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着巨大的铝箱在安静的停车场里遇见她时,这座南方的城市正在下倾盆大雨。出站口到停车场之间有一小段距离是一口巨大的用道路构筑成的环形天井,我拉着箱子冲过深红色的天空,肩膀还是打湿了一点。我一边痛骂一边拉了拉折起来的短袖口,好让自己身上没那么闷热。
冲进停车场前,我身后开进来一辆加长型沃尔沃轿车,车型姣美,车身颜色泛着浅绿,在暗白色的停车场灯光中隐隐闪烁。车朝我响了一下喇叭,我气愤地回头看司机。我明明就走在路边上,司机竟然还要更宽松的位置。司机也不示弱,直直地朝着我看。我回头不理,焦急地寻找着来接我的人。但紧接着我便听到车里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惊讶地回头再看,突然意识到沃尔沃的主人是他的未婚妻,这才拖着铝箱停下来。我摘下口罩,微微喘气,思考良久,看着她下车,经过一会沉默后,我问出了许久未曾见面后的第一个问题。
“还没,今年不是一直疫情吗。前段时间这里疫情也比较严重,所以婚礼一直推迟。证还没领呢。”她热情地回应。“但是我现在已经搬出来和他一起住了。”
“没,那边暂时还没装修完。他一定要在地下室弄一个巨大的吧台,80多平米,弄上贴墙的酒柜,全套的调酒设备,还有一整套音响什么的,还专门请人来家里看怎么铺设声道。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参与这些事情了,就等他什么时候弄完,我们再结婚搬进去住。”
“那现在住在学校旁边,还是住在江这边的新市中心?我都还没和他说我回来了。”
“还住在新市中心,他爸妈后来又给他弄了一套平层,我们两个现在就住在那里。万达旁边。”
原来他们还没有结婚,我心里想。上一次和他一起吃饭的结尾,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说应该那一年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但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两年。我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个晚上,曾经和他见过一面,我和他说我马上要去读书,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回来,他说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他们刚和他们的父母一起吃完饭,他们结伴准备去找个地方唱歌,问我如果方便愿不愿意过来。
后来我在偌大的KTV包厢里见到了醉醺醺的两个人。后来据我其他的朋友说,虽然他们那天才刚刚认识,但各自父母已经结识多年。男生的爸妈是公职干部,女生爸妈是一方富商。他们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女生知道男生的名字男生却从未听说过女生。KTV没别人,但他们彼此却坐得很紧,两个人脸上同时透露着初识的客气和挑逗的暧昧,日后这种情绪也一定会消失。我隔着一张桌子坐下,默默地听他唱歌。
我和他之所以会成为高中时代的朋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能是因为某种偶然。我因为太爱说话,长得太壮被老师赶去最后一排;他因为看不起英语老师粗糙的口语,以及自己立志要学习文科而跑去最后一排,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发现他在课堂上鬼鬼祟祟,耳朵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我问他在干嘛,他递给我一只耳机。我也鬼鬼祟祟地戴上,里面在放当年陈奕迅出的新专辑。
“那次得你冒险半夜上山,争拗中队友不想撑下去。”我跟着唱。
“那时其实尝尽真正自由,但又感到没趣。”他顺势接上。
自此之后直到高二前的暑假,每逢无聊的课,我们就会窝在教室后面,一边吃东西,一边偷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有时候我们会把歌词打印下来,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唱,不断调整自己的发音和语气,努力让自己的粤语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多年之后我认识了香港朋友,酒足饭饱之余我唱了一首粤语歌,香港朋友连连称赞,虽然音色呕哑,但歌词唱得很准。
当然,我说,我高中的时候唱了几千几百遍了,我们高中生活就是这样无聊的。有时除开唱,我们还会提笔重新把歌词写一遍,用蹩脚的韵律和微薄的词意,装满各式各样对世界的理解,然后用普通话唱出来。后来我才知道粤语歌填词靠协音,词唱出来和说出来声调要趋势相同才是规范。粤语十二个音,声调多得眼花缭乱,我再回去看自己改出来的词,有点不堪入目。不过我那时候已经跑出去读书,他也参加了工作,彼此许久没有联系。
“我等下和他说,下周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我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边向四周张望来接站的人。十米外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遮成密幕阻隔世界,停车场里弥漫着闷热的气味,一伙人端着行李箱从天井的薄雾中冲进来,全身湿透。他们看了我们一眼,没什么表情,低头推着行李箱经过我们。
“好呀,但是他现在真的很忙,今天刚去深圳出差,早上去晚上回来。”
“这么厉害!已经是大官了。”我说道,虽然他当然不会是,他才工作一年多。在他成为公务员的前一天他同时成为了本地大学的研究生,他问我认不认识人可以帮他代课。他想带那会刚认识不久的,日后成为了他未婚妻的这位女孩出去旅游,顺便给她过生日。那时候我在英国,顶着八个小时的时差熬夜接他电话,感觉到了时间正在快速流逝。他和我说话客客气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任性和活力。我告诉他我可以醒了之后帮他问问,他告诉我时间上可能不太来得及,但还是感谢我的帮助,随后便挂掉了电话。
起床之后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位从未见过面的老朋友约我周六去剑桥过周末,她那会在剑桥读艺术史。我答应后告诉她凌晨接到电话的事情,问她还记不记得我的朋友,她想了一想,告诉我还留有一些印象。我和她说,在许多年前某个下雨的夜晚,我们同路回家,路上他向我阐述了手表和爱情之间的内在联系。
“他很喜欢手表,伯爵,百年灵,萧邦,随便什么牌子的豪华表只要放他面前过一眼,他就能告诉你这块手表推出的时间和价格,性能和意义。高考之后,他给自己买了一块詹姆斯邦德限量款手表,全球只有五千多块,背面还有詹姆斯系列电影里的经典子弹孔花纹。那个晚上他和我说,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爱情,那种一个人对另一个没有血缘联系的人,存在某种毫无所求的,真挚的情感。他说他父亲朋友儿子的初恋,一位文学爱好者,在社团活动诗词游戏时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文鸾对枝,不久陷入热恋。一个月后他们搬出学校,开始同居。他的父亲来看他,在租的房子里和女生一起吃饭,吃完饭发了大红包给女孩。回程去火车站的路上,他父亲心平气和地告诉他,可以谈恋爱,但不能找这个女孩结婚。
“‘工薪阶层,’他父亲这么告诉他儿子。‘你读这么多文学经典,老祖宗几千年来的门当户对,你应当也明白。’
“‘当然你现在谈着玩我不反对,男人嘛,都年轻过。’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教育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只是将这种想法归结于他急切地想要变成熟,想要做到更多这个年纪的人做不到的事情而这样思考。因为本质上来说,他向我表达的对于手表和伴侣之间的认知在那时的我看来非常浅薄,甚至有些幼稚。他说任何一个未来在他身边的伴侣,都可以用一块手表来替换,只不过根据这些伴侣的不同,表的价格之间会存在高低。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伴侣,用什么样的表都不能让我内心产生替换的心情,那可能确实是真正的爱情吧。’他这样告诉我,‘现实主义。’”
埃塞克斯应该是多雨的英国最干燥的一片区域,我在周六早上的一片阳光中乘上火车前往剑桥,刚出埃塞克斯的地界,天上就开始飘起细丝。车到剑桥时,天上的雨愈发瓢泼,我一路淌着站台上一群工人脚边的泥巴穿过长廊挣扎出站。老朋友的老公开车来接我,一路向西南边,穿过银街,直到高夫路旁的一间小房子里。
“终于来了,你比我想象中高很多嘛!”老朋友非常热情,尽管我们从未见过面,可我却与她相识多年,她本人比我所听过的描述,和照片里展现的样子还要漂亮一倍,长长的黑发披在柔和的肩膀上,闪亮的眼睛搭配了一对温润的眉毛,我不奇怪为什么当年他会对她那样痴狂。在他们快认识第一年的某个秋夜,他悄悄买了一张火车票,伪造了一张病假条,于凌晨时分搭上前往厦门的车去找她。等到他再次回到学校,被老师叫去政教处主任办公室时,我才知道他倾心的表白以惨败告终。
“我们是在一个寒假的校外活动上认识的,就是你大学的时候兼职办的活动上,那会你还没在那家公司里做事。他们就是把高中生聚集在一起,然后每一个人扮演各自的生产角色,模拟沙盘社会。就像大型真人角色扮演游戏一样。我当时是商人,而他扮演工厂。比赛开始前的破冰环节我们就认识了,因为我们都想安插人进模拟行政的岗位,但那些岗位需要选票,所以我们决定合作把自己手里的选票贡献到一个人身上,把那个人抬上去。最后我们成功了,而且因为我和他合作非常顺利,我们最后算是赢得了比赛。
“我的父母是厦门本地的商人,我从小接受的就是厦门最好的教育,从小我就参与各种各样的课外活动和对外交流,我在转学到英国读高中前就已经去过日本美国和台湾省交换游学,遇见他之前我就确定我会来英国读高中,所以即便那时候他怎么和我表达他对我的喜欢,我都没法接受他。
“那时候他告诉我,如果和我在一起,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申请英国的学校,即便他的父母有可能不同意。我知道他父母都是公职,而且是那种对我们家的社交层面来说不算什么的公职人员,所以这样的爱情会有什么结果呢?他对我的喜欢会随着时间慢慢被消磨,会随着扑面而来的社会现实冲垮,难道那样他也会对我维持无私的爱和信念吗?那我的生活他又能拿什么来保证?”
原来如此,我心里想,原来他在厦门的那个夜晚发生了这些事情。我脑海里浮现起他在那个与她相遇的寒假之后,我坐在教室最后面,课间时他突然来找我的画面。那时候他已经去读文科,而我迫于父母的压力坐在理科班里每天无所事事地看小说。
“我找到那个用任何一块表都换不走的女孩子了。”他兴奋地靠在墙上,用手捶打墙面。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我们俩待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在讨论他应该如何追到一个在600公里外,永远都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子。他每天用手机给他发各种各样的消息,从早上出去跑步到晚上去书店看书,事无巨细,分分汇报,她则也会给予同样热情的回应。但后来回想,那种热情可能并不是当时他所感受到的热烈。但确切的是他不再提起他的手表理论,而是对厦门这座城市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和憧憬。直到秋夜过雨,蝉鸣寒寒。
多年之后我在一次采访工作里认识了这位女生,她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对她所喜爱的事物有着惊人巧合般地了解。我告诉她我是他的朋友,但她并没有出现某种惊讶的表情,而是依旧热情优雅地回应。我们保持了一定频率的联系,尽管我们从未见过面,我从她发的照片中得知她恋爱,升学,结婚,再升学,时间匆匆忙忙。
“哦对,你应该知道吧,我怀孕了。”她给我倒咖啡的时候突然说。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对,实际上我先怀的孕再结的婚,”她迅速地看了正在做饭的老公一眼,他们那时候刚结婚四个月,“他本来只是从美国来看我,结果我怀孕了,他就和实验室申请了远程办公。麻省理工给他的福利特别好,他现在的津贴多了一倍,而且两个月之后就可以开始休产假,休到小孩一岁多。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爱情故事?你知道我们是小学,初中和高中同学吗?他上了高中之后就一直追我,追到我来英国读高中,后来他去了美国,又跑来我大学旁边,在从帝国理工去白城地铁站的路上拿着一束鲜红色的玫瑰花等我,当时把我吓了一跳。当时差点把他直接骂回去,但当时我转念一想,好像除了我爸以外,没有什么男生对我这么疯狂地好过,所以那个时候就答应他了,本来我想着,先谈着试试。但后来我发现他特别稳重,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有他一起都会给我很放心的感觉。你懂吗?就是在某种高概念里面,女生在感情中的变化是从低到高的,就是一开始可能没男生表现得那么喜欢,但随着时间推移对男生的感情越来越深,至少我认为我是这样。
“而且他对我也很有耐心,我们两个都是属于比较理性的人,也不会很主动地向对方提出更多的感情需求,但是他会用各种小惊喜来打动我,纪念日准备蛋糕啦,偶尔送我一些小礼物啦,他还给我搭过一个纸制的茶点架,因为我喜欢下雨天的时候坐在窗边上喝下午茶,吃点心,顺便看看书什么的。至少在目前看来,我觉得他很贴心。
“我很满意。”她说的这番话也被她老公听到,她笑着对他飞吻了一下,抛出自己热烈的爱。剑桥的雨无穷无尽,云层压低,丝毫没有徐志摩所说的那般轻盈。在吃晚饭前,我看到他在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两个人在阿那亚的某一间房廊中相依而坐,他的手边是一杯鲜艳的红酒,女生的手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盒子里闪着璀璨的微光,图片的配文是“她答应我啦”的花体英文。我想起我们高中的时候帮别的班男生写情书,我负责写他负责誊抄,赚了不少咖啡钱。购买情书的人绝大多数最后都成功告白,但我们却谁都追不到。那时候我们还算是幼稚,情歌也从来都只对一个人唱。
我把照片给她看,她为他感到由衷地高兴,并问我他们是在哪里拍到这些照片,我老实地回答秦皇岛,她欣喜地说没想到国内也有看起来如此平静的微型社区景观,等她生完小孩回国之后也要一家三口一起去那里拍全家福。
“诶要不你坐我们的车回去吧,接你的人还没来吗?”朋友的未婚妻指了一下自己的车。那辆浅绿色的沃尔沃有着修长的车身,透过礼车级的防光膜,能隐约瞥见精美的内饰和宽敞的后座。我记得他父母总共开三辆车,没有一辆是沃尔沃,一辆丰台,一辆本田,还有一辆宝马。
“我以后买车只会买跑车,而且我要把副驾驶拆掉,这样车就只能是我一个人坐,一个人开。”曾经在某次同路回家时,他推着自行车和我说。他痛恨家里买了好几辆巨大的,舒适的城市越野,导致每一次家庭聚会的时候,他的父母都要承担一部分的运力责任,他不喜欢和他的亲戚们同乘一辆车,认为他们没有身为一个城市人应该有的体面。
我猜沃尔沃应该不是他父母送给他的礼物,而是女孩自己的车。所以我谢绝了她的好意,告诉她会有人来接我,匆匆和她告别。接站的电话恰好打进来,我找了一个楼梯提着箱子回到路面,终于在火车站外的路边找到来接我的车。
“他妈的,你不本来就在火车站工作吗?为什么会找不到停车场的路!”我一边骂一边顶着大雨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冲进副驾驶,把座椅往后一拉,半躺了下来。世界瞬间蒙上了低音罩,雨刮嗡嗡作响,雨点狂乱地砸。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货运段的,八杆子打不着这。”老同学一边摆弄方向盘一边骂回来。
“刚刚碰见他的未婚妻了,就在我找你的时候,她在我后面按了一下喇叭,我刚想骂是谁这么没素质呢,结果她叫了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一时间竟然都没认出来。她开了一辆特别好看的沃尔沃,贼长,感觉要个上百万。”
“不用,我看过那辆车,光车的话五十万左右,她那个应该是比较高配置的,可能牌照下来总共花个六十多万吧。他现在开的是宝马最好的城市越野车,好像要一百多万。从来不低调,直接开去局里上班。”
“他以前还说自己要去读艺术史呢,最后还不是学了法律;以前还说自己要做律师呢,最后还不是当了公务员。那么好的大学毕业,最后压线调剂才能到这边大学的马克思主义学院,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了人。但反正最后马克思主义也不学了,上班去了。”
回到城市几天之后,我终于在他出差的间隙见了他一面,我们不再一起吃饭,只是在咖啡馆喝了杯咖啡聊了聊天,我问他为什么不再相当律师,他告诉我现在做什么行业都太难,不如按照他爸当初给他规划好的路径,在公务员系统里慢慢往上爬。我问他为什么不先去读研究生,他说读研究生性价比太低,他现在去体制里,比同年龄的研究生要多三年体制年限,年限,在局里就是硬通货,研究生学历比不了。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他说等房子装修好了就结,而且现在疫情,办不了大型的多人集会。
“领导,在南昌的老同学,我爸我妈的朋友,是不是都要请的?”他灌了一大口咖啡,“她爸妈给她安排了银行的工作,银行系统的人是不是也要请的?”
“这有什么联不联姻的,”他抖了抖杯子里的冰块,“几千年中国不都是这样吗?权力靠家庭维系,作为遗产不断继承。现在有笔试这个硬门槛做保障,还能保证队伍总具有先进性。”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他稍微迟疑了一点点之后说道,“你觉得她哪里不好吗?”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她人很好。但就是,你以前喜欢的女孩子都不是这个类型的吧,所以我好奇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改变。”
“以前,以前那是年轻。年轻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但现在要成家立业了,就得找一个比较安分的,比较顾家的。而且我也不愿再换了,谈恋爱说了说去,还是一个沉没成本的问题,你谈的时间越久年龄越大,沉没成本越高,你就越难下定决心换一个。我已经有事业了,朋友,没那个精力天天经营爱情。”
“说到底,最后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他道别的时候城市开始下雨,我站在咖啡店外的停车场里,雨渐渐打湿地面。正如老同学所说,他现在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身同沃尔沃一样,在城市的灯光中微微闪亮。
我突然想起在剑桥的那个下午,晚餐结束之后,那个女孩的老公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告诉我,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曾经目睹了那个男孩子向那个在未来成为了他未婚妻的女孩幼稚地、无比真切地,深情地告白,他看见那个女孩子从惊讶,再到惊喜,最后她流下眼泪,开心地拥抱住男孩。那个时候他以为这个爱情的故事已经开始,于是便深深埋藏了自己内心对女孩的喜欢。很多年后他到了美国,因为学校事务重新联系上女孩,才发现那个女孩子喜欢的人一直是他自己,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在美国找了一个西班牙女朋友。
“思来想去,我决定和原来的女朋友分手,和她在一起。”
“因为,”他微微摊了一下手,“考虑到各种现实因素啊,尽管那个西班牙女朋友人很好,而且很喜欢我,但是一想到要和一个白人结婚生子组成家庭,就感觉充满了很多困难。文化隔阂,经济条件什么的。你别看我读的是麻省理工,但我们家家庭条件其实一般。我找她,一是我本来以前就喜欢过她,她也挺漂亮的,二是她们家家庭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以后无论我们是移民到国外也好还是回国发展也好,都能够直接获得不错的条件。兄弟,这个话你不要和她说,我看你人品挺好,觉得可以和你说点男人间的对话。你千万别告诉她我之前谈过恋爱的事情。”
大雨砸向我在路灯下模糊的背影,南方的城市再次迎来无边的雨夜。我想起我没带伞,却一点都不着急,我意识到他们都在康庄大道上一路奔袭,羊群熙熙攘攘,穿过城市、街道和红绿灯,我抬头望向天空,那里只有厚厚的红云。
评论区
共 7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