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拙劣的文字是在一个晚上由着突然迸发的回忆和感悟堆砌而成的,写好了复读一遍只感觉不通文墨。但这样爆发的情绪所造就的内容可能一年都难得一回,于是我最终还是把它发出来,让各位权当一乐就好。
那时我十六岁,离着十七岁只有几个月的坎子。中午的时候,我常常在出租房里冷得瑟瑟发抖,紧闭的窗外总是飘着雨,而被褥总是潮叽叽的,身子散发出的可怜热气根本没办法使它暖和起来,躺在被窝里总像缩在冰窟里一般。床边放着的闹钟像块砖似的,其不合时宜的响声常把半睡不醒的我从出神的黑白边际拽回。我后来总在鸡排店听见这样的滴滴响声,好似有闹钟要唤醒在发黑的热油里扑腾的鸡肉一般。我一听见这样的闹声,全身肌肉都条件反射似的吓得一下收紧,我估计鸡排店的鸡肉也一样,所以它们总是那么干涩难嚼,还会拉伤口腔。
我那会儿总觉得自己身染沉疴,即将命不久矣。这想法的起源是那段时间总是控制不住的嗳气,而我又无法自控的将这种无源的症状视为胃肠疾病的征兆,在我的想象里我的胃里已然是千疮百孔,这持续不止的嗳气害的我的精神时时刻刻都紧绷着,总是做出一些失神的举动来。那时我的床边还放了一本不知从何时购得的,因为不慎泡了水已然肿胀不已的绿皮四级单词书。一天中午,我躺在床上,脑子恍然的浸没在嗳气导致的眩晕当中,突然仿佛有鬼使神差一般,我猛地坐起身抓起那本单词书,闭上眼随便的翻开一页,再睁开眼盯着翻开的书页,将这当作是一种对自己的预言。我的目光聚焦在右边的一行,发现那单词是“cancer”。我一下乱了阵脚,心中不止的打着鼓,把书一甩,跪在床上向着无法定实的绝对意志祈求着。接下里的几天我都不敢再碰那本单词书。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固然不是办法,这么恍惚了几周后,我终于和家里人提出得去寻医问药。但我总对西医的肠胃诊疗有着难以抑制的恐惧,源头说到底还是对医疗器械的不安感。于是最终家人开着车把我送到一位中医的诊所,在冰冷的不锈钢椅子上等待一两个小时,接着进到会诊室,由那个头童齿豁的老中医切一切脉,再由他问上些简单的问题后,他便用笔匆匆写下一张方子,讳莫如深的交予学徒到后头抓药。我见了那些中药液袋,仿佛见了救星一般,巴望着把它们当作饮料来喝,即使苦的难以下咽。
然而中药液一袋一袋的喝下肚,我的毛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愈发的严重起来。中午的我依然在被子里打着寒颤,仿佛盖着一片铁一样。外面还是时常飘着雨,闹钟响后我还是得起身穿好衣裳,拿着伞出门步行走去学校。学校离出租房不过一条街的距离,雨再大也就走几步路就能抵达学校,所以我在十七岁前从未觉得N城是个多雨到令人苦闷的城市。
彼时学校的保送考试整体流程差不多完全完成了,确定了能被保送的同学们已经被要求脱离樊笼,各回各家免得干扰还要高考的同学们。于是班上的空气总是沉甸甸的,有着一股难以明说的抑郁感,大家在桌肚和桌面上放满教辅材料,像在无声中用纸砌墙。我的心思总在自身那难以忍受的不适上,总是苦着脸像祥林嫂似的向着同桌或周边的同学诉说着自己的苦楚,时间久了,我就挥霍干净了他们对我仅有的一些礼貌性的同情,毕竟在这个时期大部分人就已经掌握了对自身感知和欲望的克制和忍耐,并明确了如何将精力通过高低顺序排列进行准确的分配。于是我每次在课间于教室里以及不同的班级间随意的游走着,仿佛仙人游庄一般,只不过更为跌跌撞撞且失魂落魄一些。
因为我们是留在旧校区的最后一届高三生,整栋教学楼都十分空旷,三个仅有的文科班被安排在了三个不同的楼层。当在自己的班上找不到有闲阶级时,我就赶赶忙忙撑着腿爬楼梯去楼上的文科班寻觅聊天的机会。不知道是嗳气确实影响了我的身体机能还是心理的重负捆绑到了我的躯干上,我常常因为这微小的运动量累得气喘吁吁。不过我这样的寻觅总会收获不错的结果,楼上文科班的几位哥儿总有闲和耐心乐意和我聊上几句,让我得着点欢娱的心情在预备铃打响时回到自己的班上撑过半节课。现在回想起彼时无论是我,还是那几位哥儿都具备了不错的信息压缩能力,能在短暂的十分钟内侃天侃地。
就这样,我的所谓沉疴侵蚀着我的身体和心理,我的精神愈发的恍惚,也愈发的热衷于爬上楼去楼上的文科班寻找慰藉——也许成为了一种惯性。有天晚自习前我照例走进他们班的门找他们聊天,恰巧有个同学路过我们,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道或是叙道:“你是不是瘦了好多?”随后仿佛追求肯定,加强论点似的,又向着我身边同我聊天的哥儿说道:“他真的瘦了不少。”
我向来觉得自己肥胖笨拙,走路总习惯含着腰,她这么一说仿佛在我迷离的脑海里点燃了易爆气体一般。晚上回家后在镜子里自我审视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发生了剧变。但这么一番话像给我的疾病埋下了隐喻似的种子,好像在这望不到头的绝望之河发现了一根浮木,我终于不用在水里空着手扑腾 而是能抱住点随时会沉浮的希望继续顺流而下。
但我的毛病在我获得这样的希望之后也没有自动变好,这样的事情似乎并不会刷新身体和心理的状态,我就在这混沌的状态中结束了我的高中。高考结束后有了大片的空闲时间,我的毛病在一天早晨起来后像是突然一下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然,这倒不是说我此后经受的挫折与痛苦都这么戏剧性的消失了,我一直到更久之后才慢慢认识到有些问题是更为实质性的,需要采取更为激进的行为才能获得结果。当然,这都不是十七岁前会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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