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奥西里斯的死亡与消失,塞特取代他的兄弟统治了埃及,生活仍在继续。而在另一边,在慈爱的母亲伊西斯保护和神牛哈托尔的哺育下,荷鲁斯宝宝在尼罗河三角洲的纸莎草沼泽中长大了。他在童年遭遇了一系列不幸的事故和疾病,但多亏母亲强大的魔法,荷鲁斯安然无恙。
当荷鲁斯要求继承遗产的时候,荷鲁斯和伊西斯一起前往众神会议作证。但事情并未像伊西斯和荷鲁斯所计划的那样发展。塞特并不准备把王冠让给他的侄子,而且许多神都站在他那边,因为比起年轻和与生俱来的权利,他更看重年龄与经验。荷鲁斯和塞特之间的这场继承权纠纷持续了足足八十年之多。
荷鲁斯坐在宇宙之主的大宝座跟前,正式请求得到他死去父亲奥西里斯的王冠。瑞的儿子舒也为这个失去父亲的男孩说话。奥西里斯的儿子荷鲁斯应该成为埃及的王,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众神的书记官透特也同意:“荷鲁斯成为下一任的王是万分正确的。”
听到这话,伊西斯如释重负地尖叫一声,跑上前去站在宇宙之主面前,命令北风向西吹去,把好消息带给奥西里斯,他正孤独地在死亡之地悲伤不已呢。
但伊西斯的行为太着急了一点,宇宙之主可并不以为然,诸神竟然还没等他的意见就自行作出了判决,他可是倾向于把王冠授予努特之子塞特的,因为塞特无比强壮和狡黠,荷鲁斯却只是一个未受历练的孩子。宇宙之主默默地坐着,不知如何裁决。最后,他做了决定,派人去请伟大的生者之神巴奈布杰代特(Banebdjedet),让他在荷鲁斯和赛特之间做出裁决,组织他们的纷争。因为他们的争吵已持续了许多年,每个人都烦透了。
巴奈布杰代特准时出席了众神议会,但拒绝发表意见。这事不应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仓促决定。必须写信给大母神奈特征求她的意见。只有她才能在两个王之间做出抉择。于是透特写了一封详尽的外交公文信,向奈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两个要求众神做出裁决的神?没有哪个神想在两者之间做出判决。请你尽快告诉我们该怎么选吧。”
大母神奈特用书面回复,透特在宇宙之主和大厅的众神之前宣读了她的裁决。荷鲁斯是埃及合法的王,任何企图欺骗和剥夺他与生俱来权利的企图都会让奈特非常愤怒,她会把天砸下来。荷鲁斯应该继承他父亲的王位,但塞特应该得到适当的补偿,他可以娶宇宙之主美丽的女儿亚那特和阿斯塔特为妻。
诸神立刻同意了,并大声说,睿智的奈特当然是对的。但宇宙之主又生气了,因为审判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进行。于是他转身对荷鲁斯说了一句幼稚的气话:“你太虚弱了,当不了一个强大的王,而且,你的口气臭得很。”
这番话让其他神大为恼火,他们也开始相互侮辱。倔脾气的巴比(Babi)甚至辱骂宇宙之主:“没人在乎你的看法——你是个没有崇拜者的无用家伙,你的神殿是空的!”,会议陷入一片混乱,宇宙之主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宇宙之主对会议上的行为深感不满,回到帐篷里躺在床上生闷气。好一会儿后,他的女儿,无花果树夫人哈托尔来找他,她察觉到他的不忿,想让他高兴起来,便脱下衣服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这让宇宙之主大笑起来。他的心情和体力都恢复了,他离开了帐篷,回到众神议会,决定让荷鲁斯和塞特各自为自己的案子辩护。
塞特率先发言:“我是努特之子塞特,是众神中力量最大的。每天我都乘在太阳船里航行,每天晚上我都要杀死阿波菲斯,那条威胁太阳生命的巨蛇。没有别的神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理应得到奥西里斯的王冠。”
诸神被塞特强有力的言辞打动了,他们之间产生了分歧。有些神认为塞特理应成为下一任的王,但透特重复问一个相关问题:“当死去的父亲留下一个活着的儿子时,兄弟还能继承遗产吗?这样做对的吗?”
巴奈布杰代特不再充当中立的旁观者,转而争辩说,忽视塞特而偏爱他年轻的侄子是不对的。然后宇宙之主说话了。只是他的话既不好听,也没有被记下来。我们只知道那些话激怒了他的同胞神祇们,他们发出了巨大的抱怨声。
接下来轮到伊西斯的儿子荷鲁斯发言了。他的话言简意赅。“你骗了我,不让我带上父亲奥西里斯的王冠,真是糟透了。”
听到这些,性情激烈的伊西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发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誓言:“以我的母亲,智慧女神的奈特和卜塔-塔特嫩神的名义,这件事应该在赫利奥波利斯的阿图姆和他船上的凯普利神面前提出。”诸神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在极度愤怒中塞特反过来发誓:“我发誓,我会用我沉重的权杖,每天杀死你们中的一个。但只要伊西斯在场,我就不会上法庭。”
宇宙之主同意,应当把过于激动的伊西斯排除在此案之外。他命令众神航行到水上的河心岛,要在那里决定此事。为了确保他们的决定不受干扰,他禁止船夫把任何女人运送到岛上,尤其是任何看起来像伊西斯的女人。事情就这么定了。众神来到岛上,在阴凉的树荫下吃起了面包。
但神奇的伊西斯可不会被挫败。她变形成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一瘸一拐地走到船夫奈姆堤(Nemty)跟前,请求他让她上传去小岛:“让我给岛上已经放了五天牛的饥肠辘辘的小伙子送一碗稀粥喝吧。”
奈姆堤很担心。这名老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美丽的女神,但万一呢?他可是被特意告知不准把任何女人摆渡过河的。不过最后他打消了疑虑,接受了伊西斯珍贵的金色图章戒指作为旅费。
伊西斯走到河心岛的绿荫下,看到她的众神同僚正在宇宙之主华丽的帐篷前享用美食。塞特抬起头来看到了伊西斯,但他认不出她来,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名妙龄少女,美得无与伦比,令人神魂颠倒。塞特丢下食物,迅速赶在其他神看到她之前拦截了她。他躲到一棵无花果树后面,用一种他自认为不可抗拒的诱人方式呼唤着伊西斯。
“你好啊,世界上最美的姑娘。我在这里等候你垂青。让我们一起到凉爽的绿荫下散步聊天吧。”
伊西斯低声回答:“先让我告诉你我的故事吧,陌生人。我曾经是个牧人的妻子。我爱他,给他生了个儿子。我们家一度非常幸福。后来我丈夫去世了,我儿子开始照顾他的牛。但突然一个陌生人来了,占领了我的马厩。那个陌生人威胁要打我儿子,夺走他的牛,把他赶出他合法的家园。先生,我想请你先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塞特被这位美丽女子的困境所打动,不假思索地回答:“死去父亲的儿子还活着,却把家里的畜生给一个陌生人,这肯定是不对的。必须用棍子揍那个不速之客,把他赶出去,你的儿子必须得到他应有的地位。”
听了塞特的话,伊西斯变成了一只大鸟,飞到一颗金合欢树上栖息,胜利地朝塞特尖叫道:
“为你自己哭吧,塞特,用不着为我哭,因为你刚用自己的话给自己定了罪。”
塞特真的开始哭了起来,他跑到宇宙之主面前边哭边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宇宙之主严肃地听着。塞特已经用自己的嘴谴责了自己——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塞特要求把船夫奈姆提带到众神面前接受严厉惩罚,因为他无视宇宙之主的命令,把伊西斯带到岛上。于是奈姆提被拖到了众神会议前,被判处砍掉脚趾头以示惩戒。从那天起,船夫们就讨厌见到金子。
众神离开了宁静的河中岛,越过水面来到西方的山间。阿图姆和瑞-霍拉克提(Re-Horakhty)在这里决定把王冠交给荷鲁斯。塞特勃然大怒,他不想认输,而是立即向侄子提出决斗。他们都变成一头河马,跳进海洋深处。他们将在水下整整三个月,如果他们中一个人在指定时间之前出现,他将丧失王位的权利。荷鲁斯接受了挑战,他俩肩并肩跳进漩涡般的水中。但伊西斯听到这个挑战,坐在岸边哭了起来,因为她害怕塞特会杀死她的儿子。伊西斯决定帮助荷鲁斯,她拿出一段亚麻捻成一根绳子,接着取出一块铜锭,熔化后铸成鱼叉的形状系在绳子上,然后扔到荷鲁斯和塞特消失的地方。鱼叉在水下刺到了荷鲁斯体侧,荷鲁斯发出一声尖叫。“救救我,妈,快让你的倒钩离开我的肉,我是你儿子荷鲁斯。”
伊西斯命令鱼叉放开荷鲁斯,然后又把它扔进水中。这次它刺进她兄弟的肉里,轮到塞特大声哀嚎了:“我对你做过什么坏事,伊西斯?我是你兄弟,可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比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还要憎恨。”
伊西斯被他的话打动了,她再次命令鱼叉释放猎物。荷鲁斯把母亲的仁慈理解为背叛,他愤怒极了,带着一把巨大的切肉刀离开水面,面孔像豹子一样凶猛,挥手用力一击,把母亲的头砍了下来。伊西斯把自己变成一个无头的燧石雕像时,荷鲁斯捡起她的头带着上山。其他神祇惊恐地看着。荷鲁斯必须受到惩罚,但他首先得必须被逮捕。因此包括塞特在内的全体会议成员全都上山去找伊西斯的儿子,也是杀害她的凶手荷鲁斯。
塞特发现荷鲁斯仰面躺在树荫下休息。身为两者更强壮的那个,塞特轻松地制服了年轻的对手,挖出了荷鲁斯的眼睛埋在地下。然后塞特回到其他神那里,没有透露他已经找到荷鲁斯并对他做了什么事,而是假意加入他们注定徒劳无功的搜索。
此时,荷鲁斯的两只眼睛变成了球茎,在山坡上长成了美丽的莲花。温柔的哈托尔最后在附近发现失明的荷鲁斯正因痛苦和自怜而哭泣。她随即抓了一只野生瞪羚挤奶,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该怎么救助荷鲁斯。她强迫荷鲁斯睁开空洞的眼睛,在两只眼眶里分别滴入乳汁。荷鲁斯很快就痊愈了。
众神议会再次召集了荷鲁斯和塞特。由于厌倦了他们的争吵,宇宙之主告诉叔侄俩最好能试着通过把酒言欢来友好地解决他们的分歧。于是塞特邀请荷鲁斯来自己家吃饭。叔侄俩吃啊喝啊,一直畅饮到天黑。由于家里只准备了一张床,于是两神一同躺床上睡下了。半夜时分,塞特突然性奋,对看起来熟睡的荷鲁斯发起了性攻击。但荷鲁斯并没有睡着,在塞特那玩意儿滑进他大腿之间时荷鲁斯用手阻挡,于是手上沾满了塞特的精液。荷鲁斯哭着去找母亲,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还给她看了自己脏污的手。伊西斯惊叫一声,随后果断砍下荷鲁斯被污染的双手扔进水里,并用魔法给儿子塑造了一双新手。伊西斯苦苦思索了很久,因为她怀疑塞特并非出于单纯的欲望,而是在实施某种阴谋诡计。于是伊西斯取出了一种奇异的油,把它揉进荷鲁斯的阳具,直到它变得直硬。随后伊西斯用一个罐子收集了荷鲁斯的精液。
第二天一大早,伊西斯直奔塞特的花园,和他的首席园丁聊了起来。得知塞特最喜欢的蔬菜是莴苣后,伊西斯就把荷鲁斯的精液洒到莴苣上。于是当天晚些时候,塞特吃下了自己园子含有荷鲁斯精子的莴苣,就怀了荷鲁斯的孩子。
毫不知情的塞特去找荷鲁斯,请他和自己再次一起出席众神会议。荷鲁斯听从了母亲建议,同意了。塞特立刻当着众神的面谴责荷鲁斯:“我才配得上当埃及的王,因为荷鲁斯允许我像男人睡女人一样睡他。”
众神惊骇不已,纷纷朝荷鲁斯吐口水。但荷鲁斯只是笑了笑,发了个誓:“塞特说的一切都不是事实: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召唤我们的精液吧,看看它们会从哪里出来。”
于是透特把手放在荷鲁斯胳膊上召唤塞特的精液。但精液并没有像塞特所期望的那样从荷鲁斯体内回应,而是从深水中回应了呼唤。然后透特把手放在塞特胳膊上呼唤荷鲁斯的精液。精液从塞特体内回应,并如透特要求的那样显露出来,像太阳圆盘一样出现在塞特头顶上。透特从塞特头上取下金盘,当作冠冕带着自己头上。基于这些证据,众神做出了裁决:“荷鲁斯胜利,塞特败了。”
塞特愤怒得大吼一声,向侄子发出进一步的,不死不休的挑战。他们都得用石头造船,然后下水比赛,谁赢了谁就获得埃及的王冠。但是,当塞特削下山顶岩石雕刻出一艘真正的石船时,荷鲁斯却作了弊,他造了一艘木船并涂上石膏和尤其,让它看起来像一艘石头雕刻出来的船。毫无疑问,正式比赛时塞特的船沉了下去,而荷鲁斯的船浮了起来。塞特暴跳如雷,变身河马把荷鲁斯船撞了个大洞。为了报复,荷鲁斯抓起一把铜鱼叉试图刺向塞特,直到众神会议下令不得伤害塞特才罢手。
荷鲁斯顺流而下来到大母神奈特的故乡塞伊斯。他打算请她替他出面争取,因为他与叔叔已经争吵了八十年了,虽然他自己在众神法庭上取得了胜利,但依然没能获得王位。意识到这一点后,众神决定写信给奥西里斯,征求他的意见。于是透特把画笔涂在纸莎草上,一封信如期抵达了死者之地。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奥西里斯非常不高兴,回答道:“你欠我一切,为什么我唯一的儿子被剥夺他应得的权力?只有我能滋养你,是我让大麦和小麦来供养众神和人类,没有别的神能做到这一点。”
宇宙之主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给奥西里斯回复了一封言简意赅但准确得残酷的信。“即使你没有出生,大麦和小麦也依然会存在。”
奥西里斯被深深刺痛了,为了捍卫儿子的权益,他回复了一封更长、更深思熟虑的回信。“你必须全心全意地处理好这件事,否则我将无法保证会产生什么后果。我现在居住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恶魔,他们可不管你们是男神还是女神,他们毫不惧怕。如果我释放了这些恶魔,他们会挖出每个做坏事的人的心脏带回给我。因为我是你们当中最强大的。你还活得好好的,却在允许不公正的事发生了。”
众神听了奥西里斯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威胁后,急急忙忙宣布他说的对,荷鲁斯应当继承王位。但塞特再次要求把他和奥西里斯带到河心岛,在那里争夺王冠。这件事以荷鲁斯再次取得胜利而告终。最后宇宙之主命令伊西斯把塞特用铁链捆着带到他面前。于是塞特在公开羞辱下被带到同僚面前,最终同意荷鲁斯做埃及的王。伊西斯的儿子荷鲁斯就这样凯旋,他被授予白色王冠,坐在他父亲奥西里斯的宝座上。伊西斯终于高兴了,为儿子的胜利唱了一首胜利的颂歌。至于塞特,他没有受到惩罚,而是被送去和瑞神住在一起,直到今天他依然在天空中制造雷霆,给人类的心灵带来恐惧。。
在这个神话故事中出现的神并不如之前故事我们中遇到的那批那般令人敬畏、无所不能,王位争夺战也不是一场直截了当的公平竞争。每一场比赛都是靠诡计和欺骗才赢的,众神的阵容软弱、优柔寡断,有时还很可笑。我们早已碰到过,或即将捡到这部剧中的大部分主要人物。此次新出现的巴奈布杰代特是一个性能力惊人无比的公羊神,被称作“肉体快乐之主”。巴奈布杰代特被认为代表奥西里斯、瑞-阿图姆、舒和盖布的林姑获鸟,这四个灵魂都在他在曼底斯(Mendes,古老的杰代特Djedet)的神庙里受到崇拜。表面上看,在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他不太可能是一个法官。粗鲁的狒狒神巴比是另一个以性能力著称的神。他的祝福令人喜忧参半——作为天空的守护者和塞特的朋友,他以死者的内脏为食,并帮助死者重新他们的性能力。天真的船夫奈姆堤可能是命运多舛的鹰神奈姆堤。奈姆堤在这个神话中失去了脚趾:一个治愈咒语告诉我们,他在与荷鲁斯一起航行时被毒害,只有在他说出真实姓名才被治愈。反过来,奈姆堤可能与猎鹰安提相似,后者被认为是塞特的一个化身,或是荷鲁斯略有瑕疵的特质的化身。
对于现代读者来说,这个冗长的神话节奏慢情节差。但我们不应该太快地批评作者;那个年代的观众可能已经习惯效率低下的埃及官僚机构,而且可能很喜欢不断重复和毫无结果的辩论,这是对他们自己法律制度的讽刺评论,有太多冗长的民事案件在任何判决的情况下落幕。代尔麦地那出土的一块瓦片记录了一个真实案例,恰如其分地说明了当时官僚机构办事的冗长耗时性。这个故事讲述了村长门特摩斯(Mentmose)如何从村民门纳(Menna)那里买了一罐价值不菲的油脂。门特摩斯要求赊账,声称:“我会用从我兄弟那里弄来的大麦付钱的;他会做这笔买卖的担保人。”但承诺的付款迟迟未能兑现,门纳先后四次将村长告上法庭。法庭很容易就做出对门纳有利的判决,但判决迟迟未能执行。最后,门特摩斯发誓说:“如果我在第三年夏天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不把油钱付给门纳,我将会被棍子打一百下,还会加倍付钱。”但是此时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十八年了。门特摩斯最后在约定的付款日期约两个月半后终于向门纳付了钱,门纳显然不是一个善于从经验中学习的人,他同意接受一头牛来偿还他的债务。然而由于这条牛的价值远远超过原来那罐油的价值,他不得不为门特摩斯提供一口棺材,最后还倒欠他65个铜板,是最初贷款价值的两倍多。
众神议会是最糟糕的一种委员会,它只能制造出大量废话,却不能作出坚定的判决。荷鲁斯在为自己继承父亲王位而奋斗的八十年中,荷鲁斯从未动摇过他的信念,他认为自己是对的。他是前国王的独子,因此显然是埃及王位的继承人。然而他并没得到众神同伴的自动支持,而有影响力的宇宙之主,太阳神所有神相的合集,我们可以称之为瑞-阿图姆-霍拉克提-凯普利,他是塞特的坚定支持者。看来在埃及,父子继承制还没有牢固建立起来,塞特也有同样有效的理由来争夺王位。他和荷鲁斯一样是国王的儿子。此外,他比荷鲁斯更年长、更聪明、更强壮;只有他有足够的体力每晚击退恶毒的大蛇阿波菲斯。在这个版本中,塞特是一个更狡猾、更老道的政治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更成熟、更富同情心的角色。
尽管斗法故事有意显得语气轻描淡写,但这种轻松中依然暗藏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暴力情节。塞特挖出或伤害了荷鲁斯的一只或两只眼睛;在某些神话版本中,荷鲁斯通过阉割塞特实施了报复。伊西斯用鱼叉攻击了荷鲁斯和塞特,给他们带来极大痛苦;荷鲁斯的回应是砍下他母亲的头(幸运的是伊西斯有魔法,斩首只带来暂时不变,不一会儿她就恢复了生命)。
荷鲁斯似乎还和塞特发生了关系,而众神对荷鲁斯与他叔叔享受性关系的想法感到万分震惊。在埃及这片土地上,鸡奸被认为是羞辱不幸受害者的一种手段,被认为遭受耻辱的是受害者,而非侵犯者。这解释了当荷鲁斯的精子公然从塞特脑袋中出现时众神的震惊,因为这让众神都知道是谁被谁鸡奸了。由于断袖之癖不合乎当时公认的核心家庭理念(由丈夫、妻子和尽可能多的孩子构成),它在官方文献或多或少地被无视了。
然而新王国的丧葬文书表明,无论同性性行为多么诱人,禁欲才是美德。写下有关内弗卡瑞(Neferkare),即第六王朝法老佩皮二世粗俗小故事的作者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他提到赫努特(Henut)的儿子特提(Teti)有天晚上看到法老留出王宫,决定追踪他的去向。法老走到西塞尼(Sisene)将军住宅前,向窗户扔了块砖头,提醒将军有客造访。梯子下来了,法老上去了,他穿过窗户和将军单独呆了四个小时。故事里没有提进一步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特提不认为他们一直在忙于作战计划。
有关塞特和荷鲁斯这对叔侄舅甥关系的最早记载来自金字塔工人村落卡胡恩(kahun)找到的一份残破的中王国时期纸莎草。荷鲁斯在这个故事中被描绘成一个操纵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准备屈服于塞特欲望的同谋。故事一开始,荷鲁斯向伊西斯抱怨塞特一直爱慕他的臀部,渴望与他上床。伊西斯建议她的儿子告诉塞特:“因为我的体格,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你对我来说太重了,我的力量还比不上你。”正如伊西斯高兴地观察到的那样,只有当塞特同意让荷鲁斯变得更强壮时,两人才能睡在一起,“他会非常享受的。”塞特同意了荷鲁斯的条件,交易完成了。然而荷鲁斯遵照母亲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用手承接了他叔叔兼舅舅的精液。我们不知道荷鲁斯打算拿它做什么,因为纸莎草到这里断裂了。
后来的故事正如切斯特·贝蒂一世(Chester Beatty I)纸莎草中所述,荷鲁斯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仍向母亲咨询。他再一次和塞特睡在一起,并用手承接了他的精液。伊西斯把精液扔进了水里,随后扮演了神之手的角色(暗示创造世界的第一次手淫)以刺激她儿子射精。然后她利用塞特对莴苣的热爱使他怀孕。后来透特召唤荷鲁斯的精子,使塞特生下了太阳盘,随后透特把它戴在自己头上。然而在保存在埃德夫神庙壁画上的故事是,透特是自己从塞特脑袋里钻出来的。在家庭不和中出生的身世很适合透特,“两位男神之子,从一绺头发中钻出”,他将花很多时间来处理解决家庭纠纷。
塞特不是一个尊重性禁忌的家伙,如果我们用现代的术语来形容古代的神祇,我们可能可以把塞特归类的贪婪的双性恋。他最喜欢吃莴苣,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玩意儿据说能壮阳。他娶了妹妹奈芙蒂斯,却引诱了侄子兼外甥荷鲁斯,还与河马女神塔沃瑞特(Taweret)及神秘的“种子女神”有染。朱米尔哈克(Jumilhac)纸莎草上讲述了他如何变成一头公牛去追赶他的妹妹伊西斯,而伊西斯变成了一只尾巴上挂着刀的狗逃跑了。令伊西斯厌恶万分的是塞特随后在地上射精,他的精子变成了一种有价值的农作物(可能是西瓜?)。他被荷鲁斯阉割肯定是种可怕的惩罚;幸运的是,在神的世界里这是种可逆的手术。
埃及人将塞特猖獗的性行为解释为他混沌不受控制行为的表现。塞特在性方面非常活跃,但他的精力在很多方面都被认为是浪费了;他从不被视作生育之神,他也没有孩子。相比之下,举止温和的奥西里斯倒是个强大的生育之神,至少有一个儿子,不过他在与伊西斯那场著名的交媾中表现出极致的自控力,当时他反应冷淡(这是自然,因为他已凉了),而伊西斯扮演了埃及人认为应属男性的主动一方。
赭红的塞特,贫瘠沙漠和外邦人的神,是一个古老的,不知餍足的存在。作为混乱与无序的化身,他的存在或许是玛亚特和现实世界的直接侮辱。对于一个高度重视家庭亲情的社会来说,杀害兄弟是塞特最令人憎恶的严重最新。然而将塞特对等于现代社会的撒旦一类的角色就过于简单化了。或许把他和圣经种的犹大相比更为合适。就像犹大背叛耶稣的传说一样,塞特臭名昭著的传说也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发展,所以只有到了王国时代末期,他才被视作十足的邪恶化身。在他早期的化身中,塞特远非无可救药的角色,他最令人发指的罪行肯定不会比荷鲁斯不小心砍下母亲脑袋的弑母罪更恶劣。的确,塞特杀兄是奥西里斯崇拜的关键一环:没有死亡,就不会有复活,也不会有大众的永生。在王国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里,塞特被视作一个特立独行的家伙,他的混乱行为代表了现实世界的一部分,即事情并不总是能按照预期的进行。当真正的,永恒的威胁来袭——如太阳遭受来自冥界的恶魔攻击时——塞特总是站在美德那一边。因此塞特,或是塞提非但没有受到忌讳,反而把他的名字赋予了三位新王国时期的拉美西斯一脉的法老:第十九王朝的塞提一世和塞提二世,还有第二十王朝的塞纳赫特。据说塞斯的出生地在埃及南部的那加达(Nagada),努特在痛苦和混乱的生产过程后产下了他。然而到了新王国时期,他的主要崇拜中心在尼罗河三角洲的城镇阿瓦里斯(Avaris),这里也是拉美西斯一脉的故乡。作为“外邦人之主”,他被视作赫梯神特舒卜(Teshub)和性情激烈的闪米特暴风神巴力的对等神。
塞特令人困惑的本性也体现在他怪异的外表上。他人形的身躯上有一个奇怪的兽头,似乎是融合了土豚的圆鼻子(古埃及人没见过这种动物)和奇异的,直接而平顶的驴耳朵。他以四脚兽形象出现时也有长长的脖子,狗一样的身体和直立的、奇特的分叉尾巴。这种古怪的外观可能是有意为之;像塔沃瑞特这样的复合神可能会融合从不同动物中选出的身体部位,但它们是已知动物的已知部位,而非来自虚构生物。尽管如此,埃及古物学家们一直在竭尽所能地尝试确定塞特的构成:这里没有足够篇幅容纳列出的所有选项,但更富有想象力的来源包括骆驼、长鼻鼠、野兔、羚羊、家猪、长颈鹿和野猪。
毫不夸张地说,塞特充满了传奇色彩。他选择的武器是一个巨大动物头的权杖,这柄武器如此沉重,只有塞特能举起它。他的声音是雷鸣般的咆哮。当他变身成动物时(他经常这么做),他会变成暴力、无法控制又纵欲的野兽,包括鳄鱼、公牛、公猪、野驴或河马。他的象征色是沙漠的赭红色:那些有着赤褐色头发的人(也许包括拉美西斯王族),长着红色毛皮的动物,以及一般的沙漠动物因而被视作可能与他有亲缘关系。然而赭红色并不总是代表混乱的。西方世界的女主人哈托尔穿着红色的衣服迎接死者到位,而法老也可能以“红色法老”的形态现身,这是吸收了塞特力量的强大存在。
塞特生来就是个弟弟。实际上,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弟弟,这是一桩不幸的出生事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因为他被期望在一旁强作欢颜,先是目睹他的哥哥,然后是他年轻而缺乏经验的侄子登上埃及的王座。一般来说,幼年的神不会像人类儿童一样夭折,通常限制家里只生一个来避免兄弟之间的冲突和儿子太多的问题。凡人就不可能如此自信了。孩子,尤其是男孩(因为儿子在父母葬礼上的完成度更高)备受欢迎,而且越多越好。一夫多妻是一种王室特权,确保王族子嗣充足,拉美西斯二世有多达100个孩子——45到46个孩子和40-55个女儿——这屡见不鲜。虽然弟弟们可能会受欢迎也有一定用处,但王室不会给他们安排任何具体的职位,除非长子发生了什么悲剧,不然他们不太可能继承王位。因此年幼的儿子们早点都是大哥的替补,而那些最终没有成为法老的人,一旦他们的哥哥登基,就会陷入默默无闻的境地。王室的直系亲属实际上仅限于法老、他的女性近亲(王后、母亲、祖母和姐妹)以及他和王后所生的孩子。兄弟和叔叔不再被视作完全的王室成员,尽管他们在共同生活中享有受人尊敬的地位。
沙坝石碑上详细记述了一个不同的案例和判决。这个版本里盖布是众神法庭的庭长。盖布是塞特的父亲和荷鲁斯的祖父,因此他很难成为一个公正的法官。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他最初的决定是由塞特统治南埃及,荷鲁斯统治北埃及。然后盖布改变了主意,命令荷鲁斯作为他的长孙理应得到整片土地。塞特的父亲剥夺了他的王冠,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客气,叔叔和侄子在卜塔之家得到了团结和安抚。
塞特并不是总是那么轻松摆脱,然而故事可能以他被驱逐到沙漠,遭受残酷惩罚或被杀而告终。在荷鲁斯的埃德夫神庙,人们在一年一度的托勒密胜利节上纪念这场冲突,其中包括在神庙湖中进行的重演仪式。这出以塞特的受伤而告终,他变成了一头河马,被十根鱼叉刺穿,鼻子、额头、脖子、脑袋、肋骨、椎骨、睾丸、臀部、大腿和蹄子受伤。神庙的墙上画着荷鲁斯站在塞特背上刺向他;这里的塞特是一头小河马,小尺寸是对预防他造型附身复活的基本预防措施。在伊西斯的坚持下,塞特的尸体被肢解吃掉了——他的骨头喂了猫,他的脂肪喂了虫——这样就没有遗骸可以埋葬了。伴随庆典的仪式还包括献祭和肢解一头驴,这是一种与塞特密切相关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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