要不断奔走，等我回来。”
于是，这个名叫约瑟夫的犹太人获得了永生，按照预言，他将在世间不断行走，直到耶稣回到这个世界。他无法死去，只能在正常人寿数将至的时候伪装死去而离开该地。他在每个安息日和主日歇脚，因为只有那时他才可以休息。每五十年的禧年，他都会尝试前往耶路撒冷的圣墓教堂，祈求耶稣宽赦，因为五十年的禧年在犹太律法里面是神定下的饶恕和偿还的年份。但是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遇到暴风雨或其他自然灾害，导致他无法抵达。
从六世纪的拜占庭到二十世纪，一直都有人声称目击永世流浪的犹太人。传说1547年他以一名隐士的身份隐居在汉堡附近的一所修道院内，这是他第一次被西欧人发现。据称在以色列宣告建国的1948年5月14日，他被发现于叙利亚大马士革。

与之相仿的是圣宗徒伊鄂昂的故事。在福音书中，耶稣指着他说：“直到我回来那日，你必尝不到死亡的滋味。”因此在东方基督教中传说，这位基督的门徒得以长生不死。伊鄂昂本人在自己的书中解释说，并不是说他会不死，而是指他的死活与其他人不相干。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四世纪的教父，法国里昂的伊仁努斯在为福音书题序的时候记录了如下一个故事：圣宗徒伊鄂昂在世间的最后一日带着几个弟子出门登山，随后命令他随行的弟子为他挖掘了一个坟墓，他祈祷以后便进去，命令弟子们填土。他的弟子们不敢违抗命令，于是流泪与他道别，就给他填土。这些弟子回去告诉其他人后，其他人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感到遗憾，因此他们就前往坟墓处，想挖开了看他最后一面：但他们却发现坟墓里面是空的。该地后来在罗马皇帝的同意下修建了一座教堂，即厄弗所圣伊鄂昂教堂，如今是一片废墟。
也因此，在西亚与东欧地区，圣伊鄂昂经常以隐士或是神秘老人的形象出现，作为神的使者送出一些特别的礼物，直到当事人使用才明白过来。例如在东欧的圣伊仁娜传说中，一名海员在厄弗所受一个老人的委托，将三个苹果带给圣伊仁娜。后者得到三个苹果以后才发现，这三个苹果有着特别的香气，并且不会朽坏。由此她才知道，这是圣伊鄂昂的礼物。
最后一个与之相仿的是巴勒斯坦地区的牧羊人。神认为摩西不可以进入约旦河西岸，因此让死亡天使亚孜拉厄勒（Azrael）去带走摩西的灵魂。死亡天使很尊重摩西，毕竟是同事，就和摩西坐下来谈。摩西拒绝了，认为这是一个糟糕的提议，他一定要看着以色列人建国。死亡天使说这不是提议，是神的命令，摩西就发怒，用手杖敲打死亡天使——摩西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容易发怒的固执老头。死亡天使看他不高兴，就暂时离开了。
摩西也知道这是神的旨意，不能逃避，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死亡天使，也不愿意和其他以色列人说，于是就在约旦河边散步，遇到一个牧羊人。那个牧羊人见到是摩西，很惊讶，就请他吃东西，询问他为什么一个人散步。摩西就把刚才的对话说了。牧羊人听见以后就劝说摩西，认为像摩西这样的人进入长眠，正好是放下重担接受安息，是件好事，应该快乐才对。他见摩西默不作声，就进一步说：“你看，我非常害怕死亡，是因为我是一个罪人。而你如此圣洁，应该为死亡感到快乐。”
摩西被激怒了，于是说：“既然你非常害怕死亡，但愿你永远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牧羊人回答说：“希望如此！”摩西愤愤的离开了他。但这个祈祷因为是摩西说的，立即就实现了。在过了几十年以后，牧羊人在衰老中昏睡过去，他的亲友都以为他死了，就按照他的愿望，把他埋葬在尼布山（Nebo），摩西坟墓附近。但是他并没有死去，后来他又从墓穴里面爬出来了。他依然在牧放山羊，有时会被约旦河谷和死海附近的游牧部落和猎人看见，据说他是一个高大的老人，有着长长的指甲，胡须和头发。几次有人看见他从悬崖上跳下来自杀，但是都没有成功。但如果人们靠近，他就会离开。

 无头骑士 
无头骑士是流行于莱茵河地区以及爱尔兰—苏格兰地区的传说，后来随着移民传播到了美洲大陆。尽管无头骑士往往被当今民俗专家认为是某个被基督教改造变形的凯尔特异教神，但在传说兴盛的地区，这些无头骑士从来没有被当作某种从根源上非人的事物，它们无一例外都是死者所化。
最著名的无头骑士传说是爱尔兰的无头骑士杜拉罕（Dullahan），这个无头骑士手持人脊柱做的鞭子，驾驶着永不止息的死亡马车，手上提着自己的头，一旦被这个头呼唤了名字，人就会死去。他不会像电影里面那样砍掉受害者的头，而只是抚摸头部。无头骑士驾驶死亡马车带走死人，不过往往死亡马车出现的时候，人们似乎不会听见无头骑士说话。
死亡马车第一次出现是在1806年6月18日晚上，有两个人以一种模糊和令人困惑的方式讲述了这件事，但这个故事与我讲的第三個故事却有所不同。阿提芬（Attyflin）和里斯默罕（Lismehane）的拉尔夫·威斯特罗普（Ralph Westropp）——他在克萊尔，但我永远无法得知他死於何处——生病将死。黃昏時分，他的儿子们在台阶上等待医生的到來。突然，他们看到並听到有大马车驶入房屋前准备好的场地。其中一个人下楼打开门迎接，看见一个黑暗的物体轰隆而过，驶过两边都被围起來的长而直的大道。两名目击者追了上去，他們听见马车在他们前面。噪音停止了，他们希望在大门口找到停下的马车。他们斜对着大门，发现大门没开，但却看不见马车。他們呼喊门卫，发现他睡著了，钥匙还在他旁边。那个病人第二天早上死了。

一个住在安納格奈勒的人在深夜從图拉返回。当他到达安妮堡的一个塔楼边時，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隆隆声，还有马匹奔跑的声音。过了一會，由于马车距离尚远且对深夜还有马车一事感到惊讶，他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巨大柜子样的黑色物体，在那个柜子一样的事物上有一个人。这个东西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惊慌地匆匆跑开。在马路转弯处，他冒险站在篱笆旁再看马车一眼。这次他看到马车穿过隔离墙，进入安妮堡。他被这景象吓的跌倒了。随着马车进入安妮堡，异常声音或动静都没有了，他急忙回家。這是大约二十年前我从安妮堡的一個管家那里得知的，此事是在1879年后发生的，当时安妮堡已经被出售并闲置很久了。

——克莱尔郡的民俗调查（A Folklore Survey of County Clare）

莱茵河流域的无头骑士相比之下性情更加阴晴不定。据说无头骑士在莱茵河流域以送葬队伍的形式出现，往往它们从一个坟墓中显现并走出，而队伍里所有人，包括马匹，都没有头。没有头的亡灵在德国传说里面被认为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或是因为生前的背叛而被砍下头颅，或是因为自杀而不得升天。这些没有头的死者就在人间游荡，不能安息，但凡触碰他们的人都会死亡。
德国传说中，最无稽的无头骑士当属无头爵士（Junker）。他会挡在准备回家的年轻女子的路上，然后袭击她们的胸脯。几日后，这些被袭击的年轻女子会死亡，她们会在死前看见她们未来的丈夫，没有头的邪恶骑士站在床边，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他。或许无头爵士最需要的是对他所作所为给出的一个公正审判，而不是年轻女士的胸脯。
最悲惨的无头骑士莫过于冤死的邮差骑士米歇尔（Postmichel）。1491年早晨，埃斯林根公民阿曼都斯在斯图加特附近被发现谋杀身亡，凶手不明。因为受害者未婚，死者的遗产被过继给了他的侄子。数年后，邮差骑士米歇尔路过犯罪现场，发现一枚受害者留下的戒指。但是在他将戒指交给市政厅的失物招领处之前，这个戒指被当地旅店老板认出，导致米歇尔被误认为是杀人凶手。很快米歇尔就被抓住并施以酷刑，由于不堪折磨，米歇尔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按照要求，米歇尔要前往斯图加特接受死刑，他请求一路吹着邮差的号角一路骑马前往斯图加特。这个请求被允许了。于是他就这么做，一路吹号一路过去。抵达斯图加特以后，他大声谴责受害者的侄子，还谴责当地居民，因为他们明知米歇尔是无辜的却不干预判决。他还告知刽子手，真正的凶手还没有被发现。
在米歇尔被斩首以后，他前往斯图加特的路上响起号角的声音。每到米歇尔死的那天，在刽子手家附近的庭院，受害者侄子的庭院，以及斯图加特的大街上，就会有一个把头抱在胸前，吹着号角的无头骑士。这个情况即使在受害者侄子受不了而搬离斯图加特以后也没有消失。后来受害者的侄子回到斯图加特，并在死前承认，是他杀死了他自己的叔叔。

 厄里亚乌先知 
厄里亚乌（Eliyahu）是公元前九世纪以色列先知，其名称含义为我的神是雅威。他是祭司家族出身，但是因为受到神的呼唤，所以没有执行圣殿内的祭祀服务，也没有和一般祭司一样结婚，而是保持独身，在整个国家游走。
他曾与巴尔的祭司斗法求雨，最后胜出并杀死了对方的先知。王后不悦，命人去杀他，于是厄里亚乌藏身在深山荒野之中。他躲藏在霍骇怖山（Horeb），遇到天军巡游，于是他趴下接受神谕。按照神谕，他去田间找了一个年轻农夫，将衣服披在他身上，收为弟子，此人即厄里沙（Elisha）。后来他在加尔默罗山（Carmel）隐居。当时的以色列王病重，找人去求巴尔的神谕，于是厄里亚乌中途抓住使者，让他给王带话，说“先知还在你们中间，为何还去寻求巴尔的指引？”以色列王听出是他，吩咐士兵把他抓到王面前。王派了三队士兵，三队士兵都被厄里亚乌呼唤天火烧死了，最后士兵只好带了一条神谕，预言王最终不治而死。
当厄里亚乌得到神谕要离开人群时，他的弟子厄里沙穷追不舍。厄里亚乌用衣服一抽，河水就分两半，他就过去，厄里沙也跟着过去。过了河，厄里亚乌问他求什么，厄里沙就请求给他一点他的精神。厄里亚乌说：“这很难，当我被接走的时候你若能看见我，你就可以得到，若看不见，你就得不到。”接着就有火焰和战车出现，分开他们，厄里亚乌就驾着战车升天了，厄里沙看着看着就看不见他了。厄里沙为他的老师离去而举哀，随后他拿起他老师掉在地上的衣服，狠狠抽打了河水，将水分成两半，走了回去。厄里亚乌就是如此离开人群的。
厄里亚乌虽然能够升天，但他基本上还是在地上生活。他曾经向神抱怨说，其他犹太人都没有遵守约定，只有他遵守了。经师传统说，他显然是在神面前撒谎，因此神要他出现在每一个割礼现场作证。于是每个这种礼仪会专门设一个空的高脚凳，让这个先知好坐下来作证。逾越节的时候每个犹太宴席还会设立一个特殊酒杯，让在这一日忙于拜访家家户户的先知能够停下来喝一杯。
在传说中，厄里亚乌经常化身拜访各地犹太社区，指导那些神秘主义者研究所谓的神秘知识。他曾经和行奇迹者哈尼那（Hanina Dosa）谈笑风生，并且做了和哈尼那差不多的事情：哈尼那在路上遇到恶魔伊格拉特，于是他用他的力量约束了她，而厄里亚乌则遇到伊格拉特的母亲恶魔莉莉特，然后他用他的力量约束了莉莉特。最后莉莉特答应说，只要有人使用厄里亚乌的名号，她就不会加害于人。
耶稣在大博尔山上变脸的时候，先知厄里亚乌和摩西跑出来刷存在感，结果把当时的耶稣门徒吓呆了。后世传说里面认为厄里亚乌变化出四个翅膀，因此他可以即刻抵达世界任何地方，搭救他人。在叙利亚地区的习俗中，如果遇到着魔等疑难杂症，人们就会把病人带到加尔默罗山的厄里亚乌洞穴中，那些病人会在半梦半醒中会遇见温和的老人安慰他们，然后他们就被治愈了。在耶路撒冷，人们相信他时常会以温和老人的形象出现，并帮助犹太会堂完成十人聚集祈祷的职责。同时在耶路撒冷地区，他同绿衣人以及圣乔治被认为是大地上游荡的神使，猎魔三人组。在高加索与斯拉夫地区，这位狂怒的先知驾驶战车在狂风暴雨中疾驰，手握雷霆天火，追猎并击杀在大地上徘徊的鬼怪——因此斯拉夫人将他等同于雷神佩龙。

 炼金术士尼古拉 
尼古拉弗拉梅勒（Nicolas Flamel）是一名中世纪巴黎抄写员，在近代传说的描述里，他从西班牙犹太人处学习炼金术，领悟了至尊赫尔墨斯所传授的奥秘，并炼出点金石。通过这种原初物质，他与他的妻子实现了长生不老，并数度以不同方式不同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曾将自己的秘密镌刻在巴黎的衣冠冢上，任凭后人揣摩。传说此人云游四方，至今依然和他的妻子在这世间不知何处生活。 

 利达的圣乔治 
利达的圣乔治（Saint George de Lydda）在传说中是一名活跃于四世纪的罗马士兵，由于其传说与历史混杂，以至于今人已经无法分辨出究竟哪些是史实哪些是传说，因此出现将之完全视作虚构人物的态度。 
在传说中，他活跃于戴克里仙皇帝统治下，因为反对在士兵中强制推行的阿波罗崇拜因此受到诘难。他被打入监牢，受到折磨，但是拒绝屈服。无可奈何，摩苏尔王下令处死他，于是他就这么身首分离了——还没完，圣乔治接着把头捡起来装回去了。
摩苏尔王大骇，于是下令把他囚禁起来，饿死他。他的追随者想给他带东西，但是被士兵扣留了，只允许带了一块木头。圣乔治就用手摸那块木头，这木头就生根发芽，从中长出蔬菜和水果。人们见奈他不得，就又带出来用刀砍枪刺，但是刺死以后他又坐了起来。
接着人们又把他用马拖死了。此时天空出现大黑暗，整个国度被黑暗笼罩了三天，人们为此感到恐惧，认为是神的愤怒，希望能有人消除这一灾祸。然后圣乔治就从坟墓里面坐起来，伸手把黑暗驱逐了。
国王于是命令把圣乔治钉十字架，圣乔治就祈求神能允许他死，不要让他继续受到折磨了。人们把他钉了十字架，他就死了。接着天上降下大火，整个城市都焚烧殆尽。圣乔治终于真的死了。
圣乔治死前曾许诺，只要人们呼唤他，他就会回应人的求救，出现在众人身边。这导致他在东欧和中东地区非常受欢迎，而且是不论任何传统和背景的人都崇拜他。在巴勒斯坦的利达（Lydda），他受死的地方，人们建立了作为疗养院的教堂供人使用，据称圣乔治曾经在那里流下鲜血。在过去，圣乔治的教堂是疯人院的代称，因为只要有人有疯病，就会被带去圣乔治教堂，因为人们相信圣乔治可以治愈疯病，还能将人从恶魔的折磨中解救出来。相比耶路撒冷的圣墓或是不远处的耶稣诞生地，人们更倾向于来到这里请求圣乔治帮助。至今该教堂仍然接待各种不同背景的人。
而圣乔治受到西欧人的关注和重视，是从十字军时期开始的。当第一次十字军抵达安条克战场的时候，整个军队非常疲乏和恐惧，难以面对安条克的阿拉伯大军。此时人们看见一个白衣骑士出现在阵前带领军队冲锋，人们以为那是天使，于是信心大增，跟着前进并战胜了阿拉伯人。后来当地人告诉他们，那个是圣乔治。
圣乔治最重要的一次显现是在攻打耶路撒冷的战役中。当十字军第一次抵达耶路撒冷的时候，士兵们看见白色衣襟骑着白马的骑士在象征救世主荣耀的橄榄山上眺望耶路撒冷，并向十字军将士致意。十字军士气大振，一举拿下了耶路撒冷。这件事在整个基督教传说中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成为托尔金在魔戒第二部双塔奇谋中甘道夫带领洛翰骑士团援助圣盔谷一幕的灵感来源。

随着十字军回到西欧，圣乔治崇拜也被带回西欧。首先圣乔治成为了马耳他的守护者，因为当柏柏尔人与马耳他人作战时，圣乔治加入了战场。随后，圣乔治在西班牙也名声大震，因为在阿拉贡王国对抗阿拉伯人的决定性战役中，圣乔治从天而降，带领军队一举突破了敌人的防线。自此，圣乔治成为西班牙的守护者，也成为光复运动后西班牙军队的崇拜者。
在狮心王理查经过埃及的旅行与萨拉丁会面后，圣乔治正式成为英国王室的守护者——不过在此之前，圣乔治已经预先成为了圣殿骑士的守护者，圣殿骑士将圣乔治十字缝在心口作为他们的标志，圣殿骑士团的徽章也是圣乔治十字。
后来，随着格鲁吉亚从阿拉伯统治者的铁腕中挣脱出来，圣乔治也成为格鲁吉亚人狂热的崇拜对象。最著名的圣乔治与恶龙的传说，最早就是在格鲁吉亚记录下并流入西欧的。
圣乔治屠龙的故事一个原始版本是这样的： 
圣乔治原本是罗马军队的骑士，他在抵达利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当地盘踞一条恶龙，该龙霸占水源，不准人使用，还需要定期让人献上女子饮食。圣乔治听罢大怒，于是拿着长枪前去同巨龙战斗，最后杀死了恶龙。原本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在利达当地，这个传说还有进一步的展开：因为这条恶龙是恶魔的化身，圣乔治担心它会苏醒并回归，于是将恶龙的身体丢入枯井，又搬来石板堵住井口。由于圣乔治在同巨龙作战时浑身是伤，因此他在搬动石板的时候在上面留下了他的鲜血，这个石板就成为圣乔治教堂的圣物，人们在这个枯井上面修建教堂，许多病人来这里祈祷，希望获得治愈，并因此得到了圣乔治帮助。
后来俄罗斯沙皇知道这个神奇的石板后，就希望能得到这个石板。他让莫斯科牧首去拜托当地的希腊神父，于是希腊神父就让海员把石板带给沙皇。但当装运石板的船启动时，圣乔治就会刮起风，并亲自牵着这艘船重新回到出发的港口。人们很惊恐，于是赶快将那块石板放了回去。就这样，连沙皇也不能得到圣乔治本人放置的神奇石板。
圣乔治一直在巴勒斯坦地区行走，人们尊敬他，并认为他战胜恶龙昭示了基督战胜反基督战争的胜利。如今在耶路撒冷雅法门（Yafa）外的山谷里，有几座以圣乔治为守护者的修道院。当地留下预言，最终基督会在这个山谷里战胜反基督，然后进入耶路撒冷，天界军团将在此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同样的，利达城的一座大门，被称作达贡之门（Dagon），被认为就是圣乔治与恶龙开战之地，也是末后基督与反基督开战的地方，天界军团将在此与地狱军团进行一场大战。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古代文本中对于天界军团的描写，其骇人程度不亚于他们的对手，而圣乔治恐怕也是其中的一员。 
尽管整个中东与东欧都非常崇敬他，且他也经常出现在各种场合，但圣乔治本人有时显现的形象也并不特别友好。 
在1906年的11月到12月期间，原本应是雨季的巴勒斯坦没有一滴雨水，阿拉伯人，犹太人和基督徒都分别在各自的礼拜场所祈求神能降雨。大约在那时，以下故事在耶路撒冷流传：一位刚从卡霖泉水（Aim Karim）一滴一滴灌满水罐的女人突然被一名骑着白马手持长枪的骑士喊住，骑士命令她把水倒入石槽给他的马饮水。她拒绝，但屈服于骑士的威胁，她只好照做。令她恐惧的是，从这个骑士身上浸出的不是汗水，而是血。骑士让她告诫其他村民，如果神没有给他们送去这场干旱，那么就会送去瘟疫，战争和其他灾难，那将使他们丧命。在这位女士为他的马饮水后，这个骑士就骑着马消失了。

一名年迈的陌生人在希伯伦向一名阿拉伯妇女讨水喝了后，说了和那名骑士说的完全一样的话，并让那个妇女将这件事告知希伯伦当地人。他在听过村民复述骑士的宣告后表示赞同，还补充说，神决定在儒略历新年以后降雨。事情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儒略历新年第一天刚过，雨水就如期而至。

——圣地的民俗：阿拉伯人，基督徒和犹太人（Folk-lore of the Holy Land：Moslem, Christian and Jewish）

跋：诸圣之日，亡者之日
本篇是为即将到来的Toussaint与Jour des Morts，十一月一日与十一月二日，这两日所作。其中十一月一日才是所谓的万圣节，而十一月二日则是纪念一切逝者的日子，同时十一月也是炼灵月的开始，西欧在这一个月内为炼狱中的灵魂祈祷，助愿他们早日断尽无明罪业，升入极乐，融入奥秘之中。
最早，诸圣日是用于纪念历史上的殉道者的。基督教早期时候，发展尚不完备，因此还缺乏统一纪念日，大多是各地纪念各地的圣人。  
公元七世纪，这个日期被定为五月十三日，因为当时罗马主教祝圣了万神殿，他定于该日纪念古代的殉道者，同时也是因为该日是古罗马习俗中纪念逝者的日子。相对的，东方教会在漫长发展后则选择了圣神降临节后的周日纪念殉道者与圣人，其象征含义非常明显，因为圣人与殉道者皆与圣神有直接且密不可分的联系。 
公元九世纪的时候，罗马主教额我略四世（Gregoria IV）选择于罗马圣伯多禄教堂，亦即通常所说的圣彼得大教堂，其内的一座附属小堂建立的周年纪念日十一月一日，纪念所有圣人，忏悔者以及殉道者。因为历代罗马主教是圣伯多禄的继承人，而这位宗徒之长在天主教传统中有非常高的地位，是教会建立的磐石，其后世的称呼伯多禄即磐石的意思，此名来自于耶稣本人。而天主教内的其他圣人几乎皆发自其传承，且这座大教堂的基底正是这位磐石的坟墓。不过此时该纪念日还仅仅是与其他圣人纪念并列的小型纪念日。 
在公元十五世纪的时候，罗马主教于十一月一日庆祝殉道者圣凯撒里奥（Cesareo di Terracina）纪念日时，宣布将纪念圣人与殉道者的节日提升至大瞻礼，并以诸圣节取代圣凯撒里奥纪念日。这意味着这个节日从小型纪念日之中被提高到官方大典之中。之所以如此宣布，是因为殉道者圣凯撒里奥纪念日不仅是过去对罗马皇帝以及罗马帝国成立的纪念日，还因为这位圣人的纪念从五世纪开始就取代了罗马帝国对于罗马皇帝神明（Caesar）的崇拜，并将圣人礼拜的习俗在基督教罗马帝国铺开。
这个象征罗马帝国与罗马教会于一体的圣人因此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而罗马主教选择这一日，或许正是为了显示罗马教会与罗马帝国的传承关系，因为当时的罗马主教西斯廷四世（Sixtus IV）是一名古典艺术的狂热爱好者，他热衷于提高自己作为罗马文明继承者的威望，并试图通过复兴古罗马文艺来加强自己的地位。著名的西斯廷小堂就是他留下的遗产，而后世也正是在这座小教堂内，召开极其重要的罗马主教选举会议。
公元十世纪的时候，由明谷的圣伯尔纳德（Bernard de Clairvaux）组建的法国熙笃会（Cistercenses）于十一月二日纪念逝者，后来随着熙笃会总部，位于勃艮第的法国克鲁尼修道院的地位于欧洲天主教世界逐步提高，于是天主教世界普遍接受这个习俗，在十三世纪时将十一月二日作为逝者纪念日加入礼仪安排，正是罗马礼典所定的纪念圣人的诸圣节之后。
宗教改革后，路德宗代表的一些不那么剧烈的新基督教教派没有废除这些天主教节日，因此该节日依然在北欧得到保留。随着美洲原住民被西班牙葡萄牙殖民者的同化，他们也将天主教节庆与自身习俗结合，于十一月二日纪念死亡之灵，即著名的亡灵节。

但最广为人知的还是激进新教背景的英美宣传下的万圣节前夜，在大众认知里这一夜是独属于鬼怪的节日，小孩会出来找人要糖，鬼魂会在这一日游荡。小孩要糖果的习俗最初为美国德裔移民鼓励邻里交流而设，它是一个中世纪习俗的变体。在中世纪，有新近逝者的家庭会在这一日准备十字印记的饼干给前来唱歌的孩子，如同圣诞夜时为孩子们准备糕点一样，而那些孩子则会如同圣诞夜般在夜间出现在家门口唱歌，只是这次不是庆祝节日来临，而是为逝者祈祷。在葡萄牙，招待孩子的家庭则会准备颅骨样子的蛋糕，并由孩子们分食。宗教改革后德国路德宗则以印有马丁路德头像的糖取代原本的小圆饼干，象征反叛罗马天主教的马丁路德战胜了罗马教廷这个魔鬼，而美国移民分发糖果的习俗与此关联。
鬼魂游荡这类想法在后世被带有凯尔特民族主义气节的英国盎格鲁撒克逊学者视作是来自凯尔特人的萨温节（Samhain）的古代习俗，即十月三十一日是萨温节，这一日人们纪念死者和夏天的结束。在这一日夏天走向终点，死者会在这阴阳相交的夜里从死亡国度回到人群之中，而这个节日可以追溯到的证据就是所谓中世纪依然保留在爱尔兰的异教习俗，并且万圣节也是窃取凯尔特人的节日。这个说法非常流行，英美新教，现代文艺和新异教大多采用这个说法。不过英国当代巫术与异教研究学者罗兰修顿（Ronald Hutton）对此提出异议，他指出，在不考虑历法转换的情况下，直到八世纪的时候，爱尔兰人都以四月二十日纪念死者，此时爱尔兰早已接受天主教长达几个世纪，而萨温节并不承担纪念并安抚死者这个功能。 在他为卫报所撰写的文章《万圣节？不仅是糖果（Halloween? It’s more than trick or treat）》中写到，古代基督教与异教对死者的纪念都在三月到五月期间，是作为春季大扫除的一部分，荡除晦气迎来夏天而设立。实际上，直到中世纪才设立为十一月的万圣节是为了适应此时明确提出的炼狱教义而更变的习俗，发端于日耳曼地区而非凯尔特地区，该信念与此习俗也不过是九世纪至十二世纪期间兴盛。使得该日作为鬼怪节日得以保留要归功于宗教改革，英国废除了纪念死者的节日，但过去那种该日与死者相关的模糊印象并未消退，这给万圣节留下鬼魅的阴影，并随着殖民而在美洲兴盛。或许死者于该夜回归的观念比人们想象的更加年轻。

随着美国文化影响力提升，不仅在非欧洲国家，就算是在欧洲的年轻人中，对祖先和传统的纪念也业已消逝，这一日是整蛊搞怪，或是沟通魔鬼的日子。只有老人才在阴雨连绵的白日前去公墓为自己的亲人和友人献上花朵，只有老人还模糊地承载着传统。
诸圣之日，亡者之日，二者如此相连并非没有其含义。通过尼西亚君士坦丁信经一句可知，诸圣之相通，在这一日纪念一切已知与仍未知的神圣者，祈求他们将其所象征的理想世界之福祉带给尚处尘世间的凡人，因为凡人仍受生死聚散之苦，而圣者以从中解脱。这一日开始也是对炼狱中灵魂的纪念，这次则变成生者为死者祈求幸福。在这里，天主教所称教会三相，征战之教会，蒙难之教会，凯旋之教会，三者在此月集合为一，因为皆为同一肢体。此月所行是三方交互，在中世纪宇宙论中此三者在此处之冥合即是整个传统宇宙的圆满，三者的交通使得不同世界的藩篱被打破，世界处于完满共融之中，神圣降临并浸染尘世，涤净染污。
但对于身处凡尘的生者来说，这个时间安排更多指向了另一个维度，即，过去的维度，逝者的维度。无论是暇满的圣者还是在炼狱中辗转的凡人，他们都代表着过去，他们的故事停留在了已经过去的时间上的某个点，因此故事（historia），过去的事情，也被称作历史（historia）。生者的时间之箭羽尚未落地，因此和死者不同，生者总是背对着死者在行走。对生者而言，死者不单纯是自己所背负的一切，无论是祝福还是包袱，死者还代表沉默和隔绝，因为失去的时间不再回归，发生的事情不再挽回，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也不再回答任何言语。生者是唯一的行动者，但死者以不在场的方式在场，以衣服的条纹，以习得的公式定理，以需要处理的当下事件，以生者的血液的方式在场，因为现状塑造自历史，它不单纯是历史的延伸，也具有历史不可决定的行动力。
正因此，在现下这个时刻，对死者的邀请，不仅是表达再次相连的渴望，也意味着对自身的挖掘。因为正是过去使得人厚重，而未来尚未降临。也正是过去塑造了人，使得人成为现在的模样。对死者的忆念，无论是对友人，对爱人，或是对仇人，皆包含对自身曾经历过的事情的回忆。除此之外，个人那些未曾参与却获得的等等因素，出身，家庭，也是祖先所予。祖先，以及其他一些死者，正如生者一样，皆是凡人，其所留下的会是祝福，也会是诅咒，会是助力，也会是麻烦。邀请死者，是在述说自己的感情，也是在重述和思考死者的馈赠和遗留，并一一面对。
正因此，对圣者的纪念会放在炼灵月的第一日。本质上来说，圣者的身份注定了圣者其本身构成就具有神话的颜色。就和神话一样，圣者源自过去，和根系连结，但又承载了理想。他们无不是作为理想的楷模而被纪念，但同时他们又代表曾被实现的现实，这是与纯粹的神话不同的地方。这近似于古代对英雄的崇拜，因为英雄完成了伟业，他们分别代表不同的理想，是向不同方向开拓的力量。但圣者有别于英雄崇拜的一点在于，圣者原是凡人，而非诸神之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凡人乃至于罪人能够实现某种理想的可能性，这意味着他们所处的方位正是人之自我完成旅途的目标和终点。他们来自过去，但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是生者所朝向的可能未来，一如新约书信所言，这仗已打完，这赛跑已到终点。如是，虽是在先，却如末后，圣者之纪念虽是在整个月的开始，但却贯穿始终，是阿尔法与欧米茄，一直到生者所期盼并等待前往的彼岸，时期的尽头，也是炼狱众灵最后要抵达的归宿。
而抵达此一目的，途径无他，便是生者还留有一口气时，在沉默的死亡如约抵达以前，在尘世完成自身的行动，将死者的馈赠完全转化为自身的助力，时常仰望理想，忆念自己的目标，如理念之践行者一样去行动。
在十一月，人们纪念过去世代的诸圣与早已离去的亲友，便如邀请他们归来，使他们，以及那些古代而传统的理想和美德再度短暂的在人身上复活一样。当人们再次述说过去的那些崇高形象与光辉事迹，那些高尚的理念与美德，述说过去亲友一同经历的点滴，那些言行与感情，深深感到振奋和感动，希望追随坚守时，这里感动人的并不是死者的馈赠也不是圣者的激励，而是慕善之心，因为对善与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发乎人最深处的心。这也恰是激励人生活的动力，目标和意义。
这或是传统礼仪所意愿揭示的其中一种含义。
因此，万圣节意味着什么？可能不止鬼怪和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