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
即便几十年后,当我再次读到此处时,依旧能感受到那如孩童般雀跃难掩的好奇之心。此段出处为《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多数史学家认为此段只是司马迁借乡野传说暗示民众对始皇暴政的不满,然而我却对此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司马迁行文向来考据,讲究事实,享有“实录、信史“的美誉,纵观全书一百三十篇,从未出现过其他任何志怪奇闻,为何偏偏会在这里突兀地出现?
是时恰逢退休之际,忽然清闲却顿感不适的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便决定一解我多年来的困扰,查清这个神秘传说的真伪。
当时,摆在我眼前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此事并非志怪奇闻,那我就要先证明这块玉壁的存在。我花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图书馆、互联网,甚至西安与咸阳两市的史料档案中仔细搜查,但均无所获。正当我准备废然而反之时,却意外地在某个几近关闭的互联网文库中找到了一篇打破僵局的文章。
这篇文章名为《麟游白庙地秦简考释》,由杨晗军撰写,发表于西安文物1979年第6期。文章主要对咸阳市麟游县白庙地附近出土的942枚秦简做了细致的梳理及翻译,其中大部分为少府所记,存录着始皇所得的各种珍宝,以便随时调取勘合。竹简记录殷实,但因年份已久,出土时已有大半损毁,实际内容仅剩寥寥。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逐一查阅,却发现始皇所得奇珍堆积如山,其中玉璧就有成千,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出那块神秘的玉璧。这时,我灵机一动,忆起文中提到过这块玉璧曾在二十八年被始皇掷入江中。如果这块玉壁真的存在,那么在少府的竹简中定有相关的出册记录!
所幸二十八年的简牍大多保存良好,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细细查阅,然而失望却接踵而至。尽管我细细核查数十遍,但二十八年间的玉璧出入记录中却无任何与江河相关之事。或许,这块神秘的玉璧果真如史学家们所言,只是司马迁信笔写下的一则志怪奇闻而已……但是,我却不愿放弃。
始皇二十八年渡江沉璧,恰逢他二次巡行。当时身边官员随行左右,恐怕是先记录在案,待巡行回宫后再补登入册。也就是说,发生在二十八年的沉璧一事,很有可能落在了二十九年的账册上!
抱着这个假设,我又仔细阅读了二十九年的简牍,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条与江河相关的玉璧出册记录:二十八年,湘山大风,船不可行,始皇掷璧于江,风雨遂去。有趣的是,在这段记录下还有一串细小的文字,上书:二十七甲子三十二。
关于这段文字,我个人猜测应该是对这块玉壁存放位置的标注——二十七应该指的是进献的时间,甲子指的是库房的名字,而三十二则标注出了玉璧具体存放的位置。寻至此处,我确信《史记》中沉璧再现的传说并非故事,而那块神秘的玉璧也距我只有咫尺之遥。
既然有玉璧的出入记录,那进献时的资料肯定也有所记载,所幸这部分资料并不难找。在孙仲一老先生所著的《青川牍》(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丙编·第六章中,孙老先生曾事无巨细地考证释义了青川一代出土的秦简,其中《语书》49简,是始皇二十六年四月至二十八年八月各郡进献的珍宝记录,而这其中,就有着这块神秘玉璧进献时的记录。
秦时受限于竹简长度,文书空间有限,简牍的篇幅大多被进献时间、进献人名、乡籍所属、官职信息等内容所占,对器具描述只有一二。然而这块玉壁的记录却截然相反,简牍上只是简单提了下这块玉壁由南郡镜水县令所献,甚至连这位县令的名字都没有留下,而剩下的空间全都用来仔细描述这块玉壁神奇的模样。
据竹简所述,玉壁直径半尺,重有二斤,外壁有一圈古怪的象形文字,无人可识。其身两面饰涡纹,色泽明润,皎洁如月,只是偏偏在底部洇出一点朱红。这里其实非常奇怪,玉品讲究色泽纯实,浑然一色才可论上品,而这块掺了杂色的玉璧按理说应该是个下品,怎么都不该作为珍宝进献始皇。
但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之中,并未对这个问题继续深究。我雀跃地将我的发现整理成文,发布在上沪市文物科学研究站的文物板块上,期待着他人的回应。
当时的我未曾想到,这一小小的举动将会对我的余生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文章发布过后,果然如我预期的那般没有激起一点水花。在寥寥几条质疑多过认同的回复后,我的文章毫无意外地沉寂下去,再也无人问津。
对此,我并没有任何懊恼之情,在六十五年的人生中,我早已习惯了种种事与愿违。不过,在第四个周末的清晨,一条来自论坛的私信却撩动了我早已沉寂的心弦。
私信是一位用户名为进马的陌生人发来的,这人行文规整,用词华丽。他自述是一位爱好中国古代民间志怪传说的业余人士,在拜读过我的文章后大为震惊,原因是我的发现竟与他的研究有某种怪异的不谋而合之处,但是他并未说明具体原因,只是在私信里添加了一个附件。我好奇地点开附件,发现是一则剪报的扫描件。
剪报中的文章名为《论民间志怪传说对当朝统治者的讽刺》,作者马禹。剪报中未体现发行报刊,后经我调查,发现这篇文章实际刊登在禾雍文物2007年11月第二期,禾雍报社是贵阳毕节市的一个小型个体报社,发行数量极少。
文章中援引了《旌异记》中的一则故事,故事名为《黑犬》,讲述了一位女子在年轻时嫁给了一位游手好闲的穷苦男人,后男人因战事立功,身居高位却忘恩负义,抛糟糠之妻,宠妖媚之妾,甚至对她与两子起了杀心。一日妇人在家垂泪,忽闻有人敲门,见一白衣老翁,女人虽不认得却周到款待。老翁离开时给女人留下一块玉璧,言:尝与项羽沉乌江,又言:可心转意回也。女人不解,但数月后男人果真回心转意,而那妖妾某日在林中忽遭黑犬袭击,被吃掉眼鼻,咬断四肢,残喘数月才凄惨死去。后妇人发现那黑犬乃是玉璧所化,担心祸及,便沉璧于池,不料次年在小巷也遭黑犬所袭,咬伤腋窝,不日病死。
熟悉历史的人不难看出,故事里的女人暗指的是汉高祖刘邦之妻吕雉,而那妖妾的遭遇更是与戚夫人别无二致。关于吕雉招待老翁之事其实在《史记卷九·高祖本纪卷二》中也有记载,不过,这白衣老翁的出现却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情。
其实始皇时沉璧重现一事在东晋干宝所著的《搜神记》中也有记载,其细节较《史记》更为丰富详实。在《搜神记卷四》中提到,使者先是望见素车白马从华山下,然后看到车内坐一白衣老翁,一番交谈后才送上玉璧。这素车白马指的是白车白马,是古时办丧事用的车马,极不吉利,但在这里,白衣、老翁、送璧三件事竟和《旌异记》中的一模一样,实在引人怀疑。而且,在故事中老翁曾说玉璧尝与项羽沉乌江,在两个不同故事中出现的玉璧都经历了先沉江后再现的过程,实在很难不让人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不过,当时的我只觉得惊奇,却并没有当真。因为无论《旌异记》也好,《搜神记》也罢,其本身都是志怪小说,而非纪实。很有可能是干宝在《史记》的基础上增添细节,加重了故事的玄幻色彩,后人侯白撰又因此有了灵感,在《旌异记》中写下一个相似的故事。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的我置之一笑,或许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我将在单调但平凡的余生中安度晚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在无尽的折磨中。但是,那时的我鬼使神差地回复了进马的邮件,在与对方的一番交谈过后,我大惊失色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发现了一个潜藏于历史帷幕下的可怖秘密。
进马本名马晋哲,广西人,自述在一家国有企业供职,平时因为工作不忙,自己又对志怪小说颇有兴趣,于是便在几年间里翻阅了无数志怪书籍,而就在这些故事里,他渐渐拼凑出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线索。
电话里,马晋哲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富有活力,那高亢的声线更是难掩他内心的激动。据他所说,始皇时沉璧再现,次年始皇死,二世暴政致大泽乡起义。吕雉时沉璧再现,次年吕后亡,诸吕作乱遭周勃灭族,但是,关于玉璧的故事却还远远不止这些——在东汉郭宪所著的《汉武洞冥记》中有记,汉武帝曾在大殿上接见过一位神秘的白衣使者,进献玉璧一块,隔年汉武帝便对漠北匈奴用兵,尸横千里;又有《志怪传》中对张角授书之事做了补充,那位碧眼童颜的南华老人曾随书赠予一块玉璧护其平安,后兄弟三人掀起黄巾起义,至连年战事,白骨蔽野。而八王之乱、安史之乱、黄巢起义、蒙元灭宋,甚至天平天国时期,都曾有过那白衣老翁送璧的传说出现。
若是毫无章法地阅读这些故事,只会觉得新奇有趣,但如果将它们整理罗列,放在一起时,便会发现一个可怕的真相——
马晋哲说他原本以为这些志怪故事中的玉璧只是寓意,是后人对祸乱具象化的一种表达手法,但我的文章却证实了这块玉壁的存在,才让他意识到有些志怪故事并非虚构。
马晋哲说,他查询了很多与玉璧有关的消息。首先,玉璧的传说多出现在两汉后的志怪小说中,在纪实类的文史里出现极少,其次,故事中都只提及送璧一事,对玉璧的下落却只字未提,所以,他认为想要调查清楚玉璧的真相,那就必须得知道玉璧从何而来。
我虽不信马晋哲的言论,但却被这年轻人的热情所打动。我指出,当初我在查证玉璧存在时,发现《语书》中有记,这块玉壁最初是由南郡镜水县令所献,要查,就该从这里查起。
马晋哲点头同意。既然方向已定,我俩便朝着这个方向继续追查下去。
在继续讲述这块玉壁的故事前,请各位读者允许我说一说马晋哲这个人。
事实上,在第一通电话时,我就对这位年轻人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他才思敏锐,涉猎广泛,许多文章典故更是信手拈来,让我这个自诩“行家”的老头都自愧不如。更难得的是,这位年轻人还相当的谦逊与耐心,对于像我这种跟不上互联网时代的老年人,他总是会耐心地一步一步辅导,教到我完全学会为止。
在他的帮助下,我发现了许多冷门但资料丰硕的文书网站。那时的我们决定追寻玉壁的来源,而第一个问题很快便摆在了面前——虽然《语书》中有记玉壁来自南郡镜水县,但秦时无《地理志》,仅存的地图又大多只记录到郡,并未标注属县,所以我们根本无法找到镜水县的位置。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马晋哲兴奋地给我发来了一个网站。这是一个名字古怪的外国网站,我带着好奇点击进入,发现里面是一张名为《秦汉属县图》的电子地图,其中标注的郡内属县补增,多是后人根据秦汉简牍中的零星记录与推演所绘,虽真实性与准确性有待考证,但是却给予了我们一个突破的方向。
根据地图所示,南郡位于长江中游地区,大致位于现今的重庆市巫山县以东,湖北荆州一带。地图上所标注的镜水县与长江的一条支流毗邻,四周并无其他城县,显得极其荒芜。我拿来现在的地图与古地图比对,赫然发现镜水县居然与一个名为淹村的地方完全重合,而更让人在意的是,千年过后,淹村附近依旧荒芜,只在二十里开外才有一些稀疏的村落零星出现。
酷爱志怪传说的马晋哲当下断定淹村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怪事,所以周围村落才像是避开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我对志怪传说向来轻视,但也拗不过他的热情与执着,便也跟着找起了关于淹村的相关报道。
然而这样偏僻的村子鲜有人造访,消息更是闭塞不通。纵使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一条与淹村有关的消息,而马晋哲这里也是处处碰壁,颗粒无收。
此后,这位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始终低落。我不忍看到他深陷沮丧不可自拔,便转换思路,试图破局。我想,村里的消息虽然闭塞,但关于村子的种种传说却总是不胫而走,相传甚远。淹村长存至今,或许会有一些与玉壁有关的传说流传下来。
我试着用“淹村”、“玉壁”、“神话”等词组合搜索,但仍找不到一条与之有关的消息。在忙活了几个昼夜后,我也筋疲力竭,心灰意冷。正当准备放弃之时,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常人总将玉壁与翡翠混为一谈,或许在传说中玉壁误被传成了翡翠?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玉璧替换成翡翠再度搜索。幸运的是,我好像的确找到了一条可能与淹村有关的消息。
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搜索出来的文章用日文撰写,我看不懂日文,只好在零星的汉字间猜测。让我搜索到这篇文章的关键词来源于“翡翠美”这三个字,与我猜想的一样,日本人果然混淆了两者的概念,而“川边の村”让我觉得应该指的就是临江而建的淹村,其他诸如“水神”、“仪式”、“供物”等词更是让我确信这肯定与淹村有关。
幸好我曾经的学生中有一人留学日本。这人平时与我关系不错,当年我还多次提点帮助过他,所以当我晚上十一点多打扰他时,他依旧笑脸相迎,并且很快将原文翻译完成后发还给我。
文章是由任职于日本一桥大学民俗学专业的富田熊太教授所写,于2017年10月17日登陆在其部落格上。文中所说在中国湖北以西一带有一座临江而建的小村,村子长存近千年,从未受到过外界战事或灾祸的侵扰,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侍奉一种古老的水神。据说他们村子里存在一种古怪的拜水仪式——在每年秋冬交替之际,在某一特定日子里的深夜,村子里的族人会在村长的带领下前往江边浅滩处进行祭拜,但这一祭拜仪式极其隐秘,非外人可知。
富田教授花费多年在附近走访询问,好不容易才勉强拼凑出整个拜水仪式的过程。在仪式当天的深夜,村民们会先在浅滩上用圆润的蚀石摆出古怪的图形,然后由村长作为祭祀传唱咏颂古神的名讳与赞歌,据说那是用一种无人所知的古老语言,即便在村子里,也唯有德高望重的村长才有机会学习。在传唱过后,原本平静的江面会掀起诡异的浪涛,随之出现离奇的退潮现象,露出底部的礁石。之后,村民们会纷纷下水,在其中最大的一块礁石上摆上供品与一位花季的少女,然后倒退而行,慢慢离去。次日清晨,少女会自行回到村子,并怀抱一块玉壁。这块玉壁被侍奉在祠堂,据说将其沉水可引来鱼群,即使天灾横行,颗粒无收,也不会遭受饥荒之苦;若是遇到战乱,则将玉壁挂于东北枝头,周围便会升起奇雾,迷离军队,使其无法找到村落所在。
富田教授的文章与我们先前对玉璧的判断大相径庭。它不是招来祸乱的邪物,而是佑护村庄的吉物。
文末,富田教授难掩兴奋地写到,在自己诚恳的态度与不懈的努力下,村子的村长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并邀请他共同参加在下月举行的拜水仪式。不日他将启程前往荆州拜访这个偏远小村,亲眼见证拜水仪式的整个过程。
我当下将富田教授的文章转发给马晋哲。年轻人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他兴奋地表示自己将即可启程前往淹村,并热情地邀我同行,我也想亲眼目睹那块玉璧的真容,便欣然应允。他很快给我发来一个链接,在他的指导下,我填写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并预定了一周后的火车票。按照他的计划,我们先坐火车到荆州,然后转乘巴士抵达淹村。
然而三天后,一段小小的插曲让我的期待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之前帮助我翻译富田教授全文的学生再次找到我。他显得忧心仲仲并询问我为何想要了解这个村庄的拜水仪式,我将事情原委如实告知。我的学生听完后沉默良久,然后发给了我一个约有1G大小的视频文件。整个视频时长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拍摄视频的摄像头应该安装在某个公园的一角,正对着郁郁葱葱花园边的一张石制长凳上,由于是夜间拍摄,画面近乎黑白,而且噪点极大,很不清晰。视频开始时始终无人出现,直到二十分钟后,一位身着白衣白裤的消瘦老人从画面的右下角忽然出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匣盖敞开着。
老人始终低着头看向匣子里,他恍惚地坐在石凳上,摇晃着身子,嘴里喃喃自语,可惜视频并无声音,不知道他究竟在念叨着什么。然后,视频就以这种诡异的画面维持了近三个小时。直到临近结束时,老人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然后站起身子,抱着匣子走出画面。
我不明其因,便询问我的学生。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先发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皮肤黝黑,强壮结实的男人,我一眼就看出照片里的人正是视频中的那个老人。这时,我的学生才告诉我,此人正是富田熊太教授。我惊诧于此人体型前后的差别,而我的学生告诉我富田教授体型的变化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据我学生所说,自富田教授从中国回来后,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默。他从中国带回来了一只匣子,却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甚至还将它锁进卧室,日夜守护。大概在一个月后的晚上,富田教授忽然离家出走,只身前往长崎神岛公园,而那段影像是最后拍到他的模样,之后富田教授便失踪不见,下落不明。
我的学生告诉我,按照日本法律,下落不明满四年后,家属便可宣告其死亡,所以富田教授在法律层面上已是故人。他的家人在为他整理遗物时,偶然间找到了一张古怪的相片。我的学生设法拿到了这张相片的备份,而当我看到相片的第一眼时,一股冷冽的寒意猛地蹿过我的身体。
那是一张被侍奉在案台上的玉璧照片,玉璧浑圆,中间镂空,在外壁上有着一圈似画非画的象形文字,其璧身上缀满凸起的涡纹,若是凝视良久,竟会有些微微的晕厥之感。不过,让我惊寒的不是它的模样,而是它的颜色。这块玉璧通体赤红,我记得原本在《语书》中所述,玉壁皎洁如月,只在底部洇出一点朱红,然而千年过后,这块玉壁居然变得如此猩红!
我惊骇地将照片转发给马晋哲,但是这位以往有事必应的年轻人却迟迟没有给我回复。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就在出发的前一天,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我家的大门……
来者穿着便装,面容坚毅,身后跟着两名身着蓝色警服的民警。便装的男人先是仔细地询问了我的身份,然后谨慎地问我能不能进屋说话。我见有民警陪同,自知事情非同小可,便请他们进屋。我虽不知来者何意,但从他们交流的眼神中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便装的男人问我是否认识马晋哲,我点头称是,然后他便开始详细盘问起我与马晋哲认识的整个过程。我一边回答,一边担忧着这位年轻人是否遭遇了什么变故。
直到他问我马晋哲是否发给过我一些网站,并且我在这类网站上是否有填写过自己的身份证信息与银行卡信息时,我才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便装的男人自称陈宝华,是上沪市反诈组组长,而马晋哲则是他们长期追踪的一个诈骗团伙的主要成员。陈警官说,马晋哲非常善于伪装,通过投其所好,捏造事实等方式博取被害人的信任,进而通过虚拟电子网站的方式套取被害人的个人信息与银行卡信息,最终实现控制账户,转移资金的目的。
我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地一响,猛地站起身子,冲进卧室去找我的手机。当我用颤抖的手指输入银行卡密码后,那跳出的三个零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栽倒下去。
当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陈警官关切地坐在床边,看到我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来慰问我的情况。我颤抖地告诉他,那些钱是我毕生的积蓄,我中年丧妻,又无儿无女,如今没了这笔积蓄,我根本无路可活。陈警官宽慰地说到,等抓到了马晋哲与其同伙后,会立刻封存他们的账户,到时候便可按照报案时的金额如数返还。
在陈警官离开后,我失魂般地呆坐在床榻上,从白天坐到黑夜,又从黑夜坐到清晨,期间我脑子思绪万千,又一片空白,直到手机发出“叮”地一声轻响。我木讷地拿起手机,看到是一条行程出发提醒,提醒我在今天下午三点有一辆去往荆州的火车即将出发。
我收到的短信意味着之前马晋哲给我的网站就是订票网站,并不是陈警官所说的诈骗网站!那他根本没有我的个人信息,又如何将我的资产转走的呢?况且,这块玉壁真实存在之事是由我论证的,而富田教授的经历也是我无意中在境外网站上查得的,甚至那块玉璧的照片更是我通过私人关系才有机会看到的,这些事情若说是马晋哲布下的弥天大谎,那简直就是离谱。
但是,我的资产确确实实被人一扫而空,而那些反诈民警们也都出示了证件与警号,断然不可能有假。
亲爱的读者们,我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登上那辆通过荆州的火车。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诸多细节均记录于此,其目的就是希望若是我遭遇不测,还能有人继承我的衣钵,顺着我积累下来的线索继续去解开这块玉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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