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住所临近一座山,山脚有一大片厂房,属于一家名叫红苹果的家具公司。
厂房看起来大半已废弃,在雨水植物白蚁和蜘蛛的塑造下,面貌渐渐从都市向山林的一侧偏转。我访迹的地方属于J幢宿舍楼,楼下还有丰巢快递柜,快递员不时往来,乍看仍会错以为有人居住。我过去也因此未敢踏足,直到某天下山突然下雨,到里边躲雨,才发现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宿舍楼一层已经变成内部员工的停车场,二楼所有房间的墙体都拆毁了,三四楼如是,但是还有几间靠近楼梯的房间保持完整。每逢下午,阳光照进这几间还算完整的房间,虽然落满了灰尘,却有种世纪初的洁净感。
在这栋宿舍楼里漫游,地上都是蓝色和绿色的玻璃碎片。这样的玻璃,在我老家跟其他待过的城市,也可以在一些较为古老的建筑上看到,每次看到它们,都会勾起一些过去的记忆。
奖状是这栋楼里唯一可以标识准确时间的遗物。许多残缺的墙体上都贴着奖状,都是幼儿园和小学的奖状,时间在2015年戛然而止。于是我们可以推想有一批小孩子随着进城务工的父母在这里生活过。与奖状相匹配的,是偶尔零落的照片和玩偶,奥特曼卡片跟涂鸦。这些儿童的物品,在形形色色被遗落的衣服鞋子中间,像路边闪光的玻璃碎片一般亮眼。他们是怎样在这里生活的呢?是否会在长大的某个片刻,回忆起他/她在这个山脚工厂小房间生活的某个瞬间呢?我不知道。
每每流连这些被遗弃的地点,我总是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待的一些地方。那些国营工厂的煤灰和蒸汽,绿白分割的墙体,搪瓷水盆跟水杯,各种样式的暖壶,军绿色的大衣门帘跟被褥,机床铁屑与流动的铁水······
或许时间并不总是均匀地在空间中分布,在城市新陈代谢的边缘角落,仍然残存着一些小水洼反射着过去的天空。
Tip:有些房间会重复出现,因为一开始是希望以某种统一的标准拍摄,但是受限于不同房间的布局的差异,导致无法全部以正面且平衡的构图完成。目前这样更换角度反而会使一个房间呈现两种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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