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罗马士兵竟然要亲自做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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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篇文章中，我粗略介绍了中世纪的军队后勤是怎样的。其中提到了所谓的“觅食”。如果是在友方领土上，它叫做征用。 
如果是在敌方领土上，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掠夺，这通常既指破坏，也指获取食物，当然还有其他财产。
可能很多人认为，这就是我们的孙子兵法所说的“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但实际情况是，觅食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不只是在粮食上“取食于敌”，更多的是牲畜的草料，而这反而是占大头的。
此外，从战场上获取的粮食还往往是直接从田里收割回来的，牲口的饲料就不用说了，拿到嘴边就可以吃，但对于人的食物来说却是个大问题——难道真要自己做面包不成？
对，他们就是这样做的，罗马人在这方面有相当多的例子。中世纪和罗马一样，同为前工业化时期，其做法和罗马并无太大差别。
但首先，让我先从最重要的水说起，因为没有水就没法做饭。
取水
与其他军队一样，罗马军队最基本的需求不是食物或饲料，而是水。人和牲畜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水，为军队获取足够的水是一个重大的后勤问题。
军队中的每个人每天需要约四升水，马匹、驮畜和役畜每天需要15-30升水。对于一支4万人的军队来说，这意味着每人每天需要超过8万升的水，役畜还需要60万升的水。一支庞大的军队所需的水量可能超过一个泉眼的供水量，但在正常情况下，溪流或水池等天然水源就足够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水，军队的牲畜很快就会变得毫无用处，几天后，军队本身也会面临死亡的危险。缺水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可以迅速削弱一支军队。屋大维的将军科尼菲斯的士兵在和塞克斯图斯·庞培的战役中（公元前36年），就因口渴和中暑而无法抵抗敌人的进攻。当增援部队将守卫当地唯一泉水的敌军赶走时，他们才得救了。
水源是选择宿营地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水源不仅数量重要，而且距离远近以及能否确保水源不被敌人夺走也很重要。
很明显，营地不应该直接建在溪流或河流之上，因为这会破坏营地的防御结构，危及营地的安全。因此，通常需要派人到营外取水。各种战役的描述中都提到了这些运水人。李维在描述公元前216年坎尼的罗马营地时，讨论了运水人的水源问题：
奥菲杜斯河流经双方的营地，在各自方便的地点，运水人可以很容易地取水，尽管不免会发生战斗；然而，从位于奥菲杜斯河对岸的较小营地，罗马人可以更自由地取水，因为敌军在对岸没有驻扎部队。
有时出于战术原因，营地必须建在远离水源的地方，运水人也必须长途跋涉。当罗马人在70年耶路撒冷面临供水问题时，他们雇用了运水人，大概是为了长途运水。在马萨达（73年）和哈特拉（117年，198年）等沙漠围城战中，当地没有水源供应，也一定雇用过这种运水人。
在围城期间，守军同样会面临缺水问题。要塞一般建在有天然水源的地方，但如果没有天然水源，就会修建复杂的蓄水池和其他水利工程，希律王著名的马萨达要塞就是如此。没有足够的水，任何坚固的地方都无法坚守。
在干旱地区，水源面临着其他安全问题，因为水源是有限的，特别容易遭到破坏。据说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汉尼拔曾将尸体扔进罗马阵地上游的一条小溪中，污染了他们的水源。同样，公元前49年凯撒的将军库里奥入侵非洲时，庞培的支持者——当地居民在他营地附近的水井里下毒，可能就把动物尸体放进了水井里。这导致凯撒的士兵普遍生病。不过，水并非一定要故意下毒才能导致疾病：塔西佗说，公元69年，维特里安军队占领罗马时，军队因饮用了被污染的台伯河水而患病。

   
    
  
   
    
  
   
    
  

收集木柴
有了安全的水源供应，罗马人第二个需要就是源源不断的木柴来准备膳食，并在夜间提供温暖和照明。木柴的缺乏非常严重，因为罗马士兵的口粮是未煮熟的谷物，不经过烘烤或煮沸就不能食用。
与运水一样，不管由谁收集木柴，这都是日常工作，而且经常和运水同时进行。
收集木柴可能很危险，木柴工人和其他觅食者一样，容易遭到伏击。一支小分队可能会为全军拾柴，尽管在非洲战争（公元前46年）期间，凯撒曾指派整个军团执行这项任务，以提供安全保障。公元9年，百夫长凯迪修斯指挥的罗马幸存者居然偷窃了日耳曼人收集的木柴，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例子。
因此在可能的情况下，为了安全起见，木材采集者就在营地附近活动。
特别是在围城的情况下，军队往往通过拆毁废弃的房屋来获取木材，以至于木柴很快会被耗尽。因为围城会增加大量额外的木材需求，用于建造攻城器械和工程。聪明的守城者可能还会作为焦土战略的一部分，故意移除当地的木材或木结构，以阻止即将到来的军队。
也就是说，除了攻城战之外，获得木柴与取水一样，主要取决于军队能去哪里。将领们只需避免在不可能收集木柴的地区长时间停留即可。
饲料的觅食
就重量而言，饲料是前工业化时期军队的最大需求。
饲料分为两类：第一种是粗饲料（也称青饲料），如青草和干草。这些饲料可以是从田里割下下的，也可以是放牧牲畜吃下的。第二种是硬饲料或干饲料，如大麦和燕麦。
军队对饲料的需求通常是通过觅食或就地征购来满足的，一般几个小时内就能满足全军的需求。不过，觅食是每天进行的。在合适的季节，军队通常通过在田间割干草或谷物来采集饲料。

   
    
  
   
    
  
   
    
  

然而，如果军队不移动，很快就会耗尽当地的草料。因此，在围攻阿莱西亚（公元前52年）时，恺撒下令事先收集30天的饲料。
为了方便和安全的目的，军队一般在营地附近采集饲料，尤其是在营地后方活动，然后用驮兽将饲料运到营地内。
为了进一步防范敌人，通常还会有很多人参与割草，因为这样可以减少野外觅食者容易受到攻击的时间。这种活动显然是有组织的，需要安排士兵在采集时提供安全保障，李维描述了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法比乌斯·马克西姆斯派出的觅食队：
当他们外出寻找饲料和柴火时，他们的人数既不会少，也不会分散；由骑兵和轻步兵组成的卫队拉起架势，随时准备应对突然的袭击，这让他自己的人可以专注割草，而分散的敌方掠夺者则很危险。
凯撒还提到，当军队无法通过割草采集饲料时，就会征用当地农民的饲料。这表明觅食是正常行为，而征用则是紧急情况。
然而，并非军队所需的所有饲料都必须通过觅食或征用来提供。即使在和平时期，放牧也能为辎重和骑兵马匹提供饲料。
在战时条件下，牧草具有特殊的重要性，正如李维指出的那样，“一旦田地里有了充足的牧草，罗马人的征战季节就开始了”。放牧大大减少了军队通过觅食、征用或运输获取饲料的数量，因为周围的牧场和草地成为了直接的供应来源。
从理论上讲，只要有足够的牧场，而且军队一直在移动，就可以仅靠放牧来喂养牲畜。当然，这种理想的条件通常并不存在：古代军队发现有必要进入冬季驻地的一个原因就是冬季缺乏饲料。
其他天气因素（如雪、霜冻、洪水和风暴），以及敌方行动（如“焦土政策”）同样会影响饲料的供应。
饲料的季节性供应影响着战役的时间安排。罗马将军们敏锐地意识到，即使在战术层面上，也需要根据饲料的供应情况来确定行动的时间。公元前215年，当执政官法比乌斯·马克西姆斯在坎帕尼亚作战时，
……他又把营地迁回了[苏苏拉]，以便坎帕尼亚人播种。直到田地里生长的谷物（herbae）长到足以提供饲料时，他才开始蹂躏坎帕尼亚人的国家。
最重要的是，与水和木柴不同，不管是青饲料还是干饲料，它们都是季节性的：青饲料在早春与青草一起出现，而干饲料则由通常在仲夏（大麦）或晚春（燕麦）收获的农产品组成。
粮食的觅食
最后，我们来谈谈食物，它们主要是指谷物。
觅食粮食对士兵来说是一项艰苦的工作，这不禁让人联想到许多士兵因参军而逃避的农活，而且参加觅食队的士兵肯定会有一些不满情绪。
我们很快就会明白为什么：在农业军队的大多数作战条件下，粮食是觅食行动中最困难、最复杂的部分。
如上所述，采集饲料、水和木柴是日常任务，事实上，经常有许多不同的觅食队在营地外同时行动：运水、寻找饲料、带回木柴等等。另一方面，“觅食粮食”行动则并不频繁，而且需要大量军队。不用说，觅食粮食同样伴随着危险。
事实上，这往往是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通常由一名保民官负责监督。公元前172-67年，罗马人在第三次马其顿战争期间的一次觅食粮食中，就使用了1000多辆马车。
另一个重要区别是，虽然水、木柴和饲料只需很少或无需加工即可使用，但通过觅食获得的大部分食物，尤其是谷物，在烹饪前必须加工，更不用说食用了。
主食谷物（尤其是小麦、大麦和后来的黑麦）占军队在行军途中所摄入热量的绝大部分。但是，谷物并不是“即食”的，需要经过不同阶段的加工才能食用。军队的觅食策略将受到他们准备在内部进行多少加工的严重影响。
在这方面，罗马军队似乎很不寻常：罗马军队可以而且经常在内部完成整个谷物加工链。这种情况需要大量的协调工作，而且每个加工阶段都需要大量的工具和物资。
另一种替代办法是，烘烤未碾磨的谷物种子，或将这些种子或面粉加水煮成粥，使其可以食用，但将谷物变成面包（或饼干或薄脆饼干）具有显著的营养优势（可以分解人类肠胃难以消化的一些植物化合物），还能使食物更加美味，这对士气很有好处。所以，虽然军队在极端情况下会烘烤谷物或熬粥，但他们还是希望能保证面包的稳定供应。
因此，理想的情况是，军队在觅食谷物产品的阶段就能完成大部分或全部步骤，以便将这些谷物转化为食物，最好是转化为面包。
如前所述，罗马人可以自己管理整个加工链。罗马士兵的标准装备之一是镰刀，因此可以直接到田地里亲自收割谷物。然后，每当军队停下来过夜时，罗马人会将这些谷物运到他们建造的坚固营地，由罗马士兵在营地的安全地带用工具脱粒，这些工具也是罗马装备的标准组成部分。脱粒后的谷物作为口粮发给罗马士兵，然后他们自己用“手磨机”碾磨。这些碾很可能是在行军途中由骡子驮着的。然后，罗马士兵在自己的篝火中烘烤面包，尽管将军们有时也会通过某种集中化的面包房在行动前准备食物供应。这种集中化程度是罗马后勤异常复杂的一部分，它使罗马军队具有更大的灵活性。
希腊重装步兵似乎一般都无法在行军途中收割、脱粒或碾磨谷物。因此，色诺芬笔下的“万人队”在无法觅得磨好的面粉时，经常被迫煮粥或烤谷物。他们努力在行军途中与市场谈判，以便能买到食物。而斯巴达军队在掠夺雅典成熟的田地时耗尽了补给品，这表明斯巴达人最多只能不完全地利用雅典的粮食。在没有友好社区提供补给的情况下，所有这些都导致了希腊重装步兵有限的作战耐力。
总而言之，古罗马军队需要的就是这些：水、饲料、木柴和食物。后者主要是谷物和一些辅料，但谷物本身可能至少需要经过部分加工，才能对军队有用。
但重要的是，军队需要的所有物资（水、木柴、饲料、食物）都是小农也需要的。这就是前工业化后勤的重要优势。与现代军队不同，现代军队需要大量民用经济通常不会生产或储备的物品（炮弹、烈性炸药、航空燃料等），而前工业时期军队需要的所有物品都是农业经济的主要产品或资源。
最后，还需要注意的是，虽然“觅食”通常是为了获取补给，而“掠夺”或“抢劫”是为了让军队带走其他贵重物品，但这些活动几乎总是相互关联的。觅食的士兵也会寻找有价值的物品进行掠夺：如果有人偷了一个家庭赖以生存的面包，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偷走他们的餐具。现实是残酷的，因为士兵们抢劫的贵重物品往往是人，他们要么被卖为奴隶，要么被勒索赎金，要么被强迫为军队工作，要么是以上几种情况的组合。
因此，对于军队来说，一个由农场和农民组成的农村实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地。虽然粮食需求巨大，罗马军队还是必须依靠既有的粮食储备和运输提供基本的补给来源。就像饲料一样，罗马军队并不能完全依靠觅食粮食获得补给。因为觅食严重依赖天气和季节，如果出现不可预测的歉收，那么军事行动就只能以失败告终。
如何获得这些资源，既取决于军队的组织和能力，也取决于当地社区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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